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兒摸了摸自己的腰間,這才發現荷包不見了,許是掉在哪裡了,又或是被人撿了去。她竟不知所謂地笑了,她在自嘲。

林月兒:沒想到我也有今日,付不起飯錢,吃白食,唉。

西柏抬手叫道:“小二!”

小二過來微微欠身:“幾位公子有何吩咐?”

西柏拿出一錠銀子:“這個給你。”

小二接過來:“公子,用不上這麼多!”

西柏:“那位姑娘的飯食,我們也一併付了,剩下的就賞你了!”

小二開心地:“多謝公子!”

西柏只是淡淡一笑,小二走出隔間,來到林月兒面前:“姑娘。”

林月兒:“哦,是小二哥啊。”

還沒等她開口,小二就搶先一步了:“姑娘,你的飯食開銷,隔間的幾位公子已經幫你付過了。”

令林月兒意想不到的,她和裡面那幾位並不相識,連一面之緣也算不上,為何他們幫她付了飯食費?人在江湖之上行走,有些人不得不防。

林月兒走到隔間香簾幾步開外,站定,行禮:“多謝,他日若是有緣再見,我定會如數歸還。”

“不必。”

林月兒:他的聲音?怎麼,那麼像?不可能,我在想什麼?世上長得相像的人那麼多,聲音相像也不足為奇。

林月兒未言一語,行禮之後,便轉身離去。

司徒冥:“公子?”

“走吧。”

四個人緊隨其後離開了別來客棧。

如今已入初秋,天氣始漸微涼,距離兩年之約不足月餘,林月兒再次踏上了去往南花國的路。

剛出城不過數里,林月兒就又遇到了鬼域的人,這次與上次不同的是,對面只有碧亞石一位鬼域長老,側旁還有幾位她的手下。

碧亞石陰陽怪氣地樣子:“喲!快來看看這是誰呀?!”

林月兒聽到這個聲音,便停住了腳步。

碧亞石:“林月兒,沒想到中了我的碧亞之毒,還能活到現在,你還真是令我大開眼界啊!”

林月兒淡淡開口:“不過是小小的碧亞之毒,能奈我何?!”

林月兒總是用最不屑一顧的語氣說著最狂妄的話語,而且她好像每次都是為了故意激怒碧亞石。

碧亞石不怒反笑:“哈哈哈!你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啊!別再逞能了,我根本就不相信你已經將我的碧亞之毒盡數逼出體內了,就算如此的話,那也說明你太天真了。你可知這碧亞之毒我研製了多久嗎?整整十年,十年啊,它最大的特點並不是會讓人立刻斃命,而是會讓中毒的人備受折磨,即使你及時將它逼出體外,你的體內也會留有它的痕跡,這痕跡雖然小之又小,幾乎微不足道,但是卻會隨著中毒者真氣的流轉而再次滋生萌發,直至毒素侵蝕你的五臟六腑,到那時,你不想死也得死。還有啊,你可知這碧亞之毒我就是特意為你研製的嗎,你看我多在意你啊,為了你專門研製了這碧亞之毒。就算我不說,你也應該發現了吧,這碧亞之毒與你的功法相生相剋,你每動用一次內力,毒素就會離你的五臟六腑更近一步,你每使用一次凝雪掌,就會承受這碧亞之毒噬心的痛苦,一次一次加劇,會讓你生不如死。哈哈哈!”

林月兒知曉,此毒自是如碧亞石所說的那樣,一點不差。可是,她也並不恐懼,只不過是死而已,那可要比活著容易多了。

林月兒笑了,笑得那麼輕鬆自然,根本沒把此事放在眼裡。

碧亞石看到林月兒笑了,剛才還得意的她,現在心裡滿是不爽:“你笑什麼!?”

林月兒平靜依然:“我當然是笑你啊。”

碧亞石不解:“笑我?你是不是瘋了?”

林月兒:“我沒瘋,我只是覺得你很可笑,僅此而已。”

碧亞石握緊手裡的彎刀,氣得咬牙切齒:“你找死!”

彎刀出手的那一刻,林月兒以一種極其迅速地肉眼不可及的速度拔劍將彎刀打了回去,然後劍指向碧亞石:“你還是老樣子,又菜,又沉不住氣。”

碧亞石的憤怒達到了極點:“一個瞎子,又中了我的碧亞之毒,猖狂個什麼勁兒?!今日,我就替域主殺了你,看你還如何狂妄!”

