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下山

藉著月光，他看見了林月兒清晰的側臉，粉嫩粉嫩的，眉眼已經長開了，在不似當年女娃娃時的樣子，儼然一副姣好的面容。

宋霽雲站在那裡看了半天，許是入了迷。

遠之寒覺察到宋霽雲站在那裡半天了，他也沒有出聲，只是和林月兒閒聊著。

宋霽雲晃過神，走過去，坐在另一個石凳上面。

宋霽雲看向林月兒問道：“你什麼時候過來的？”

林月兒：“午後，用過飯便來了。”

宋霽雲：“一起吃吧，吃完我送你回去。”

林月兒：“不了，師傅應該在等我回去用膳了，我現下就回去了。”

宋霽雲連碗筷都沒碰到就站起身：“好，我送你。”

林月兒覺得宋霽雲已經很累了，便說道：“不用了，你先吃吧，我一個人可以回去的。”

宋霽雲沒有聽她的話，徑直往下山的路走去，林月兒也跟上。

遠之寒搖搖頭，嘆氣：“可惜啊！”

可惜什麼？可惜這兩個孩子本應該是可以在那樣好的家裡長大，本可以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且又因為指腹為婚，現在應該都快過聘的年紀了，卻生生的揹負起了滅門的仇恨。怎能叫人不覺得惋惜呢？！

走在下山的小路上，宋霽雲手裡提著一隻燈籠，林月兒不緊不慢地跟在旁邊。

宋霽雲率先打破平靜：“最近過得怎麼樣？”

林月兒：“嗯，挺好的，你呢？”

宋霽雲臉上帶著那麼一丁點兒痞笑說：“我也挺好的！”

兩個人繼續往前走，其實宋霽雲心裡對林月兒是有愧疚的，當年如若不是他過生辰，林家三口也不會來，如果他們沒有來的話，那後面的事情就不會發生了。那現在林月兒肯定會無憂無慮的在父母的呵護之下長大，根本不用和他一起在這深山老林之中受苦。

她原本可以快快樂樂的長大，成為一個人人羨慕的大家閨秀，就因為他的一場生辰宴，剝奪了她本應該享有的一切幸福。

林月兒見宋霽雲不說話，便問道：“你在想什麼呢？”

宋霽雲笑著回應道：“沒想什麼。”

林月兒：“哦。”

兩個人走著走著，便到了。

宋霽雲：“進去吧，我改日再來看你。”

林月兒：“好。”

林月兒進去了，宋霽雲看見她進去之後，才轉身離開的。

宋霽雲OS：月兒，我欠你的，這輩子都還不清！

林月兒進來，便看見風之雪在等著她了。

林月兒：“抱歉，師傅，徒兒回來遲了。”

風之雪笑著：“快坐下吧，一會兒飯菜該涼了。”

林月兒坐下，和風之雪一起用膳。

宋霽雲打著燈籠，沿原路返回，偶爾不用輕功，這樣走走路也挺好的。

之前宋霽雲十五歲束髮禮的時候，宋遠道沒有出現，晏彥說他下山了，宋霽雲也沒有多想，畢竟他小叔不是個沒有分寸的人。

他和林月兒上山也快滿七年了，他過了束髮之年，而林月兒也剛剛及笄，是時候該下山了。

遠之寒最近幾日都沒睡好覺，隱隱約約覺得要發生一點什麼事情，但是他又猜不出來，乾脆不想那些糟心的事情，還是喝酒睡覺來的爽快。就在他喝了一口酒的時候，隨著進入嘴裡的還有幾顆棗子形狀的東西，他沒在意，便咬了下去。

一種難以容忍的酸澀讓他臉色鉅變，立馬將嘴裡的東西吐了出來，用茶水漱口。

他知道肯定是宋霽雲那個臭小子乾的，他衝著裡面大喊道：“你個小兔崽子，功法不好好練，淨幹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

宋霽雲在裡面休息，不禁嘴角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宋霽雲OS：誰讓你把我丟到懸崖底下不管的，哼，那你就嚐嚐這個果子的味道吧，這可是我特地給您帶回來的，您可要好好地品嚐啊！

