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周應淮給江檀處理好傷口,已經是中午。

他看著江檀打了紗布之後,被裹成一個粽子的腳,忍俊不禁,“挺可愛的。”

江檀把腳縮排被子裡,垂著眸不接話,小聲的說:“我還以為你飛機失事了。”

“所以是為了找我,才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的?”周應淮摸摸江檀的頭髮,她的髮絲很軟,柔柔軟軟的貼在他的手中,但是卻輕易的破開他佈滿了堅冰的心。

周應淮眸色柔和,他看著江檀的臉,說:“我猜到了。”

江檀說不出什麼反駁的話,她的確是為了周應淮才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的。

江檀張了張嘴,有些尷尬地笑了,“是我胡思亂想了,也對,你吉人天相,怎麼會出事呢?”

周應淮深深地看著她,摩挲著手心的髮絲。

“我太想早點見到你了,所以臨時換了更早的航班過來。但是這邊在下暴雨,我被困在機場,訊號受損,沒有辦法聯絡到你。”他垂眸,低聲說:“檀檀下次我要是失去了音訊,你不用找我的。”

江檀猝然抬眸看著他,眼中震盪著瀲灩的水色。

她的眼眶泛紅,卻還是扯出一個笑容,說:“為什麼?也對我除了把自己弄得很狼狽,什麼都沒有做好。”

“你做的很好,是我不夠好”周應淮突然俯身抱住她,他的臉埋在她的肩窩,背彎著,姿態放任而縱容,他說:“我應該早點找到檀檀的,這樣的話,檀檀也不至於到處找我,對不對?”

江檀抿著唇,眼中霧色一片,濃郁極致。

“我說你不用找我,是因為我如果活著,我就會來找你。”周應淮輕笑,低聲說:“江檀,我只要活著,天南海北,我都會來找你。”

江檀的手攥成拳,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變得理性,可還是不由自主的洩露出哭腔:“你找不了我一輩子,周應淮,我早晚有一天,會躲著你的。”

她沒有明說,但是兩人心照不宣。

早晚有一天,是哪天?

是周應淮和別的女人舉案齊眉的那天。

周應淮心臟像是被人擊中,潰不成軍。

他所謂的理智,其實在看見江檀的那一瞬間,就已經消失了。

他看著她站在一片荒蕪破敗的街道,看著自重逢以來,就冷靜驕傲的女孩子,哭哭啼啼的和陌生警察說,要去機場找自己的丈夫,找這個叫周應淮的人。

周應淮捫心自問,他憑什麼呢?

那些世人眼中的光環美好,那些所謂的顯赫矜貴,和江檀有什麼干係?

在一起的那大半年,他什麼都沒給她,他只是在貪戀她的美好,用最最世俗的眼光,評估著這個用心喜歡他的女孩子。他給她的那些東西,有哪一件,是她真的想要的?

一件都沒有。

江檀想要的,從始至終,都是最昂貴的奢侈品。

她要的是周應淮的真心。

真心這個東西,連周應淮自己都不確定,他有沒有。

“你怎麼知道,早晚會有這一天?”周應淮聲音低啞,他說:“檀檀,你總要給我時間的。”

江檀的肩膀在輕輕顫抖,她說:“周應淮,你又不能陪我一輩子。”

酒店的房間裡很安靜,安靜到所有的聲音都被放大。

江檀甚至能聽見周應淮的呼吸聲,他的呼吸落在自己的肩窩,帶著熱氣彌散。

半晌沉默,江檀聽見周應淮說:“我能的,江檀。”

江檀想問,怎麼陪呢?我們就一輩子不清不楚的糾纏在一起嗎?

可是話在嘴邊,她只是說:“我不需要,我愛你,但是我更愛我自己。”

周應淮感覺自己在這一瞬間,幾乎是被震懾了。

這是他第一次在江檀的口中,聽見“我愛你”三個字。

小姑娘從來都沒有說過,亦或者說,她表現的太明顯了,以至於說與不說,其實沒有區別。

在一起的那些年歲,她看著他的每一個眼神,愛意都滿的要溢位來。

可是真的聽見這三個字,竟然是在兩人的關係走入窮巷的今天。

周應淮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麼表情看著江檀,他難得失去了言語,不知道該說什麼。

而江檀垂著眸,安安靜靜地樣子,她說:“周應淮,我的人生,不要冒一點點風險。”

江檀沒有聽見周應淮的回答。

她垂著眼睛,根本不敢看他,怕自己會心軟。

周應淮今天做的一切,說的話,江檀不是石頭,做不到沒有感覺。

可是她依舊沒有勇氣重新為了他去闖一次。

她可以為了周應淮不顧生命,但是不能為了周應淮不顧人生。

她能為他死,但是不能只為他而活著。

江檀的人生,有很多很多東西要守護。

“知道。”周應淮突然開口,他說:“檀檀,我不會讓你冒一點點風險。”

這場暴雨總算是過去了。

雨停是在第二天,江檀被周應淮抱在懷中,睡得很沉。

窗外的陽光灑進來,周應淮親親她睡眼惺忪的樣子,柔聲道:“我們今天一起回國嗎?”

公事都處理的差不多,也是時候該回國了。

江檀點點頭,說:“好。”

“那我叫人訂機票,你的那些員工,我也都一起定了。”周應淮脾氣好得不得了,他說:“你好好休息,再多睡會兒。”

江檀睡不著了,她躺在床上,看著陽光落進來,她眨眨眼,說:“周應淮,太陽好大。”

“我去把窗簾拉上?”

“不用。”江檀閉上眼,低聲說:“這麼好的陽光,關上了可惜。”

昨天的虛驚一場,那些潮溼和晦暗,江檀再也不想經歷第二次。

她想,她隨時做好了和周應淮天各一方的準備,但是終此一生,都不想聽見他有半分的病痛搓磨。

她是這個世界上,最希望周應淮長命百歲的人.

寧城的機場還是熟悉的模樣,周應淮要去集團,兩人在機場就分道而行了。

周應淮替江檀整理頭髮,用發繩挽起來,動作無限繾綣,他說:“檀檀,我最近學了幾道新菜,過幾天做給你吃,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