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壽德帶了兩個手下,親自送阿Q到會稽巡警局報到。

會稽巡警局在八字橋直街,距離府河不遠,界橋過去幾百米就到。

辦公地點是一座廟宇,龍王殿。

香火還在延續,神明在前殿,專政工具在後院。

有十幾個屋子,後面還有菜園子,本來是廟裡的應該,現在都歸了巡警局,因為阿Q看到有麻臉的男子在澆地除草。

早期玩槍的都有點火硝臉。

菜園子周圍還有雞鴨棚,豬圈等草屋,中間有個魚塘,塘裡黑黑的,更像糞池。

會稽巡警局的門牌掛在後院側門,後側門開在桂花弄。

阿Q從側門進入,這時桂花還沒有開放。

後院裡雞飛狗叫,幾個孩童在追打。

阿Q以為走錯了地方,回頭看一下,就是巡警局,沒錯。

一排泥巴房子,外面拉了幾根晾衣繩,繩索上晾著的男女衣裳,在春風中飄飄蕩蕩。

找不到辦公室門牌,在山陰局,各個科室都有白鐵黑字門牌,這裡一個都沒有。

阿Q納悶不已,跟著湯壽德走。

一走走到排屋中間一個大廳,裡面有兩間屋子大小,空間挺大,中間七八張木製辦公桌擺成一堆,周圍靠牆擺了檔案櫃,茶水臺,衣帽架。

這就是辦公室了。原來是集體辦公。

然後看到,後窗下面一張竹製搖椅,一個大胖子正躺在上面舒服,一群小孩排著隊在幫他搖搖椅,搖一陣,發一根燈芯糕,換下一個。

看見有人進來,胖子揮散兒童,爬起身,熱情洋溢招呼道:“湯警官,好久不見!”

湯壽德幾個立正行禮:“長官好!”

這人就是王廷芳,山陰巡警局長。

胖子哈哈笑道:“長官什麼長官,我這裡不興這個!”

他又轉過頭來打量了一下阿Q,拍拍肩膀,捏捏胳膊,好像買牛馬的看口齒成色,看一會,疑惑似的說:“也沒見多塊肉嘛,怎麼公主把你誇得像朵花?來來來,認識一下,會稽王臘殼!”

阿Q“啪”敬禮:“會稽趙登桂前來報到!請長官訓示。”

王廷芳一愣,哈哈大笑道:“嚇老子一跳!你這生瓜子,怎麼比老瓜子還像老瓜子!”

他又放低聲音道:“說說,是不是小姨娘給生瓜子開小灶啦?”

“小姨娘?”

阿Q心裡一納悶,馬上反應過來,載怡嘛。

阿Q臉就紅了。

胖子樂了:“生瓜子,還是生瓜子!”

大夥兒都笑起來。

阿Q也摸著腦袋笑了。

胖子衝著外面吆喝一聲:“有沒有喘氣的,過來幾個!”

幾個婦人麻溜進來。

胖子笑罵道:“一夥騷娘們,見了生瓜子邁不動腿,都在門口候著吧!”

女人們也毫不遜色:

“騷也不騷你個老臘殼!”

“說吧,老騷牯,宰雞還是宰羊?”

“上回酒還有半壇。”

……

胖子就綻起眼珠子罵:“吵吵個啥!客人面前也不給老子留個面!夾緊你們兩塊皮,聽老子說!”

他指指阿Q道:“今天新兄弟入夥,放口豬,必須的!全體聚餐,把你們去外面的死鬼都喊回來吃肉。酒要多,老酒還有多少?三壇?不夠!再買三壇去,二十年花雕!”

湯壽德幾個要返回,胖子哪裡肯放人,指揮婦人們強行拉住,定要吃完殺豬菜再走。

一群女人都是巡警家屬,做事麻利極了,阿Q看到幾個女子霎時間放翻一口豬時,也是驚呆了。

中午擺了四桌,巡警兩桌在大廳,婦人一桌在廚房,兒童在花臺旁圍一圈吃肉。

胖子介紹阿Q與眾人相見,一群江湖漢子,個個相見恨晚,大塊吃肉,大碗喝酒,自然阿Q幾人吃得最多。

好在阿Q早有預備,堅持到了最後,湯壽德幾個是早就出溜到桌子底下去了。

山陰局和會稽局明顯不同,山陰新學生多,會稽莽漢子多,而且都是王廷芳從城防營帶出來的老兵,普遍在二十七八以上。

幾年前裁撤綠營為巡防營,兩百綠營只留下一百人,設把總一員,裝備新式快槍。

把總是紹興章家人,章運良,這人貪得無厭,留人不論技能,只看關係遠近。

姓章的都留下,沾親帶故的留下,其他給錢的留下。

王廷芳是外地人,來自杭州富陽,他本是個隊官,相當於排長,也被裁撤,補償金也被剋扣,他一怒之下,帶著幾十號弟兄到府衙街道遊行,知府貴福知情大怒,要抓章運良,被章家在浙江巡撫衙門的師爺說情,做了個罰金、留職察看的處理。

正好朝廷大辦巡警事業,富餘綠營就地轉為巡警,王廷芳做了會稽巡警局長,一直到現在。

因為巡警待遇微薄,薪水只有綠營一半,比個飯店小夥計差不多,幾年來會稽巡警走散過半,現在就剩下這二十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