幾個月之後，宋霽雲的輕功已經練得非常熟練了，就連風雲劍法也練到第九層了，但是風雲掌還需要再下一些苦功夫了。

宋霽雲現在的內力已經非常的深厚了，再加上之前菊四那個怪老頭把那團紫氣打入到他的體內，隨著時間的增長，那團紫氣已經完全變成他自己的東西了，而且還增長了他的真氣，所以就算是在江湖之上，遇到三個以內的內功非常深厚的人，他也不怕了。

而另一邊林月兒的破風劍已經快練完了第九層，隨著劍法的日益精進，她的內力和真氣也在不斷地增長，可以說完全不會輸給宋霽雲，但是如果是單純的比內力和真氣的話，她還是略遜一籌的。

凝雪掌她現在已經練到了第八層的第九式，馬上就要到第九層了，遠之寒和她說過的話，她都記得，但是她不會對任何人提起這件事的，包括宋霽雲在內。

風之雪每一天都會和林月兒一起吃飯，因為她知道，很快這裡就會又剩下她自己一個人了，所以她想在林月兒離開之前多和她一起吃幾頓飯，一旦下山，不知道什麼時候還會再次相見了。

林月兒已經習慣了和風之雪一起用膳，在這座山上，除了宋霽雲，對她最好的就是她的師傅風之雪了。

她大概可以猜到，宋霽雲就快要下山了，而且她也知道，他不會帶著她一起走，所以，她必須時刻盯緊他，他一旦離開，她便會緊隨其後。

宋霽雲真的沒有打算要帶著林月兒一起去江湖之中冒險，他覺得他一個人漂泊在江湖之上就足夠了，沒必要讓林月兒跟著自己一起受苦。

宋霽雲早就計劃好了，要在後日晚上天黑的時候下山，那時候，林月兒肯定已經睡了，所以他便可以一個人下山了。

遠之寒好像看出來宋霽雲的心思了，晚上邀他一起在月下喝酒。

宋霽雲不解：“您怎麼想起來和我一起喝酒了，這酒裡不會下藥了吧？”宋霽雲看著杯子裡的酒說道。

遠之寒睨了他一眼：“你的醫術都白學了？下沒下藥，你看不出來嗎？”

宋霽雲：“萬一您要是放了那種什麼獨門研製的藥，我察覺不出來的那種呢！？”

遠之寒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就你現在這樣還想著要下山呢，到了江湖上，肯定活不過三日！”

宋霽雲驚訝：“您怎麼知道我要下山？”

遠之寒：“你天天都寫在臉上了，我想不知道都難！”

宋霽雲一臉狐疑：“有那麼明顯嗎？”

遠之寒對宋霽雲的演技真是嗤之以鼻：“唉，出去別說你是我的徒弟，我丟不起這個人！”

宋霽雲：“……”

遠之寒問道：“不打算帶著月兒那小丫頭一起下山嗎？”

宋霽雲想了想：“嗯，不帶了。”

遠之寒：“為什麼不帶她一起，那小丫頭的武功可不一定會在你之下！”

宋霽雲深思片刻：“我虧欠她的太多了，這一次下山不一定會遇到什麼事情，她在山上會更安全！”

遠之寒看了一眼樹上的人，又繼續說道：“哦，原來你是擔心自己護不了她周全？”

宋霽雲笑：“不是，您都說了她的功夫不比我差。我擔心的是下了山之後的事情，變數太多，誰都無法保證會發生一些什麼事情，所以讓她待在山上，不失為一個明智的決定。”

遠之寒剛想說什麼，林月兒就已經從樹上飛了下來，落在地上。

宋霽雲看著眼前的林月兒，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林月兒拿起宋霽雲的杯子，將裡面的酒一飲而盡：“什麼明智的選擇？你就是想把我一個人留在這個山上，然後一個人下山去報仇！”

宋霽雲剛要說什麼就被她打斷了：“月兒，你聽我說……”

