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訴說心事

林月兒OS：這是什麼地方？

傅雲霽皺眉OS：糟了，易髓丹的藥效要發作了，不能讓月兒發現我的身份，得找個機會支開她。

傅雲霽：“月……”聲音太小，林月兒沒有聽見。

林月兒往前面走去，暫時沒有注意到傅雲霽的不對勁。

傅雲霽手扶著旁邊的石壁，呼吸開始急促，額頭上開始冒出細汗。

傅雲霽強撐著身體，緩慢地跟在林月兒身後。

林月兒矗然站在那裡，傅雲霽看到眼前的所有東西的時候，也不得不為之震驚。

映入眼簾的，是密密麻麻的牌位，白燭冥香供奉，桌子上很乾淨，看得出來，有人經常打掃。貢品也都是新鮮的，可見此人應該是每日都會來。

傅雲霽：“這些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麼。

林月兒：“蘭月皇室所有人都在這裡了。”緩緩地說。

語氣沉沉，說不出來是什麼心情。

要說之前，傅雲霽只是知道林月兒是皇室之後，但卻不知道她是蘭月皇室。如今一看，早已清晰，林月兒是蘭月皇室僅存的後代之一。面對眼前如此多的家族眾人的牌位，林月兒心中又是何種滋味？

傅雲霽：“月兒？”想要說些什麼。

林月兒跪在蒲團上面，焚香，祭拜。

傅雲霽OS：月兒她該不會是……

林月兒緩緩開口：“你肯定感到很意外吧？”

傅雲霽：“確實有點沒想到。”毫不掩飾。

林月兒淡淡地開口：“鮮少有人知道我是蘭月姬與西雪國先帝墨靈琛的女兒，就連我自己也是很晚才知曉的，但是這並沒有什麼，我就是我，不會因為其他人而改變。無論我是誰的後代，我都只是林月兒，什麼蘭月皇室，什麼西雪國，都與我無關。”

傅雲霽輕柔地擔心：“月兒？”

林月兒：“可是，我越是這樣想著，心裡就越是難過，直到來到這裡，我在心裡築起的高牆頃刻間崩塌了。我沒法置身事外，因為他們都是我的家人，他們屍骨未寒，埋骨何地？這麼多年來他們又魂歸何處？我這個不肖子孫，讓他們失望了。”眼中的淚水早已不受控制的流了出來，流滿了臉頰。

傅雲霽半蹲在林月兒身側：“月兒，你沒有讓他們失望，一直以來，你都做的很好。他們看到了，一定會感到很欣慰。”

林月兒：“可是，那些殺了他們的人還在這個世上逍遙法外。”眼睛一直盯著前面。

傅雲霽握著林月兒的手腕：“月兒，不要被仇恨矇蔽雙眼。”

林月兒：“他們死的時候，都在想什麼？”突然問道。

傅雲霽抬頭看向那些供奉的牌位，然後選擇跪在林月兒身旁，開始祭拜。

傅雲霽靜靜開口：“我想，他們雖然很痛苦，但是內心卻一直是向善的，因為送他們最後一程的是他們心中最愛的子民。”

林月兒：“最愛的子民？”覺得可笑。

傅雲霽：“是，蘭月皇室每一個人都是這麼想的。”

林月兒：“真的嗎？”

傅雲霽：“當然。”

林月兒一直盯著那些牌位，其實她心裡知道傅雲霽說的是對的，從始至終，她都沒有被仇恨所左右，即使是之前殺了那麼多人，那些人只是該死，她絕不會心慈手軟。而現在，當她看到家族眾人的牌位之時，內心有了些許動盪。

傅雲霽臉色慘白，呼吸不順暢。

林月兒OS：你們放心吧，這盛世會如你們所願的。

傅雲霽額頭上已經佈滿了汗珠，痛苦在一步一步加劇，他強忍著，站了起來，剛轉身，就失力跌倒在了地上。

林月兒瞬間反應過來：“你怎麼了？！”著急，驚慌。

林月兒扶著傅雲霽靠在自己身上，傅雲霽幾乎要失去意識了，但是他還在強撐著，他絕不可以在林月兒面前變回之前的樣子。

傅雲霽強撐著：“我沒事，林姑娘莫要擔心，我，我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林月兒OS：都這樣了，還要硬撐。

傅雲霽勉強坐起來，靠在石壁上，呼吸急促。

林月兒：“你身上帶藥了嗎？”詢問。

傅雲霽才想起來，開始摸索，但是身上根本沒有力氣，而且痛苦還在加劇。

林月兒伸手，從他懷中拿出了那個藥瓶：“幾粒？”

傅雲霽：“兩，粒。”說話都開始困難了。

傅雲霽OS：她的眼睛？

林月兒：“張嘴！”

傅雲霽乖乖聽話地張開了嘴巴，林月兒把藥塞進了他的嘴中。

林月兒OS：都這樣了，還在勉強，看來，他是真的不想我看出來什麼吧。

傅雲霽攥緊了拳頭，剛吃了藥，藥效很快就會發作，發作之時會一次比一次更痛苦，而且在這期間，他的樣貌會變回原來的樣子，這些絕不可被林月兒看到。

林月兒站起來：“你先在此處休息片刻，我去前面看看，很快就回來。”

