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疏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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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中午。
正午的陽光猛烈,兜頭潑下。窗外,夏末殘蟬噪鳴,襯得教室裡更靜謐無聲。
姜織絮留在教室裡寫作業,已經快到了最後離開教室的時間,班裡還剩四五個人,她站起身,準備收拾東西離開。
“咦,我的鉛筆……”
姜織絮發現自己的自動鉛筆不見了。她開始翻找自己的包和桌面的書籍,但始終沒有找到。
“需要幫忙嗎?”
姜織絮一抬頭,蜀錦澤站在她面前,一張桌子不到的距離,眼尾微微上挑的桃花眼直直地看進姜織絮的眸中,唇畔漾開微笑,“是丟東西了嗎?”
“對……”姜織絮愣愣地看著他,有些遲疑,“我的自動鉛筆找不到了。”
蜀錦澤笑了,“我幫你一起找吧,這樣還更快一點。”
“然後他就真的開始幫我找鉛筆了。”姜織絮說,“從我的角度出發,我就單純覺得他是個挺樂於助人的好心人。不過從孫絡的角度出發的話,她肯定不樂意看到自己男朋友幫別的女生找東西吧。”
陳緣知明白姜織絮的考量。
她身邊也有幾對校園情侶。這不少見,女方總是會為男方或者男方的女性朋友沒有距離感而苦惱,幾乎不會有女孩子希望自己男朋友對別的女生有任何特別的舉動。
姜織絮嘆氣,“而且,當時孫絡的朋友也在班裡。我擔心她會跟孫絡說這件事。”
陳緣知安慰姜織絮,“放心吧,她說不定壓根沒注意到呢?”
比這更糟糕的情況出現了。
到了下午的自習課,吳名旭忽然走了進來,開啟電腦和投影儀。
班裡人紛紛抬頭看講臺上的白板,一張全新的座位表顯示了出來。
班裡人嘩地一聲炸了,氣氛沸騰了起來。
同學們開始議論。
吳名旭咳了咳,用他那雙藏在厚鏡片下比米粒大不了多少的眼睛掃視了一遍全班同學,“最近一直都有同學和我反映座位問題,當初我編的時候,因為還不認識大家,所以都是隨便編的,這就導致有很多同學看黑板會被擋住。”
“再加上,也一直有同學和我反映班級晚自習存在講話,吵鬧的行為。”
他的視線移向了毛維婭,孫絡那幾桌人,面無表情地下令:
“大家就趁今天,把座位換了吧!”
陳緣知看著姜織絮。
座位表上的第二組第五排,赫然寫著姜織絮與孫絡的名字。
意味著,孫絡將會成為姜織絮的新同桌。
“小知……”姜織絮輕聲喊著陳緣知的名字,眉間像是結了一層清愁,滿臉寫不下的擔憂。
陳緣知摸了摸她的頭,
“沒事的。去吧。”
姜織絮睜著那雙秋水般的剪瞳看著她,“你還是會經常來找我說話,對嗎?”
陳緣知笑了,“當然。”
不遠處的孫絡,毛維婭等三桌人正為此遺憾著。孫絡調笑道,“看來我們的歡樂喜劇六人組要就此解散了!”
毛維婭:“只是座位散了而已,說不定距離產生美,我再也不會和孫絡這個幼稚鬼打架了呢?”
齊敏睿嘲笑,“得了吧,你們回宿舍不是照樣打!”
……
隨著新的座位的搬移完成,班級有了新的格局。
陳緣知把桌面收拾好坐下,這才有時間看一眼自己的新同桌。
女孩正好把最後的幾本書本搬到桌子上,她鬆了口氣,也朝陳緣知看來。
她有一雙和初生小鹿一樣純淨的眼眸,陳緣知想,如果她抬起頭,也許可以看見藍天白雲在眼睛裡,緩慢流動;扎著乖順的馬尾辮,眼神毫無攻擊性,甚至顯得過分天真。
黎羽憐。
陳緣知沒有刻意去記班裡人的名字,但對於上過臺競選班幹,或者這兩週表現比較扎眼的也都有印象。
這位妹妹顯然不在陳緣知的記憶範圍內。
此刻,她正在看著陳緣知,臉上漫著一層可疑的紅暈,“那個,你好……你還記得我嗎?”
