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檀說好,一抬頭,看見幾個年輕男孩子衝在了孟彥西身後,如出一轍的紅了臉,看著自己。

為首的男生剪了個寸頭,聲音擲地有聲,“小姐姐!可以加個微信,認識一下嗎?”

江檀不由得笑了,剛斟酌著要怎麼拒絕,便聽見孟彥西說:“小姐姐的男朋友佔有慾可強了,不讓她加異性的微信。”

眾人紛紛遺憾扼腕,散去。

江檀走在孟彥西身側,好笑的問他:“周應淮什麼時候有過佔有慾這種東西?”

“他?”孟彥西笑容優雅,一雙深邃的眼睛看著江檀,半開玩笑,“他這個人看起來漫不經心,但要真有人敢覬覦你,只怕是脫層皮都算輕的。”

孟彥西是做風投的,而且做的異常出色,他和周應淮同齡,28歲,年紀輕輕,春風得意。

做這行的人冷靜理性,最擅長權衡利弊。但是孟彥西有很多溫情的愛好,比如去貧困山區支教,慈善事業,甚至是救助流浪貓狗。

江檀有問過他為什麼,後者似笑非笑,說:“求個心安罷了。”

江檀知道,有些話不適合深究,點到即止即可。

沉香片的香氣幽然,熱氣落在江檀的臉上,她輕抿著,一副很享受的樣子。

孟彥西看得好笑,難得生出良知,淡淡的說:“周應淮最近心情不好,你離他遠點。”

兩人之間,也能算得上朋友。江檀的身份尷尬,周應淮身邊能稱得上朋友的,也就孟彥西。

江檀聽著孟彥西的話,先是一愣,之後拿著青瓷細盞的手頓住,垂下眸,“他為什麼心情不好?”

“他父親最近退休,心思都放在他身上了。”

孟彥西沒有細說,但是江檀差不多能明白。

她喝著茶,一飲而盡。

“你這是有多渴?路上過來沒喝茶?”

“嗯,”江檀笑著,看著孟彥西:“再來一杯。”

孟彥西想,他應該給這小姑娘準備一壺酒的。

兩人坐了會兒,孟彥西提議,送江檀去明園。

庫裡南在路上行駛,孟彥西單手握著方向盤,偶爾餘光看著坐在副駕駛座的江檀。

“你和周應淮,算是在戀愛吧?”

江檀認真的思索,之後說:“不算,因為我們沒有將來。”

真是冷靜的可怕。

明知道是深淵,竟然還能氣定神閒的站在下面。

孟彥西生出幾分複雜。

“那就不要太沉迷,江檀,我們也算是認識半年了,你工作能力很強,這個機構你自己一個人也經營的很好,你不見得要一直陪在周應淮身邊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江檀知道,她只是一直在逃避。

良久,她喉嚨急劇的滾動,聲音好像是哽住了,帶著刺痛。

她說:“周應淮會結婚嗎?”

紅燈,孟彥西停住車,咬著煙點燃,深吸了一口,“他應該沒有這個打算,但是...他的婚事,或者說我們的婚事,我們自己說的都不算。”

江檀的心沉下去,有一種窒息的感覺。

這個答案在意料之中。

其實很多事情的答案,都是一樣的。

只不過是局中人,在自欺欺人。

江檀看著紅燈的光暈,眼眶刺痛,之後,閉上眼,輕聲說:“我想睡一會兒。”

江檀其實睡不著,腦海中正一遍遍的回想著初見周應淮的場景。

半年前,她剛剛畢業,拿過畢業證書,經過比高考競爭還要嚴酷的篩選,終於拿到了面試通知,邁入維熙集團的大門。

這一年的經濟並不景氣,口罩之下的面容模糊,酷熱的空氣讓人喘不過氣。

作為寧城經濟支柱的維熙集團外觀高聳冰冷,走進大廳,裡面的冷氣也如同萬丈寒冰,冷得刺骨。

江檀看過去,大廳人群熙攘,都是同一雙疲憊的眼睛。

江檀和眾多求職者一樣,擠在電梯的門口,只等電梯門開啟的一瞬間衝刺進去,免得落於人後,還得再等下一趟。

周應淮出現時,門口有騷動。江檀和其他面試者一樣,循聲看過去。

加長的林肯商務車,一群精英高管圍在那裡爭相開車門,臉上操著如出一轍的格式笑容,嚴謹的就像是列印出來的複製品。

周應淮在眾人的簇擁下走出來,冷清淡漠,高高在上,眉眼間凝著寡淡的涼意,不好親近。

或許是男人的長相太過有攻擊性,她感覺呼吸都凝滯了一瞬。

一見鍾情,亦或者見色起意,江檀不知道哪個佔得更多一些。

而男人的視線不經意掃過她的方向,沒有停留,移開視線。

江檀想過很多次,那一刻,她腦海中劃過的念頭是什麼。

夢中反覆回想,江檀找到了答案,那個念頭是——去到他的身邊...

如今是去到了,可是江檀發現,也僅僅是去到了。

她睜開眼,拿出手機,給周應淮發了條簡訊。

彼時維熙集團的董事長辦公室,周應淮剛結束工作,就收到了江檀的資訊。

江檀說:“周應淮,我想吃十二中對面的冰糖葫蘆。”

周應淮拿著這條簡訊反覆看了好幾遍,矜貴的眉眼表情寡淡,他輕笑了聲。

吃糖葫蘆?多大的人了,真是小孩心性。

他將手機反扣在桌上,沒回復。

助理趙杞走進來,看見周應淮穿上了西裝外套,正打算離開。

趙杞看得一頭霧水,“周先生,您這是...”

“晚上的會面取消。”

“好的。”趙杞連忙道:“您要去哪裡,我讓人送您過去。”

“十二中,我自己過去。”

趙杞:“...?”

您28歲高齡,去初中部是要鬧哪樣?

這年頭,初中生的學業壓力也很重。

晚上9點的光景,天空在下小雨,在一群剛上完晚自習的小孩的驚歎下,邁巴赫停在了落滿枯葉的路邊。

雅緻冷淡的男人走出來,指骨分明的手握著木質竹節傘,冷白的手腕上,是一串小葉紫檀。

他氣場涼淡,對於熙攘的人群視若無睹,走到小攤老闆面前。

“你好,請問你是...”老闆說話都有點緊張。

男人聲線清冷高貴,淡聲,“要一串糖葫蘆。”

“一串...”

老闆還沒說完,周應淮突然道:“店裡剩下的,都打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