林月兒鋒芒畢露:“你沒有這個本事!”

又是五打一,林月兒早就已經習慣了。

幾個回合下來,碧亞石和她的四個手下被擊退不下數十次,可她還是不甘心就這樣算了,一心只想著要取林月兒的性命,所以一次又一次地衝了上去,幾個手下看到她又上了,所以也跟了上去。

林月兒輕鬆應對,不慌不忙,她本可以殺了她們五個人的,可是她偏偏不想動手,就只是逗著她們玩一樣。

碧亞石吼道:“林月兒!你幹什麼!?”

林月兒精準的在碧亞石的臉上劃了一道不大不小、不深不淺的傷口。

不遠處,幾個人在觀戰。

司徒冥:“公子,我們要不要……?”

“不用。”

林月兒:“雖然我未曾見過你的樣子,但是我猜測,心腸如此蛇蠍,你應該長得不賴。”

碧亞石:“你!”

林月兒收起劍:“你們並不是我的對手,別再浪費時間了。”

碧亞石:“行,今日算你走運,下次就沒有這麼輕易放過你了!”

林月兒笑:“那就謝謝了!”

碧亞石剛要走忽然又想起來什麼,轉過身:“哦,對了,差點忘記告訴你一件事,你住過的那個茅草屋還有住在裡面的人,他們好像都不太好的樣子,你要不要回去看一眼?”

林月兒難得有點生氣:“是你乾的?!”

碧亞石非常得意:“沒錯。”

林月兒已經起了殺意,在他人還沒有捕捉到她的身影的時候,她就已經出現在碧亞石的面前了,單手掐住碧亞石的脖子,將人提離地面,旁邊的手下被她嚇了一跳,反應過來才想起來阻止。

林月兒將碧亞石扔到一旁,在五個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拔出清月劍,一劍封喉,五個人隨即倒下。

就在林月兒一步一步走近碧亞石的時候,就連碧亞石也以為她今日要死在這裡了,林月兒體內的毒突然出來作祟了,趁著林月兒毒發的時候,碧亞石逃走了。

林月兒運功將毒素壓下,不過幾秒,就從口中噴湧而出暗黑色的鮮血,失去意識。

“月兒!”

倒下去那一刻,她好像又聽到了他的聲音。

宮徵昂探了探林月兒的脈搏,說實話,他也是真的被嚇到了。

西柏也有些著急:“怎樣?”

宮徵昂面露愁雲,這是他學醫這麼多年來第二次遇到如此頭疼的難題。

“有什麼話便說。”

宮徵昂跪下,行臣禮:“陛下,請恕罪,臣無能,林姑娘的毒,臣沒有辦法。”

“是解不了,還是不能解?”

宮徵昂不知該如何回答,沉默不語。

司徒冥越看越著急:“你倒是說話啊?!”

西柏:“你如此為難,難道是這解毒的解藥配方很難尋到?”

“你說吧,無論多難尋,我都會替她尋到。”

宮徵昂:“陛下,想要解碧亞之毒,需要找到四種奇草。”

司徒冥:“是哪四種?我派人去尋便是!”

宮徵昂又不說話了,西柏瞭解他,能讓宮徵昂這麼厲害的醫師都為難的,肯定是天下都絕無僅有的。

“天山火蓮的花蕊,別來澗枯萎草的草心。”

司徒冥對醫術一竅不通:“這兩個都很好弄到,天山火蓮的花蕊,這個好說,我兄長在天山駐兵,我這就去信,讓兄長立即派人前往天山!別來澗,莫非就是在這附近的那個別來澗,那這枯萎草豈不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西柏:“還有兩味。”

司徒冥:“你且說,我立即派人去尋!”

西柏:“還有兩味是……”

“碧落果,彼岸花。”

司徒冥聽到之後都震驚了:“什麼?”

西柏:“小聲點兒。”

司徒冥捂住嘴,不敢說話,怕吵到旁邊床榻上的林月兒,那可是陛下心尖上的人,誰敢得罪,那豈不是冒著被滅九族的風險?

宮徵昂:“其實,這兩味也不是尋不到,只是……”

“只是這碧落果和彼岸花人們也只是聽說過,並沒有人真的見過。”

司徒冥:“那,我們該怎麼辦?”