陳緣知:“?”
陳緣知:“你是……?”
“我們坐過同一班火車的,”黎羽憐小心翼翼地說著,“我就坐你對面……”
記憶碰撞,眼前的人和十幾天前的那個場景重合,那一天夏光明媚,陳緣知抬眼看過去時,黎羽憐也是這樣微張著口,臉上泛著粉色的暈彩,呆呆地盯著她看。
陳緣知朝黎羽憐一笑,“好巧。”
“我也覺得!”黎羽憐好像有點激動,她看著陳緣知,不好意思地笑道,“沒想到還能和你做同桌。”
陳緣知想起了什麼,“你是住哪個宿舍?”
黎羽憐,“啊,我住A301的。”
和姜織絮一個宿舍的啊。
“你呢?”
“我?”陳緣知笑了笑,“我是外宿的。”
“怪不得!”黎羽憐不好意思道,“我其實一開學就注意到你了,但是在教室我不敢和你搭話,我偷偷去看了每間宿舍的宿舍表,也沒看到你。原來你是外宿的。”
……
陳緣知發現,黎羽憐的實際形態,其實更像一隻容易受驚,喜歡窩在自己的領地裡的小兔子。
簡而言之,有點怕生也有點社恐的乖寶寶。
但不知為何,這隻小兔子在陳緣知面前,總是顯得格外活潑。
班級座位的更換完畢,也意味著小群體的變動。
“陳緣知。”
陳緣知頓住了腳步,回頭,朱歡寅站在不遠處,長髮鳳眸,身邊站著目光冷寂的謝槿樺。
“有事嗎?”
朱歡寅看著她,面色古怪,“你和姜織絮不是好朋友嗎?為什麼要分開坐?”
陳緣知,“是老師的安排。”
“那你們不會和老師說的嗎?”朱歡寅眉間折出焦心的痕跡,“就去跟吳名旭說你們想繼續坐唄,這有什麼難的?”
陳緣知雖奇怪於朱歡寅為何會說出這番話,但她想了想,挽起一個溫和的笑容,還是照實回答了,“是因為,我和織絮都覺得沒有必要。”
她和姜織絮的關係很奇妙,雖然彼此間話不多,很少嘮家常小事,但陳緣知卻覺得,她和姜織絮的羈絆已經很深。
她們偶爾談到對一些文學作品的理解時,總是對彼此的見解首肯心折。如山鳴谷應,寥寥幾語便訴盡衷腸。
有一種關係叫君子之交淡如水。陳緣知莫名覺得,無論她和姜織絮身處何方,她們都會在心裡為對方保留一席之地。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陳緣知不想和別人描述,因為她知道大多數人不能理解。
“算了,你們自己都不在乎,我真是鹹吃蘿蔔淡操心,”朱歡寅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把紅黑色AJ踩的哐哐響,揚長而去,“等你的姜織絮被孫絡搶走了,我看你後不後悔!”