這時候遠之寒已經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了，留給宋霽雲和林月兒單獨說話的時間。

林月兒：“你別忘了，我的父母也是被那些人殺害的，想報仇的不止你一個人。你如果不帶著我一起下山的話，我自己也會下山去的，而且不用你，我也可以一個人平安的在江湖上行走！”

宋霽雲看著林月兒要哭了的樣子，心裡也不好受：“我不是那個意思。”

林月兒：“那你是什麼意思？”

宋霽雲幫她擦了擦眼淚，林月兒推開他的手：“不用你擦！”然後自己用袖子擦掉臉上一直流淌出來的淚水。

宋霽雲溫柔的且耐心地說道：“我不想你和我一起受苦，江湖上多的是人心險惡，居心剖測之人，稍不留神就會弄得遍體鱗傷，我不想看到你受傷，也不想看到你哭，所以，你可不可以在山上乖乖的等我回來？”

林月兒：“我不，我就要和你一起下山。”

宋霽雲耐心哄道：“聽話。”

遠之寒這時候從裡面走出來了：“月兒必須得和你一起下山！”

宋霽雲看著遠之寒，不解問道：“您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遠之寒一隻手放在身後，另一隻手端在前面：“你的風雲掌還未練成，下山之後必定會荒廢，有月兒在你身邊看著你，督促你練功，我很放心。”

宋霽雲OS：師傅，您不覺得這個理由太過於牽強了嗎？

遠之寒：“而且你的風雲劍如果和月兒的破風劍相互融合的話，威力一定會比之前要大很多，就算是十個以上的內家高手，也不是你們的對手。”

宋霽雲OS：所以，我必須得帶月兒一起下山，對嗎？

遠之寒繼續：“而且，你練的功法屬陽，月兒練得功法屬陰。在你的風雲掌練到第九層的最後一式的時候，沒有我在旁邊引導，你就只能指望月兒了，我一會兒就把解決方法都交給她，到時候你就只能靠月兒了！”

林月兒：“？”

宋霽雲聽到之後也不能再拒絕了：“那好吧，我會帶著月兒一起下山的。”

遠之寒鬆了一口氣：“什麼時候走？”

宋霽雲：“明日。”

遠之寒坐下：“嗯。”

林月兒這個時候已經不哭了，呆呆地愣在原地。

遠之寒喝了一杯酒又站了起來說道：“月兒，跟我過來一下！”

林月兒：“好。”

遠之寒又補了一句：“你乖乖地在這裡等著，不許跟過來！”

宋霽雲本來也沒想過去偷聽啊：“知道啦！”

遠之寒進入靜室，林月兒跟在後面進來。

遠之寒在書架上找到了那本書，他拭去上面的灰，開啟第一頁對林月兒說道：“背下來。”

林月兒接過來：“這一頁嗎？”

遠之寒說道：“這一本。”

林月兒不可置信地看著遠之寒：“什麼？”

遠之寒：“相信自己，你可以的，想想這些都是對宋霽雲有好處的，你們下山，我不在你們身邊，武功上的事情，全都要靠你們自己解決。這本書對你們有用，所以，你必須得在天亮之前背下來，然後將這本書燒掉。”

林月兒：“好，我知曉了，師伯，您放心吧！”

遠之寒欣慰地點點頭：“嗯，那現在就開始吧。”

林月兒點頭，便開始背書了，她背書很快的，因為記憶力好。

遠之寒OS：偶爾撒一次小謊也沒什麼的，畢竟如果隻身一人在江湖之上的話遠遠比不上兩個人相互照應來得輕鬆些，希望你們可以好好照顧彼此，互相見證彼此的成長。

宋霽雲只看見了遠之寒一個人回來，他的眼神出賣了他。

遠之寒坐下說道：“有一些事情，需要她去做，你就別擔心了！”

宋霽雲沒有說話。

宋霽雲OS：這個臭老頭又在搞什麼鬼？

遠之寒喝酒：“再喝幾杯，她就出來了。”

宋霽雲：“您到底讓她做什麼了？”

遠之寒一飲而盡：“天機不可洩露！”

宋霽雲：“？”

