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少商面帶一絲自嘲:

“說到底,阿母就是瞧不上嫋嫋,不過沒關係,早晚有一天我不會再礙阿母的眼,阿母自可以眼不見心不煩,也不用再為我操心。”

她一字一句的道:

“並且,徹底逃脫父母的掌握,振翅高飛,就是我想要的圓滿姻緣。”

程始眉宇緊皺,沒想到她們母女之間的隔閡已到這般程度。

蕭元漪更是心中一堵,又被她這女兒戳到痛處,但無論如何,她不能就這樣放任不管,與其賭氣。

於是,冷聲說道:

“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有我在,就不會任著你任性胡為,你如今就給我回屋思過。”

程少商也沒再多說什麼,面無表情的施了一禮,便走出大堂。

程始見蕭元漪還沉著一張臉,開口寬慰:

“元漪,嫋嫋還小,日後她會懂得你的苦心。”

蕭元漪一臉的不理解:

“我只希望嫋嫋能夠尋個良人,不想她自此生活在刀光劍影之中,可她就是不聽我這個阿母的,總是和我頂撞,我能害了她嗎。”

程始點頭:

“我知,伱因著過去的事情,始終覺得虧欠嫋嫋,恨不得一切都代她做主,讓她少走些彎路,可婚姻之事,誰又能輕易的斷言是好是壞呢。”

蕭元漪略顯無奈道:

“我不能斷言她的婚姻,可是我能斷定那天家就是個龍潭虎穴,我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女兒嫁過去,吃苦受罪吧。”

“這天下好兒郎多了去了,就算那四殿下長得出挑了些,對她也多有照顧,可是.她又不是沒得選。”

桑舜華突然說道:

“我知姒婦下決心,那定是十頭牛也拉不回來,也知姒婦是真心為嫋嫋想,不然怎會把跟隨自己行軍打仗的武婢送來隨行,用於保護嫋嫋。”

“但對待嫋嫋萬不可蠻幹。”

“畢竟,家雀和雄鷹怎能一般養,嫋嫋的相貌秉性無不是隨了姒婦,都是心似最硬,其實最軟的性情啊。”

程始也勸慰:

“說的沒錯,嫋嫋與夫人一樣,都是嘴硬心軟之人,又倔強不肯低頭,說話還總是往最傷人處說,今後當施以溫言教誨。”

蕭元漪眸有思量:

“所幸如今不論是四殿下,還是聖上,都未曾提要與嫋嫋定親,不如等回都城以後,好生請個夫子,規規矩矩的開個家學,傳授些聖賢道理,再來進行規勸。”

程始頷首:

“夫人這個主意甚好,”

三日後,在程始與蕭元漪分配教會程止夫婦《太極拳》後,便打算返回都城。

宅院大門處,程少商與程止夫婦依依惜別。

“三叔母,嫋嫋給你修的熱水池子,你要記得每日都要泡上一泡,這樣才能睡得香。”

“還有叔母身子有些薄弱,一定要好好的保重自己,一旦有什麼不適,要第一時間去請醫士,切不可怠慢。”

程少商說著說著,不由地就帶上了哭腔,雙眼開始積蓄淚水。

程止趕緊道:

“嫋嫋,你放心,有三叔父在,一定能照顧好你叔母的。”

他話鋒一轉,低聲囑咐:

“但是你回家以後,也一定要聽你阿父阿母的話,別再犟了。”

程少商不置與否,反過來叮囑道:

“三叔父也多聽三叔母的話吧,莫要整日胡思亂想。”

程止聽出話中含義,赫然是在提醒自己別為皇浦儀對自家新婦的糾纏而自尋煩惱。

桑舜華柔聲開口:

“嫋嫋,照顧好自己,別忘了叔母給你說的那番話。”

程少商聞言,馬上想起昨夜她對自己的由衷地勸導,不禁連連點頭:

“嗯。”

一旁的蕭元漪見狀,心中沒由來感覺難受,略帶醋味的瞥了一眼:

“現在倒是知道依依惜別了,當日隻身去驊縣,走時連頭都不知道回一下。”

程始意味深長的道:

“夫人何以知道嫋嫋離別時不曾回過頭,難道夫人偷偷的追過去看過她。”

他見蕭元漪默然以對的神情,失笑一聲,再對程止夫婦道:

“時辰不早了,我們也準備啟程了。”

程止拱手施禮:

“大兄,姒婦,一路多保重。”

程開走過來拍著他的肩膀:

“你們也多保重。”

一個多月以後。

星夜,皇城,崇德殿。

此刻,殿中氣氛凝重,文帝高居主位,下方前排跪坐著楊蛟、太子與三皇子,後排則是凌不疑、小越侯與樓太傅。

“雍王,是當年最早跟著朕打天下的兄弟,他身上三處重傷,都是為朕所受。”

“朕原本不信他會謀逆,以為是他那不成器的兒子自作主張倒賣軍械,與樊昌勾結。”

“雍王無非就是一個約束兒郎不得力罷了,就想著下詔,傳他回都城一趟,未曾想最後反倒顯得朕自作多情。”

文帝望著眾人:

“馮翊郡的軍報,想必諸位都已經看過了,朕想聽一聽你們的心裡話。”

三皇子率先開口:

“雍王父子有意接近何將軍之女何昭君,使其與樓氏退婚,然後憑藉聯姻婚宴,向何將軍的親眷發難,意圖脅迫何將軍攜手謀反。”

“這顯然預謀已久,其心可誅。”

“父皇,兒臣認為應當立即發兵馮翊郡平叛,以儆效尤。”

話落,太子微微一笑:

“三弟,雍王乃是最先追隨父皇大業的老臣,兒臣覺得當以招安為首,以表父皇心懷仁德,未忘舊臣情義。”

頓時,後排的小越侯暗諷:

“萬事只要一到太子殿下手上,總是顯得那麼一團和氣,可是那雍王既然能做出辜恩負得的行徑,哪還講什麼君臣之義。”

三皇子贊同道:

“小越侯所言甚是,若要朝堂穩固,就必須用重典,殺一儆百。”

樓太傅婉轉開口:

“雍王之悍勇絕不輸戾帝,當初也唯有霍家君可以與之匹敵,三皇子,你輕易的一句平叛,誰去平?如今的朝中,已再也找不出第二個霍翀了。”

“樓太傅,這話你”小越侯剛要反駁,就被凌不疑打斷:

“諸位,何將軍的長子,昨晨已經戰死了。”

此話一出,除了楊蛟依舊垂眸而坐,不為所動外,其餘人皆心中一震。

文帝疑聲道:

“什麼?你怎麼知道?”

凌不疑回道:

“臣認識一老友,多年來,他與臣尺素相交,他眼識過人,好遊歷四方,結交天下游俠,這訊息便是他所結交的遊俠,昨日從馮翊郡冒死送出的。”

曹成走下來接過他手上的信封,再送到文帝手中。

不多時,文帝長嘆一聲:

“何將軍與其子侄是如此的驍勇善戰,現今其長子卻沉沙折戟。”

凌不疑又說道:

“何將軍此番前往馮翊郡,本是為參加女兒婚宴,並未帶足兵馬,在得知雍王不臣之心後,拼死將雍王的兵馬堵死在馮翊郡內,否則,諸位也無法在此鎮定的商議,是戰,還是和。”

他拱手請命:

“陛下,臣請您立即發兵馳援,臣願帶兵出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