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柳白‘同看’朗月的,還有王家府邸之中的某位老將軍。

此刻的王翦,嘴角甚至帶著些許苦笑。

“爺爺,父親前往北方,如今已有首勝,更是千人對三萬的大捷,為何爺爺面無喜色?”

王曦乖巧得將一盞茶端到王翦身前,有些疑惑得開口問道。

這茶還是柳白派人送過來的。

不知為何,這位文相府邸之中的茶葉,向來賣的金貴,但偏偏送到王家,分錢不取。

按照常理,將相應要保持距離,柳白這麼做,卻沒引起任何官員的猜忌彈劾,也算的上是朝堂上的一件怪事了。

“老夫憂的是陛下啊。”

王翦嘆了一口氣道:“陛下對柳白的恩寵過甚。”

此話說出,王曦好看的眸子之中浮現一絲疑惑之色:“柳相為國為民,所做不少,陛下深信,這不是好事嗎?”

雖說上一次柳白來王家酒後狂言,將‘謫仙人’的形象扯得滿地碎片,但是王曦還是認為這柳白是一個真心為了大秦辦實事的丞相。

當然,那所謂的‘愛慕之情’,沒有萌芽,就已經死了。

“是好事,也不是好事。”

王翦搖了搖頭道:“陛下封了柳白一轉軍功。”

王曦抿嘴笑道:“一轉軍功,爺爺為何言恩寵過甚?”

“柳相建玄甲軍,焉支山大捷,更是改革軍械,如今連父親帶去的虎賁營中,用的也是清一水墨家出產的黑劍黑刀。”

“此等軍功,若是放之百年前,怕是要拜大良造了。”

王曦甚至覺得,始皇陛下對於柳白有些苛刻了。

“曦兒,你不懂。”

“陛下賞什麼都可以,唯獨賞軍功...哪怕只是讚譽一番,都有些過了。”

王翦面色之中,有著一絲凝重:“若陛下如今只是而立之年,老夫絕不會說什麼,甚至也要上奏表一表柳白的功勞,至於軍功...他想要,便要去便是。”

“老夫也並非嫉賢妒能之人。”

“可是現在....”

王翦話說一半,沒有再說了,而是看了一眼自己這個聰慧的孫女。

王曦先是一愣,而後面露震驚之色:“爺爺您的意思是...陛下年歲大了...”

王翦點了點頭道:“陛下如今年歲,柳白卻還年輕。”

“我大秦尚武,柳白無軍功便罷了,若是當真有一天陛下薨逝,他柳白一個文相,軍權有賁兒和蒙恬,翻不了什麼天。”

“但是...柳白若是當真在軍功當真給累積起來了。”

“老夫縱觀朝堂,若柳白倒是真的要翻天,怕沒有一位公子能震住文治武功的柳白!”

說到此處,王翦的眼眸之中,閃過些許可惜的神色:“老夫在朝堂之上,多番不願柳白取軍功,非妒,惜才罷了。”

“老夫軍功,已至秦巔峰,何至於與這麼個小子爭奪一二?”

王翦又是一聲長嘆,看著明月。

當年他王翦第一次領兵,何嘗不是壯志躊躇,憧憬軍功。

現在的柳白,如同他當年一般。

但是....

昔年始皇陛下初登秦王之位,有著大把的時日去積攢威望。

而柳白....

他的軍功,在大秦的二世皇帝,而非現在。

“罷了,老夫能看明白,陛下何嘗看不明白?”

“但陛下看明白的,老夫又不甚願意去做了。”

王翦搖了搖頭,一隻手置於身後,一隻手接過王曦遞過來的茶盞,一飲而盡。

軍伍中人,就是老了,那習慣也改不了。飲茶如飲酒。

王翦的這一番話,王曦反而想不明白了。

這...什麼意思?

“曦兒,怕是到時候,你要嫁一位公子咯。”

王翦搖搖頭,有點無可奈何。

他王家不想牽扯皇室,但是...陛下這一子落下,讓王翦根本沒辦法選。

開了一個給柳白軍功的頭,日後哪位公子立為儲君,可就要去巡邊吃苦頭咯。

而且...他王翦也沒辦法置身事外,誰家蒙家那倆小子不爭氣,沒生女兒呢。

預防權臣,無非兩點:

儲君攢軍功,

外戚。

想著想著,王翦又有點捨不得,想要考慮考慮讓王離這個混小子提親,去娶始皇陛下的小女兒嬴陰嫚?

....

淳于府邸。

“孔鮒先生,扶蘇公子已經被柳白教壞了!”

“如今在朝堂上,已經不盡然為著我儒家說話了!”

一名儒家官員面色慍怒,語氣之中對於柳白的恨意絲毫不加掩飾!

坦白說,扶蘇在朝堂上關於百家講壇之事說的還是有點偏向儒家的,至少給了一個公平競爭的機會,這也算是情理之中的徇私了,畢竟還有一層師徒之情和多少年學習儒家思想的關係在。

但是....

人吶,就是賤!

你以前對別人好的過頭了,現在只好那麼一點點,別人就會覺得你對他不好了。

杯米恩鬥米仇,就是這麼個理兒。

“公子徹還是在忌憚柳白嗎?”

對於這名儒家官員的話語,孔鮒沒有理會,只是皺著眉看向叔孫通問道。

叔孫通被這麼一問,面上清晰可見的尷尬。

他...沒問!

因為嬴徹,壓根兒都不稀罕跟他說話!朝議之前他多次想要搭話,嬴徹直接扭頭,這讓他怎麼說啊!

“罷了,柳白不除,公子徹怕是真的難以拜師了。”

一看自己的學生如此模樣,孔鮒立刻也明白了。

“扶蘇公子,難成大器!但畢竟是我儒家教導而出,淳于,你可與之交好。”

“但我等儒家,日後扶持之人,當為公子徹。”

“此人老夫細觀之,確有玉質,且初入朝堂,根基不穩,只要除去柳白,這位公子徹對於我等儒家的感激,更甚!”

“屆時無論是分封改制,還是天下百姓獨尊儒家,都是手到擒來。”

孔鮒微微沉吟,定下了調子。

朝堂投資,也是看回報的。

嬴徹沒有根基,一旦柳白倒臺,他儒家便成了嬴徹最為依仗的勢力,到時候成了儲君,自然而然儒家收益更甚。

當然,對於扶蘇,孔鮒這種‘精明人’也不會放過,讓淳于越維繫便是了。

“老師,朝堂之爭且放一邊。”

“這接下來的百家講壇...怎麼辦啊?”

“萬儒在咸陽,每日花錢都是筆不小的開銷啊!”

淳于越憂心忡忡得開口問道。

底下的儒家官員連連點頭,如今百家講壇,才是最難得。

“錢財....”

孔鮒目光一凝,而後恢復淡然,吐出一句話:

“只能苦一苦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