“集齊這幾味藥草,需要些時日,在這之前,她不能出現任何的意外。”

宮徵昂:“陛下,在草藥集齊之前,臣可以設法延緩林姑娘毒發。”

“那就交給你了。”

宮徵昂:“臣遵旨。”

“司徒冥。”

司徒冥:“臣在。”

“我說過,你們不必以君臣之禮待我。”

司徒冥,西柏還有宮徵昂都明白:“是,公子。”

“碧亞之毒是碧亞石研製的,她肯定知道解藥的研製方法,所以,她說不定會阻攔我們去尋找,不得不防。”

三個人齊聲:“是。”

另一邊碧亞石帶著傷,沿著回鬼域的路逃跑,在她心裡,自然是知道解藥的配方,她之所以堅信,沒人能集齊四種奇草,當然是因為那碧落果和彼岸花世間無人曾見,所以便沒有派人去破壞已知的那兩種幾乎唾手可得的藥草。如此篤定,也說明了此毒之利害,十年之久,自不是兒戲。

司徒冥看著他坐在床邊就那麼守著林月兒,擔心他的身體扛不住,本身就比常人還不如,還在那裡照顧別人,看不下去,準備上前,卻被西柏攔住了。

司徒冥看向西柏:“你攔我做什麼?”

西柏:“公子好久沒見到林姑娘了,你就別過去打擾他們了。”

司徒冥和西柏離開。

他摸著她的臉,眼裡的淚止不住,嘴唇也泛著白:“月兒,你瘦了。”

西柏和司徒冥到外面幫宮徵昂煎藥。

宮徵昂:“正好你們倆來了,過來幫我磨藥。”

西柏和司徒冥對視一眼,然後聽話的走過去幫宮徵昂。

司徒冥一邊磨藥,一邊嘴裡叨咕著:“公子自己的身體都還那麼虛弱呢,還在那裡照顧林姑娘,寸步不離的。”

西柏:“他們之間的感情深厚,是旁人不能及的,還記得,數日前,公子剛醒的時候,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問林姑娘在哪裡,本不想告訴他有關於林姑娘的處境,但是公子天生就非同常人,我們瞞不過他。所以啊,即使他得知林姑娘的經歷,也不能讓自己的情緒過激,因為他知道自己的身體有多虛弱,如果當時他倒下了,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再醒過來,什麼時候會醒過來,若是再也醒不過來了,那林姑娘該怎麼辦?公子就是心中有所掛念,所以才撐到現在的。”

司徒冥搗藥的手緩慢了許多,他像是有些理解了。

宮徵昂倒覺得司徒冥理解的還不夠透徹,便道:“打個比方,如若有一天,楊家小姐出了什麼事情,你是否會奮不顧身,就算搭上自己這條性命,也要相救?”

楊家小姐與他青梅竹馬,兩人有婚約。司徒冥沒有一絲猶豫:“那是自然!”

宮徵昂:“你看,這不是一樣的道理嗎?”

司徒冥:“我知道了。”

西柏看了看宮徵昂,宮徵昂笑著。

西柏:“小徵,林姑娘的眼睛你有辦法嗎?”

宮徵昂:“有。”

司徒冥眼睛都亮了:“太好了!那樣林姑娘就能看到公子了!”

西柏:“看到又能怎麼樣呢?”

司徒冥突然失落:“公子他,還是不願……”

宮徵昂打斷:“好了,這藥好了,你端進去吧。”

司徒冥擦了擦手,端著藥進屋去了。

西柏:“他是天之驕子。”

宮徵昂:“亦是世間第一公子。”

司徒冥輕聲輕語:“公子,藥熬好了。”

他慌亂地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哦,給我吧。”

司徒冥:“公子,我先出去了,有事您叫我們。”

“嗯。”

西柏看到司徒冥出來了:“怎麼樣了?”

司徒冥:“沒什麼事,只是……”

宮徵昂緊張地問道:“只是什麼?”

西柏也著急:“你快說啊,你再不說,我們可就直接闖進去了!”

司徒冥:“只是我剛才好像看到公子哭了。”

西柏和宮徵昂懸著的心終於安穩落下了,還好不是公子身體出現了什麼問題。

宮徵昂:“嚇死我了。”

西柏:“還好還好。”

司徒冥:“你們都不覺得奇怪嗎?我從來沒看到公子哭過。”

西柏:“阿冥,我想不通的是,楊姑娘為何會喜歡你這個不解風情的武夫!”

司徒冥:“你說什麼呢?這事和這事有關係嗎?”

