原本荒涼的山谷,這會兒已經是芳草萋萋,野花處處,中間有一片碎石被清理乾淨了,十幾個女子正在翩翩起舞。

抬手投足間,衣袂飄飄,仙子落入凡間一般,讓人不捨得挪開眼睛。

有兵卒努力揉揉眼睛,甚至以為趕路太累,出現了幻覺。

幸好李老四和葉山最先反應過來,一個上前兩步護住了家義和劉揚,一個迅速打量整個山谷,那些山洞,還有兩側山頭的瞭望窩棚。

這會兒女子們也發現有外人闖了進來,驚叫著散了開去,長笛和胡琴之類扔的滿地。

“有人來了!快放藤梯!”

“班主 ,班主,來人了!”

“救命啊!”

方才還如同人間仙境的山谷,一瞬間鬧的是雞飛狗跳,半點兒美感都沒了。

眾人尷尬的摸摸鼻子,撓撓後腦勺,很是委屈,他們明明什麼都沒做啊。

有兵卒就要放下手裡的弓箭和長刀,卻被葉山攔住了。

“警戒!別以為是女子就放心了,這不是軍營!”

李老四也是說道,“我們在這裡住過一冬,想在這裡生活可不容易,別小看這些女子,她們其中一定有會武的。”

果然,女子們慌亂的爬進各個山洞之後,沒一會兒,就有一個勁裝女子從最大的山洞跳了下來,直奔眾人而來。

兩方離得五六丈遠,女子停了下來,仔細打量眾人,見李老四一方,大半是兵卒打扮,她神色有些不好,顯見把眾人當做殘兵了。

她握緊了手裡的長劍,高聲喊道,“這裡已經被我們佔了,各位壯士還是另尋地方落腳吧。”

李老四上前兩步,說道,“我們不是流民殘兵,也不是過來落腳的。去年冬日,我們在這裡住了幾月,留下一些書箱子,因為不方便攜帶,封存在最左側那個小山洞裡了。我們這次要取走,不會打擾你們在此生活。”

那女子眼神閃了閃,握著長劍的手鬆了松。

她們是三月前到了這裡,發現這裡有山洞,有打製好的粗陋桌椅,甚至還有搭建的草棚灶臺,簡直高興壞了。

當然,她們更發現了那個山洞裡的書箱子。

原本就想著,若是有人來取書,她們就可以跟著同行,走出大山。

但這會兒,取書的人來了,卻不是她們想象中溫文爾雅的讀書人,居然是一夥兒兵卒……

李老四同樣瞧見了小山洞口被開啟了,微微皺眉,又說道,“你們不必害怕,我們沒有惡意。我們只要取回藏書,其餘的東西,你們可以隨便用。

“若是你們不放心,我們可以在林子邊上紮營。只要你們把所有藏書四百八十六冊,一冊不少的送過來,我們就不會有任何衝突。”

那女子仔細打量他們好半晌,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扭頭就走。

葉山看著這般,就道,“咱們生火,歇歇腳兒吧,同女子打交道就是麻煩,說不定要耗到什麼時候。”

李老四點頭,囑咐眾人,“一半人手生火,把路上打的兔子野雞烤烤,墊墊肚子,一半警戒,不能鬆懈。”

眾人立刻忙了起來,分工合作,忙而不亂。

遠處最大的山洞裡,一個女子站在洞口,遙遙望著林子邊忙碌的眾人。

她穿著一襲墨水藍的對襟衫子,配了一條繡花輕紗百褶裙,一頭黑髮綰成了簡單的雙螺髻,斜插了一支白玉簪子,襯得她眉目如畫,偶爾抬手間,白皙的手腕上戴著填絲碧璽手串,別有一番風情。

若不是周圍的山洞太過粗陋,她這般模樣,說是富貴豪門後院嬌養的貴夫人也是有人相信的。

方才同李老四等人說話的執劍女子,低聲說道,“班主,這些人瞧著不像是普通的匪徒殘兵,而且還帶了兩個半大小子。領頭的兩人,一個像管事,一個雖然瞧著彪悍,卻有幾分農家子的模樣。

“他們報上的書冊數目也對的上,想必真的是來取書的。您看,要不要把書籍給他們?我們……要不要跟他們一起出山?”

美貌女子輕輕搖頭,吩咐道,“再觀察看看,我們都是女子,若是信錯了人,就連翻身的餘地都沒有了。你去同他們說,書籍咱們平日翻看了,要整理一下,請他們在林邊歇息兩日。另外,給他們送點兒東西,最好探探他們的底細。”

“好,我去找曉彤和慧兒,她們年紀小,沒誰會防備。”執劍女子應了下來。

林子邊,篝火已經燒了起來,眾人路上隨手打的獵物不多,但抹上細鹽烤一烤,就著家裡帶來的白麵幹餅,倒也能吃得飽。

結果兔子剛烤好,山洞那邊就過來了兩個小姑娘,十五六歲的樣子,身形小巧,穿戴普通,神色怯生生,好似小兔子一樣。

兩人抬了一口小鐵鍋,一個小布袋子,站在幾步開外,同眾人說道。

“各位壯士,我們班主說,書箱子被大夥開啟了,歸攏到一起總要一兩日,還請各位等等。這裡有鐵鍋和粳米,各位壯士遠來辛苦,不嫌棄的話,我們幫你們熬點兒米粥熱熱肚子吧?”

任何人面對這樣的小姑娘,都升不起警惕之心。

葉山和李老四拱拱手,應道,“好,請轉告你們班主,書籍一本不能少。另外,鐵鍋我們留下,算借用的,但粳米你們拿回去吧。”

許是他們說話聲音太大了,兩個小姑娘嚇得縮了脖子,大眼睛立刻蓄滿了眼淚,好似隨時都能掉下來。

葉山和李老四都是尷尬,下意識往後退了幾步。

兩個小姑娘揪著衣角,眼淚掉的越發急了。

“我們班主吩咐的,粳米拿回去,會捱罵……”

有兵卒看的心軟,就道,“四爺,不過是兩個小姑娘,請她們吃個兔子腿吧?”

“是啊,四爺,咱們熬點粥喝吧,這一路上,一直吃乾糧,實在吃不動了。”

李老四皺眉,到底要顧及所有人的想法,於是點了頭。

立刻有人領了兩個小姑娘坐在大石頭上,拿了烤好的兔子腿塞給她們。

小姑娘們初始還有幾分拘謹,但兔子肉吃進嘴,就什麼都忘了。

“嗚嗚,太好吃了,我們一年沒吃肉了。整天餓肚子,嗚嗚。”

“我也是,還以為要餓死在這個林子裡了。”

兵卒們聽得更是心軟,又給她們掰了幹餅,勸道,“慢點吃,你們小小年紀,怎麼在這深山老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