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家一共三間房,三間都是磚瓦房,先前餘瑤進村的時候看過一眼,磚瓦房在這個村裡是稀罕物,統共只有三五家人才擁有。

按理說陸家家境應該不錯,但幾間磚瓦房似乎都是十幾年沒修過的樣子,看著破破爛爛,彷彿隨時要塌掉一樣。

這大概是所謂的“家道中落”?餘瑤摸摸下巴,看看陸映深的房間,心頭多了個揣測。

再好的家境也拖不過一場病,陸家八成就是被陸映深的病給拖垮的吧?

看陸婆子對陸映深舐犢情深的樣子,還真說不準。

眼下陸家的條件多少有些差勁,餘瑤想了想,決定還是先觀察兩天,等確定陸婆子家確實沒什麼隱情,便安心在這裡生活,順便賺點錢提升一下自己的生活條件。

但要好好賺錢也不是那般輕鬆的事情,眼下到底有什麼賺錢的路子可走呢?

餘瑤摸著下巴,陷入思索。

就在她思索的時候,大門口處傳來一聲嬌嬌弱弱的:“陸大娘,陸大娘可在家嗎?”

餘瑤回過頭去一看,發現門口站著個女子。

那女子身穿一身細布裙子,頭上簪著幾朵淺黃的小花,看著溫婉可人,乾乾淨淨的樣子。

看見餘瑤的時候,這女子眼裡閃過一抹意外,大概也是沒想到會在陸家看見一個陌生女人:“請問,你是陸家的什麼人?”

餘瑤沒摸清對方的底細,客氣一笑:“我……”

話音未落,陸婆子忽然氣勢洶洶地從房裡跑出來:“蘇夏夏,你居然還敢來!”

蘇夏夏?餘瑤有點意外,回頭看向那個女人,這名字倒是有點耳熟,像是原書裡的某個配角,不過具體是誰,餘瑤一時有點想不起來。

蘇夏夏面容一下子蒼白,捂著心口:“陸大娘您別這樣,我,我怕。”

陸婆子一口啐在地上:“你怕?我看你不是害怕,你是對不起映深,心虛了!”

蘇夏夏被陸婆子逼得步步倒退,花容失色。

餘瑤看得雲裡霧裡的,斜刺裡猛地又竄出個婆子,一把將蘇夏夏護在身後,跳腳大罵:“陸婆子,你欺負我們家夏夏做什麼!”

陸婆子定睛一看來人,頓時冷笑出聲:“蘇婆子,你居然還敢來?”

蘇婆子理直氣壯:“我有什麼不敢來的,我不就是退了個婚嗎,我還不能把玉佩要回來了?陸映深如今病在床上人事不省的,我不退婚還能幹什麼?難不成你還真要為了這個病秧子,害了我們家夏夏一輩子不成?”

哦豁,退婚!

這下子,事情似乎變得有意思了。

餘瑤一下子瞭然,眼裡帶了幾分吃瓜的興味。

陸婆子怒道:“玉佩是我家的定親信物,蘇夏夏既然不想嫁了,那就應該還回來!”

蘇婆子冷哼,仗著三寸不爛之舌欺負陸婆子嘴笨:“送出去的禮物就是送出去了,哪有還回來的理?陸婆子,你別是拉出來的屎還要往回坐吧。”

“你,你們……”

陸婆子是個嘴拙的,不善於辯駁。

她被蘇婆子氣得渾身發抖,偏偏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餘瑤看局面對陸婆子不利,想了想開口:“婆婆,我有句話要問。”

餘瑤一開口,所有人都看向了她。

蘇婆子滿臉震驚:“你叫她什麼,婆婆?”

蘇夏夏眼裡閃過一抹複雜的暗色,揪著帕子不說話。

陸婆子也對這個稱呼格外不適應,眉頭皺得能夾死個蒼蠅:“想問什麼,要問就問。”

餘瑤清清嗓子:“我是想問一句……”

還沒等她說完話呢,蘇婆子先暴怒:“好你個陸婆子,我還以為你家都窮成這樣了,做人總該老實點了吧?沒想到你居然這麼不老實!”

陸婆子也怒:“我怎麼不老實了?”

蘇婆子拉著蘇夏夏,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樣子:“你才剛跟夏夏退婚多久,就給陸映深找好下家了!這要說你不是早有預謀,誰信啊?說不定你先前就已經吃著碗裡看著鍋裡,自己嫌棄我們蘇家還要反咬一口,說我們蘇家嫌棄你,真不要臉。”

蘇夏夏在旁邊配合地低頭擦眼淚,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樣子。

陸婆子急得口吃:“你,你放屁!我根本沒……”

眼看著陸婆子越說越激動,餘瑤連忙叫停:“婆母!”

陸婆子僵硬地回頭,看向餘瑤。

蘇婆子很是不待見餘瑤,冷哼:“我跟你婆婆說話,有你一個沖喜的什麼事?滾下去!”

餘瑤沒理會蘇婆子,笑吟吟地挽起陸婆子的手:“婆母,您看您這麼激動幹什麼!我話還沒說完呢,您忘啦。”

陸婆子不快:“那你說。”

餘瑤笑問:“我聽說退婚之後是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對吧?”

