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安寧的話音落下,就有一個身量高大的保鏢走了下來。

江檀除了上車,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車內正在放著優雅的古典樂,江檀低著頭,眉眼低垂著,一言不發。

“江小姐你放心,我沒有什麼惡意。”

楚安寧的嗓音有淡淡的喑啞,是抽菸過度的後遺症,她說:“你知道周應淮這麼冒失的和我一刀兩斷,會面對什麼嗎?”

江檀知道,可是人都是自私的,有些東西周應淮不說,江檀就不想去問。

她垂著眸,也不看楚安寧,輕輕地說:“楚小姐,這些事情與我無關。”

楚安寧從夾層裡拿出煙,她點燃,香菸辛涼的氣味在車內瀰漫。

她突然冷笑了聲,緩緩地說:“江檀,我確實沒有見過像你這麼自私的人。”

車子開出去沒有多久,楚安寧吩咐司機將車停下。

江檀無聲坐著,一直到車門被開啟,才輕輕說了句謝謝,下車離開。

車子揚塵而去,江檀終於敢卸力的蹲坐在了路邊。

她真是狼狽不堪。

剛剛那場沒有硝煙的戰爭,江檀手無寸鐵,唯一能夠依仗的,只是周應淮的偏向。

至於她自己,在名門貴女面前,哪裡有半分勝算?

江檀一個人在路邊蹲了很久,面前車流如織,刺目的陽光落在路邊的雪堆上,晃得人眼睛生疼。

寧城的冬天,可真是冷啊。

江檀夜裡沒等到周應淮回來。

楚安寧的事情讓江檀好不容易被壓抑下去的不安,重新燃起,她發了條簡訊,字斟句酌,“今天很忙嗎?”

三秒後,周應淮的簡訊發進來,他說:“嗯。”

江檀愣愣的看著,想從這隻言片語中,看出周應淮此時此刻的語氣和表情。

這顯然太艱難,像是個笑話。

江檀一直都是進退有度的,但是這一刻,卻有些執拗的,繼續發著。

她說:“你想要什麼生日禮物?衣服好不好?”

等了很久,周應淮沒有回應。

江檀肩膀鬆懈下去,半晌後,她起身,往外走去。

一個人在家裡就會多想,出去給周應淮買個禮物吧,這樣,就不會多想了。

江檀去的是寧城最高階的商店,她在留學機構這半年多少賺了點錢,力所能及的範圍內,也能給周應淮添置幾件東西。

只是江檀幾乎從不去做這件事,羊毛出在羊身上,拿著周應淮投資的錢去給周應淮買東西,江檀覺得蠻可笑的。

商店空氣中瀰漫著昂貴清淡的香水味,江檀不是很喜歡,她更喜歡周應淮身上幽冷寡淡的檀香。

奢侈品專櫃的櫃姐們笑容甜美,看著江檀走進來,眼前一亮,笑著說:“周先生這次怎麼沒有跟您一起過來。”

周應淮也會陪著江檀逛街,只有兩次,但是兩次都出手闊綽。

江檀在店裡的沙發坐下,喝著熱茶,笑笑,說:“我想給他買套西裝。”

“您稍等,”店員笑著,熱情的說:“最近剛剛出了好幾件限定款,我拿過來您看看,還有,周先生之前都是選私人定製的,這次要不要順便也定製一件?”

江檀便說‘好’,安靜的等著。

店裡的服裝動輒五六位數,江檀刷卡的時候,還是被這幾件輕飄飄的布料的價值震撼了。

她想起周應淮陪著她來這裡買衣服。

男人攬著她的肩膀坐在私人房間,戴著小葉紫檀佛珠的手手指白皙修長,漂亮而清冷的眉眼矜貴,微微抬眸,看了眼被櫃姐推進來的成排的時裝。

他漫不經心地說:“那件黑色的不要,其他的都買下。”

江檀想,錢在周應淮眼裡算什麼?

數字罷了。

他給自己的都是錢。

她拿著衣服離開,櫃姐和店長笑容燦爛的將她送到了門口。

江檀不自在的笑笑,說了多謝。

她漫無目的的在商場裡走,工作日的下午,本就沒什麼人。

江檀的目光在零零星星的路上身上掃過,最後,卻像是被人當頭棒喝,愣在了原地。

那家享譽全球的珠寶店裡,江檀看見了周應淮。

他穿著簡單的白色襯衣,氣質異常的生人勿近,身量高而優越,眉眼矜貴,表情淡漠。

他的身側,正站在今天上午,江檀剛剛見過的楚安寧。

楚安寧在周應淮的面前,顯得很乖巧,她抿著甜甜的笑,指著櫃檯裡面的珠寶,問周應淮什麼。

江檀只能看著她的嘴張張合合,但是大腦宕機,一個字都辨不出來。

一種難言的悲涼,像是長了翅膀,開始在江檀的身邊圍繞。

江檀眨眨眼,眼眶酸澀疼痛,難以言喻。

她像個傻子,用力捏著手中購物袋的繩子,僵硬的站在原地。

而遠處,周應淮表情冷漠,在楚安寧的撒嬌討好中,面容無波瀾。

江檀的手都在發抖。

她看著周應淮的方向,往後退了幾步,走得更遠。

那條王母娘娘用髮簪劃出來的長河,在這一刻,似乎變得愈發洶湧。

江檀打通了周應淮的電話,男人聲線清冷,聽不出半點端倪,“檀檀,怎麼了?”

江檀沒有來得及說話,就聽見了楚安寧故作清脆的聲音。

楚安寧說:“應淮,是誰啊?”

她喊他‘應淮’,真是好親暱。

江檀苦笑一聲。

她說:“周應淮,你在哪?”

周應淮是被周墨行逼著陪楚安寧來買所謂的珠寶的,周墨行給出的理由,也確實讓周應淮無法拒絕——周家楚家一直交好,現在是他違背婚約在先,陪著楚家女兒買個東西聊表心意,是不是也是應當的?

確實應當,於情於理都應當。

可是這一刻,周應淮幾不可察的皺了皺眉,清越冷靜的嗓音掩蓋不住深層的緊繃,他說:“處理一點事情。”

江檀眼淚掉下來,聲音沙啞:“那你處理完了嗎?”

“快了。”

“周應淮,你看看我,像不像個傻子?”

周應淮瞳孔微縮,難得錯愕,他的喉結滾動,下意識往外張望,於是,看見了遠遠站著的江檀。

江檀對上他的目光,笑著將手中的衣服放在地上,輕聲說:“你好好處理。”

周應淮沒來得及開口,江檀結束通話了電話,頭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