西柏:“你可知林姑娘是什麼人?”

司徒冥想都沒想就回道:“林姑娘,本名林月兒,天下四大才女之一。”

西柏:“也是沒錯,還有嗎?”

司徒冥湊近小聲道:“還有,就是她其實是西雪國的公主。”

西柏:“嗯,還有呢?”

司徒冥:“對了,林姑娘還是天下第一美人!”

西柏都無語了:“說了這麼多,沒有一句說到重點的。”

司徒冥不解:“這些不是重點嗎?”

宮徵昂手裡拿著蒲扇走過來:“對,也不對,你沒有明白小柏問你的問題。”

司徒冥左思右想,連宮徵昂都看不下去了:“心上人!”

司徒冥恍然大悟:“對!就是心上人!她是公子的心上人!”

西柏:“你小聲點兒啊。”

司徒冥:“抱歉,我一時激動,沒控制住。”

西柏:“這回你明白了,以後對林姑娘尊重點,就像對待公子一樣,畢竟公子可是把她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都要重要!”

司徒冥:“放心吧,我一定會的,畢竟她可能是我們未來的一國之母!”

西柏和宮徵昂:“……”

司徒冥的聰明才智都用到武學上了,這些事情,他腦子不開竅,還好有西柏和宮徵昂在。

司徒冥:“對了,我派去的人已經回來了。”

西柏和宮徵昂看向他,覺得事情不太妙。

九龍山。

墨墨與川行一一行人剛剛從山上下來,駕馬驅馳。

川行一:“殿下,我們接下來該去哪兒啊?”

墨墨:“去武林盟!”

武林盟的曉天下,知曉天下事,天下耳目信徒眾多,墨墨堅信他們一定知道林月兒的下落,事不宜遲,必須儘快趕到武林盟。

別院。

他就坐在那裡,手拄著頭,閉著眼,休息。

林月兒驚醒,第一句話喊的就是:“阿霽哥哥!”

他也因為這一句而驚醒過來,激動地來到她身邊:“你醒了?”

林月兒迅速拿起劍擋在他面前,戒備:“你是誰?”

他努力靜心:“姑娘,是否還記得我?”

林月兒當然記得他了,因為他的聲音和他真的很像。

林月兒感知到他呼吸平弱,並不會武功,便放下劍:“多謝公子搭救。”

“姑娘不必如此客氣。”

林月兒看不到,也聽不到周圍有什麼特別的聲音:“這是什麼地方?”

“哦,這是在下暫時居住的別院,姑娘不必害怕,這處宅院平時沒有什麼人,只有我的三個手下在,你要是有什麼需要,可以隨意驅使他們。”

林月兒:此人先前在客棧幫我付了賬,現在又救了我,他到底有何目的?如此故意接近我,定有圖謀,暫且留下來觀察觀察,若是他們為非作歹,我定不姑息。

林月兒:“那就多謝了!”

他笑:“不必客氣。”

林月兒:“我的毒……”

“哦,我的三個手下中有一人擅長醫術,姑娘的毒,他會想辦法幫你解的,姑娘不必擔憂,且安心住在此處,好好養傷,等傷好了,再離開也不遲。”

林月兒:他為何讓手下幫我解毒?真算起來我們也不過只有一面之緣而已,如此恩情,怕是將來有什麼要求,算了,且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看出來林月兒的擔憂以及防備之心了,她再不是以前那個天真的小女孩了。

“姑娘放心,我們只是解毒,其他的我們不會強求,若是姑娘不放心,姑娘可以自己說一個相抵的條件作為回贈,這樣,也不會覺得欠了我們的恩情,姑娘意下如何?”

林月兒:為何?他們到底是什麼人?他們到底所行何事?

片刻,林月兒道:“我行走江湖許久,也懂得這江湖之上的一些規矩,公子既救了我,我便答應公子一件事,只要是我能做到的,公子可儘管說出來。”

“好,既然姑娘執意如此,那就依姑娘所言,等在下想到了什麼,一定第一時間告知姑娘。”

林月兒:“如此也好,對了,還未曾問過公子姓名?”

“在下,傅雲霽。”

林月兒:“雲霽?”

傅雲霽笑:“是。”

林月兒接而問道:“冒昧再問一句,此名,可有什麼寓意?”

傅雲霽看著她,輕描淡寫地說了句:“不過是,雨停、雪止、雲霧散罷了。”

林月兒有些恍惚,她想起了宋霽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