陸婆子:“……是。”

“既然如此,蘇大娘為什麼要問起映深的婚事呀?”餘瑤敲敲腦袋,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哦,我明白了!蘇大娘該不會是後悔了,想讓蘇姐姐重新跟映深定親吧?沒問題,我同意這門親事!”

蘇婆子臉色一下子就變了,急喊:“你敢瞎說敗壞我們夏夏的名聲,瞧我撕爛你的嘴!”

“哦,原來蘇姐姐不想嫁回來呀?”餘瑤笑眯眯,說出的話語卻犀利,“既然如此,蘇家為何要干涉陸家是否定親,又為何要索取定親信物?定親信物定親信物,那就是未婚夫妻才有的信物!它又不叫訂婚禮物,憑什麼給出去就不能拿回來。”

“這……”

蘇婆子一時語塞。

其實這玉佩是蘇夏夏一直嚷嚷著想要的,蘇婆子也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這會兒被餘瑤一懟直接看向蘇夏夏,想讓女兒拿個主意出來。

蘇夏夏臉色也不太好看,悄不做事地搖搖頭。

餘瑤看著二人的模樣,心裡跟明鏡似的。

現在陸家情況確實不好,蘇夏夏不想嫁到這個火坑屬於人之常情,餘瑤能理解,但非得反咬一口就是蘇家母女的問題了!

眼下餘瑤剛進陸家,正需要做點事情讓陸婆子覺得她是自己人,既然蘇家巴巴地湊上來,墊腳石不用白不用,她就不客氣地收下啦。

既然蘇夏夏都搖頭了,那就說明,今天拿回玉佩確實沒戲。

蘇婆子怒瞪了餘瑤一眼:“夏夏,咱們走!不跟這一家子窮鬼一般見識。”

“是。”蘇夏夏擦了擦紅紅的眼眶,“陸大娘,我···我和我娘先走了。”

陸婆子冷哼一聲,別過頭去不樂意搭理她。

倒是餘瑤笑顏如花,衝蘇夏夏擺擺手:“蘇姐姐慢點走,小心天黑!”

天黑?蘇夏夏皺眉,眼下剛過午後,哪兒天黑了?

蘇婆子罵罵咧咧:“這賤人也是個腦子不清楚的,跟陸家人腦子不好到一塊兒去了。”

餘瑤笑得別有深意:“哪有?我是說啊,這夜路走多了總會遇見鬼,您二位不得小心點嗎。”

“你!”

蘇婆子沒想到餘瑤在這兒等著呢,氣了個倒仰。

她怒瞪了餘瑤一眼,拉著蘇夏夏,黑著臉走了。

蘇家母女走得唰唰的快,身影也很快消失。

一路來到岔路口,蘇婆子才惱怒地開口:“沒想到,陸家居然來了這麼個伶牙俐齒的小賤人!”

蘇夏夏微微搖頭:“娘,她就是個新媳婦罷了,沒什麼了不起的,眼下咱們還是得先想個法子,把玉佩拿回來才行。”

蘇婆子也是不明白了:“玉佩玉佩,那玉佩怎麼就這麼重要了?”

“娘……”

蘇夏夏有些欲言又止。

她回頭看了蘇婆子片刻,微微搖頭:“娘,這事兒你不知道也不必知道,您只要知道,無論如何這玉佩我都得拿到手就是了。”

“你……行吧。”

這個女兒一向是有想法的,聽她的話不會吃虧,蘇婆子也就悻悻地冷哼了聲,拉著蘇夏夏回家去。

另一邊,陸婆子還沉浸在震驚當中沒回過神。

原本陸婆子在對上蘇家母女的時候一直處於下風,但這一次有餘瑤在,她居然沒吃虧。

如此一來,陸婆子回頭看向餘瑤的時候臉色都好了幾分,遲疑許久僵硬地道了聲:“……多謝。”

餘瑤一愣:“啊?”

“……”陸婆子有些惱羞成怒,瞪了餘瑤一眼,一擰身進了灶房,起火做飯。

灶間裡漸漸升騰起一股煙氣,還有一股子野菜的生青氣味,想也知道肯定不好吃。

餘瑤皺了皺鼻子,原本飢腸轆轆的肚子忽然就不餓了。

片刻後,陸婆子端著兩碗青綠綠的菜湯出來,咚一聲放在堂屋桌子上:“進來,吃飯!”

餘瑤哦了一聲,慢吞吞走進去,低頭看了看桌上的菜湯,“……”

菜湯綠綠的,裡頭飄著幾顆數得出來的麥粒。

餘瑤試著吃了一口,頓時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

野菜發苦,有一種獨特的青臭味,麥粒也被野菜沾染得發臭……這已經不是難吃的問題了,而是能不能吃的問題!

陸婆子居然能把野菜和麥粒做出這個效果,餘瑤覺得這也是個人才。

陸婆子也知道自己做的東西著實不好吃,有些惱羞成怒:“你這般看著我幹什麼?我……”

話音未落,門外忽然有個人來敲門:“陸大娘,陸大娘在嗎。”

陸婆子瞪了餘瑤一眼,起身去應門:“怎麼了?”

來人笑道:“村頭孫家小兒子考上童生試了,要殺豬擺宴,請您去殺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