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傍晚,殘陽似被凍住的血球,散發著微弱光芒,打在一個嫩綠的身影上,那個小小的身影一蹦一跳,如小兔子一般上了冠軍侯府的馬車,很是開心。

蘇夏坐著馬車回了侯府,又來到了最不喜歡的地方,膳堂。

哪裡有膳堂,哪裡就有侯府夫人。她可不比學堂裡那些毛頭小子好應付,裝傻賣痴就能應付過去。

侯府夫人的每一句話都是藏在暗中的冷箭,自己哪怕行錯一步,都很有可能被侯府夫人盯上。

"塵兒,下午在學堂待得可好?"侯府夫人夾了些青菜放進蘇夏的盤中。

"聽隨行的小廝們說,你去學堂之前並沒有去看清媛,反而不知了去向?"侯府夫人嘴角噙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眸光幽深。

蘇夏唇角輕啟,順勢抱住了侯府夫人的一條胳膊,微微仰頭,"母親,我才沒有不知去向,我只是去給雪人找了個鼻子……"

她就知道今天中午的事瞞不過侯府夫人,但沒人發現她去了哪,她只有咬死不認,任侯府夫人再多疑,也只能信她。

"母親,我想銀杏姐姐了,我不吃飯了,先走了。"蘇夏眼眸輕眨,尾音還故意拖長,帶著絲絲縷縷的嬌嗔。

"還有,這幾道菜,銀杏姐姐愛吃,我想帶走,可以嗎?"

蘇夏望了一眼侯府夫人,見其神色無異,笑呵呵的將菜帶回了房中。

侯府夫人身後的王姑姑等到蘇夏走遠後不滿地埋怨了幾句,"一個奴婢,怎麼配吃世子親自帶的菜。"

"還有世子,怎麼也不知道陪您用完膳再走,還不如往日乖巧。世子的藥用不用再備上?"

侯府夫人笑得燦爛,"怎麼不配,塵兒喜歡的人自然配的上,你等會派人給銀杏去送些衣物首飾,說是我賞得,讓她加把勁。"

"藥物也就不必再備了,我看塵兒近日愈發乖巧,都知道和我撒嬌了。"

"侯爺小時候,想必也如塵兒一般天真爛漫,古靈精怪……"

侯府夫人那雙幽深的眸子愈發暗沉,思緒飄向遠方。

另一邊,蘇夏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明珠苑。

蘇夏抬眸望向用黃金玉石打造的三個字,心中泛起一陣寒涼。

這是她剛注意到的,沈慕塵一個八尺男兒,院子竟然叫明珠苑。 掌上明珠,是指父母極其疼愛的兒女,尤其指女兒,將她視為掌上明珠,百般呵護。

可沈慕塵的院子卻起了一個這樣的名字,明面上沒什麼,反而要誇侯府夫人一句慈母。

但若深究起來,細思極恐,讓人不寒而慄。

苑外的兩個小廝給蘇夏行了禮,蘇夏笑了笑,自顧自進了主屋,將銀杏喊了過來。

"喜歡什麼?肘子?燒雞?涼拌黃瓜也給你拿了些。你看著太瘦了,該多吃點。"蘇夏看著銀杏那細胳膊細腿的,哪能搖一整夜,屋裡能夠足足睡下兩人的檀木床。

銀杏望著自己平日裡從沒吃過的飯菜,眼眶微紅,"世子待奴婢真好。"

"你想好怎麼把你姐夫的引過來了嗎?要不就直接引到學堂吧,我自有辦法斷了你姐夫的囂張氣焰。"

銀杏她緩緩抬起頭,雙膝跪地,"願聽世子安排。"

"行,快吃吧,一會涼了。"蘇夏望著屋中的房梁,躍躍欲試。

好像也不高,要不試試?

蘇夏交代給銀杏今晚要辦的事情後,接著木凳,在銀杏震驚的目光下爬上了房梁。

蘇夏慢慢適應著不屬於自己的強壯身體,在夜色的遮掩下,溜出了侯府,去見沈慕塵。

夜晚,寒星寥寥,月光灑在覆雪大地,泛著清冷銀輝。

蘇夏藉著月光再次翻進了蘇府的院牆,而這樣次,她顯然要比中午那一次熟練的多。

果然,菜就多練。

翻得次數多了,也就沒什麼了。

而且蘇夏前世作為女兒身,被人處處教導言行舉止,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哪裡體驗過男人的灑脫與快樂。

一時間,不樂晃了神,嘿嘿地躲在陰暗處傻笑。

忽的,蘇夏想起這具身體的主人,急忙斂了心神,去芳華院尋他。

"不知道沈慕塵有沒有被那母女二人為難,婚有沒有退成?"蘇夏神色焦急又擔憂,在芳華院足足轉了兩圈,也沒找到沈慕塵。

蘇夏瞬間昏了頭,目光迷離。

他能去哪呢?自己前一世一直都在芳華院中的小破屋中住著。

還有白曉,沈慕塵不見了,她前世的貼身婢女也不見了?

忽的,蘇夏遠遠聽到一陣訓斥聲。

"桃源閣之後我說算,有誰不服的儘管站出來,我這就派人去回了祖母,我這廟小供不起大佛!"

聲音低沉而冰冷,句句裹挾著寒霜。

蘇夏一驚,這不是自己的聲音?但自己就算是發怒也沒有過如此冰冷的音色,可沈慕塵說得這話也不像被欺負了。

蘇夏順著聲音找過去,貓在桃源閣的陰影處,抬眸望向人群的方向。

原來不是他被欺負了,是他在欺負別人。

只見沈慕塵披著一個雪白色大氅,手中捧著一杯熱茶,大馬金刀地坐在太師椅上,好不威風。

往日畏畏縮縮的白曉,從前可是跟人連大聲說話也不敢,今晚竟然氣勢洶洶地站立於沈慕塵的身後,一副誰敢造次的模樣。

蘇夏使勁揉了揉眼睛,她是不是認錯人了?

眉如遠山,眸若星辰,鼻挺如峰,唇若櫻瓣,沒錯是自己那張讓蘇清媛嫉恨的臉。

還有白曉,瓜子臉,上面還有些斑點,身材瘦小。

"喲,妹妹好大得威風,大晚上的,也不怕擾了祖母清夢。"蘇清媛身披著一個嫣紅色大氅,款款而來,言語不善。

沈慕塵冷哼一聲,連個正臉也沒給她,"比不得大小姐,日日威風,我好不容易得了個機會,可不是要牢牢抓住?"

蘇清媛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手中的帕子摳了又摳。

"賤人就是矯情,平日裡低賤慣了,如今被祖母分了個院子,便樂得跟條沒見過世面的狗一般。"

"那也是我的本事,不像大小姐和夫人,尤其是夫人,聽說連掌家大權都被祖母收回去了,明日天未亮,還要去祖母院中聽訓。"沈慕塵抿了口茶,悠悠開口,陰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