謝槿樺回頭看了一眼陳緣知,對她低聲說了句什麼,然後說了聲“抱歉”,面無表情地跟著朱歡寅走了。
陳緣知看著走廊外的樹,秋風蕭瑟了許多,落葉打著旋輕緩地飄落。
朱歡寅說的也不算錯。
自從姜織絮和孫絡同桌後,孫絡就開始和姜織絮熟了起來,陳緣知經常可以看到姜織絮和孫絡聊天,兩個人一起笑出聲。
陸茹葉也因為姜織絮和孫絡熟了的原因,開始經常來找姜織絮聊天,三個人加上毛維婭,齊敏睿,張纖章等人,經常是下課時班裡最吵最熱鬧的一個區域。
之前體育課,姜織絮都會和陳緣知一起走,兩個人離班級的小群體遠遠的,坐在一處石椅上,從穆夏聊到雪萊。
現在體育課,孫絡會一直帶著姜織絮和她的小團體玩,六七個女孩子圍在一起聊天,裡頭又多是性格張揚的人,時不時爆發出鬨笑,很難不被人注意到。
而陳緣知每次望去時,都會發現姜織絮看上去很開心,她捂著嘴,眼睛彎成彎月,面上像綻開了花一樣。
陳緣知站在不遠處,身邊的人換成了黎羽憐。
黎羽憐似乎並不關注孫絡她們,“你以前是哪個中學的呀?”
“信雅。”
“啊,你也是信雅的!”黎羽憐驚道,“那你入學成績肯定也很好……”
“沒有,我只是剛剛過線而已。”
“嗦嘎(原來如此)。”黎羽憐看了看不遠處的人群,忽然抬頭道,“那你認識蔣欣雨嗎?她也是信雅的。”
蔣欣雨就在不遠處,她今天穿了一件米黃色的POLO衫,沒有穿校服,頭上彆著的丸子針髮夾襯得她更加玲瓏可愛。
她和幾個女生站在一起,不時有班裡的男生路過和蔣欣雨說笑,蔣欣雨都會扭頭報以燦爛的笑容。
陳緣知頓了頓,“不認識。信雅有兩個校區,我們可能在不同的校區。”
“噢噢。”黎羽憐摸了摸頭,“我也有朋友在信雅讀書的,她說蔣欣雨在初中部很有名,我還以為你也認識她。”
陳緣知想起了謝槿樺上午臨走前跟她說的話——
“別靠近蔣欣雨。”
陳緣知聽了這話後,其實是很驚訝的。
班裡的女生派系經過一個月後,已經基本成型,以孫絡為首的小團體,人數居多,幾乎都是個兒高會打扮的fashiongirl;
而以蔣欣雨為首的小團體,人數則偏少,多數是外形樸素的乖寶寶。
這兩個團體之間的矛盾細說來,主要是因為剛開學的班幹選舉,齊敏睿和蔣欣雨一起競選宣傳委員,但齊敏睿身為經驗豐富的一方卻落選了。
同時,蔣欣雨還很討班裡男生喜歡,上次廣場舉行頒獎典禮,蔣欣雨的椅子都是班裡男生幫忙搬下去又搬上來的,除了有物件的女生外,班裡的女生基本上都是自己搬自己的。
這也在一定程度上招來了孫絡她們的厭惡。
姜織絮某晚和陳緣知一起下晚自習時說,“我聽茹葉說,毛維婭,孫絡和齊敏睿經常在宿舍罵蔣欣雨,長相打扮媚男,裝可愛,綠茶得要死。”
“尤其是齊敏睿,她說像蔣欣雨這種女的就是表子,長得又矮又醜,也就成績能看,她說班裡男的都瞎了。”
除了兩個對立的小團體之外,還有一些邊緣人,兩個團體都不加入,獨自行走。
比如陳緣知。
班級小團體的形成幾乎和宿舍是重合的,比如以孫絡為首的fashiongirl團體,幾乎都集中在孫絡住的A302;而以蔣欣雨為首的普通女孩群體,則多數住在A303。
陳緣知一開始以為,朱歡寅和謝槿樺住在A303,還都那麼討厭孫絡,應該是因為和蔣欣雨站同一邊的原因。
可謝槿樺對陳緣知說的那句話,顛覆了陳緣知原來的想法。
原來謝槿樺和朱歡寅也是遊離在兩個團體以外的邊緣人。
陳緣知好像明白了什麼。
也許,朱歡寅和謝槿樺是看在她是同類的份上,想拉陳緣知一把吧。
所以,蔣欣雨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才會讓平日裡冰冷麵癱的謝槿樺,對她說出那樣的忠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