屋裡面林月兒正在背書，她都是在心裡背的，因為遠之寒叮囑過了，她不能背出聲音來。

為了宋霽雲，她一定會把這本書背熟的，為了他們兩個能夠找到仇人，報仇雪恨，她一定要更加地努力才行。

宋霽雲心裡還在琢磨著，林月兒這麼半天不出來，會不會出什麼意外？

遠之寒不解風情地開口：“哎呀，有什麼可擔心的，我還能害她不成？”

宋霽雲風涼：“那可說不準！”

遠之寒無語：“臭小子！”

宋霽雲已經習慣了和遠之寒之間的日常鬥嘴，雖然遠之寒看上去很年輕，但是實際上，他的年齡都可以當宋霽雲爺爺的爺爺的爺爺了，也就是老祖宗差不多吧。再往上幾百年之前吧，那個時候武學之上出現過很多的曠世奇才，他們都醉心於武學，所以大多數都會長命百歲，更有甚者，活個千歲以內都不成問題。

而遠之寒這一輩的，像他能活到現在的，恐怕也只有寥寥幾人吧。

兩個人喝完了三罈子酒的時候，林月兒才出來，宋霽雲隱約地聞到了紙張燒掉的味道，但是他怕是自己有一點微醺了，可能是聞錯了。

遠之寒問林月兒：“結束了？”

林月兒點頭：“嗯。”

遠之寒又問：“都記住了嗎？”

林月兒肯定的回答：“都記住了，但是現在又全都忘了。”

遠之寒笑著點點頭：“那就好！”

宋霽雲被他們兩個人的對話，弄糊塗了。

宋霽雲OS：什麼和什麼啊，全記住了，又全忘了，那不是得重來嗎？

最後，宋霽雲是被遠之寒一腳揣到了床上的，所以第二天清晨，宋霽雲覺得自己的屁股有一些疼，他揉了揉，起身洗漱，然後收拾東西。

風之雪早就知道林月兒要下山了，這不一大早上就看見了林月兒在收拾東西了。

風之雪走過來：“月兒。”

林月兒：“師傅，您怎麼……”

風之雪笑著：“這個給你。”

林月兒：“這是……”

風之雪：“破風劍，現在，師傅將它交給你了。”

林月兒：“不行，師傅，破風劍跟了您這麼多年，早就成了您的朋友，您怎麼能把它交給我呢？”

風之雪笑著：“破風劍法都練成了，沒有破風劍，是不可能把功法發揮到極致的。而且，你是我唯一的傳人，我不把它交給你，還能交給誰啊？”

林月兒：“師傅。”

風之雪：“把手給我。”

林月兒伸出自己的手，風之雪把破風劍的劍鞘拔出來，然後林月兒用手指從劍稍劃到劍柄。

風之雪：“現在破風劍已經染血認主了，以後它就是你的了！”

林月兒接過破風劍，跪下：“謝師傅，月兒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

風之雪把她扶起來，笑著：“嗯，師傅相信你。”

再多的話，她便沒有說了。

另一邊，宋霽雲已經把包袱背在了身上，走出房間，遠之寒還在樹下乘涼。

宋霽雲走過去，行禮：“師傅。”

遠之寒：“這就要走了？”

宋霽雲：“嗯。”

遠之寒：“把它帶上吧。”

宋霽雲看著旁邊的那把劍：“風雲劍。這不是師傅的佩劍嗎？”

遠之寒：“嗯，現在它歸你了。”

宋霽雲：“啊？這不太好吧。”

遠之寒：“放心吧，它已經和你滴過血，認過親了。”

宋霽雲：“什麼時候？我怎麼不知道？”

遠之寒：“就是你那次去兵器庫的時候。”

宋霽雲回想，那次去遠之寒的兵器庫收拾，那支劍就對他不是很友善，還把他的手指劃破了。

宋霽雲OS：那是……

遠之寒：“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所以它以後就是你的了。”

這把風雲劍跟了遠之寒少說也有幾百年了，現在它又要現世了，當它再次出現在世人眼前的時候，又會是怎樣的一副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