傅雲霽沒想到正和他意，免得他再找藉口支開林月兒了。

林月兒轉身之時，眼裡是含有淚水的，剛才她極力隱藏著，不想被傅雲霽看到。她剛才也看到了，傅雲霽根本不想她看到他如此痛苦和狼狽的樣子。既如此，她當如他所願。

傅雲霽覺察到林月兒走遠了，他剛才強忍著的力氣一瞬間失去支點，痛苦地呻吟著：“啊，嗯……”

可能是覺察到自己發出的聲音有些大，所以他咬著自己的手臂，直到自己的手臂都流出了鮮血，也沒有鬆開，因為疼痛還在加劇。

林月兒只是躲在了石壁後邊，傅雲霽的一舉一動，她都知道，她也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隱藏著自己，捂著自己的嘴巴，努力不發出聲音。

這一路走來，她知道傅雲霽一直都在找藉口，找藉口一直跟她們一道，找藉口一直陪在她身邊，她都知道，所以她從來沒有拒絕。

西柏OS：必須得快點找到公子，若是他在林姑娘面前現出原本的模樣，那之前的罪都白受了，公子的計劃也會功虧一簣！

重海心裡也著急：“機關到底在哪裡啊？”

西柏站在之前傅雲霽站的地方，還是什麼都沒有發現。心中的焦急，令他思緒有些慌亂。

西柏OS：冷靜，冷靜，回想一下，剛才公子是怎樣觸發機關的。

重海OS：這裡沒有名冊，必須得找到機關，進到下一個地方。

西柏看出那方書案有點奇怪，他走過去，坐下，模仿著平時看書寫字的模樣。

重海剛好此時站在了他的身後，就在一剎那，機關開啟了，兩個人猝不及防，掉了下去。

重海反應迅速，保護自己，沒有受傷。

還好西柏身上有功夫，只是手臂上有一些擦傷。

西柏關切道：“重海醫師，你沒事吧？”

重海：“哦，我沒事，只是一點輕微的擦傷，你還好吧？”

西柏：“我很好，我們繼續往前走吧。”

重海：“嗯。”

重海OS：我是不是應該假裝腳崴了？

西柏剛往前走了兩步，就聽到了重海的嘶痛聲：“哎喲！”

西柏回頭：“怎麼了？”

重海：“我，好像腳崴了。”

西柏：“我幫你看看。”

重海：“我自己可以的，我可是個醫師。”

西柏才想起來：“對呀，你是醫師，我怎麼連這個都忘了。”

重海佯裝坐下來，檢視自己的腳。

西柏：“這裡光線太暗了，能看到嗎？”

重海：“確實看不到，只能大概摸到，我們先往前走吧，前邊說不定會有燭火。”

西柏：“好，我扶你吧。”

重海的手臂搭在了西柏肩上：“辛苦你了！”

西柏：“別說這種客氣的話了，我們畢竟是一起來的，無論無何，我都不會拋下你不管的。”

重海OS：對不起了，兄弟。

西柏OS：哎，重海醫師的腳崴了，公子那邊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林月兒找了些水回來，傅雲霽此時已經失去了意識，疼暈了過去。

林月兒坐在他身側，把他的頭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林月兒OS：累了，就休息吧，不要再硬撐了，你可以不用這麼累的。

林月兒趁著此時探了一下傅雲霽的脈搏，臉上像是鬆了一口氣。

林月兒：“果然和青羽說的一樣。”

傅雲霽淺淺的意識，好像感覺到了溫暖，還有一個人在旁邊自言自語。

林月兒：“這易髓丹，世上僅存的就那麼幾粒，你竟有幸服過，當真是好運氣。等你醒了，我定要問問你，還有沒有多餘的。看你平時一副清冷公子的模樣，睡著的時候竟然這麼乖，當真是有兩副面孔。你這演技還真是厲害啊，若是他日有機會，定要像你討教。紅羽總說我平時一副別人欠了我錢的模樣，沒給過誰笑臉，其實我以前也不這樣的。你應該也知道的，這次行動，我們怕是不能全身而退了。其實，我早就做好了打算，那個決定，在遇到你之前我似乎很果斷，但是在遇到你之後，我開始動搖了。可是現在，就在剛剛，我又下定決心了。在看過這裡的佈置之後，我就已經知曉了，此次之行，並不是那麼簡單的，我不是想報仇，而是要清理門戶。你大概也已經知道了我的身份，所以，為了家族眾人世代守護的心願，我必須替他們守住，若是有人想要破壞，我絕不會放任不管。”

傅雲霽似乎清醒著，但是他睜不開眼睛，張不開嘴，甚至身體各個部位都不能動彈一點兒，他只能靜靜地聽著林月兒說話。

林月兒：“其實，在眼睛受傷這段時間，我夢到了好多事情，也不是夢到，可能是因為這雙蘭月之眼吧，我的夢與普通人的夢不同。我的夢就是記憶，是蘭月族人的記憶，當年那場變故，我彷彿親歷了一樣。但是，我卻什麼都改變不了，我只是一個旁觀者一樣，站在那裡，看著他們活活被大火淹沒，直到化成一片焦土。他們痛苦的表情，直到現在還在我眼前浮現，我沒法忘記，所以，無論是什麼人，都無法阻止我想做的一切。我知道，你亦不會，對嗎？”

傅雲霽OS：月兒。

林月兒：“我的眼睛好不好，都不影響什麼的，不用這雙眼睛，我能看到更多。師傅以前總說，這雙眼睛會給我帶來危險，我知道，師傅她沒有騙我。自從從那座山上下來之後，我就沒再回去過，我不敢去見她，師傅她一定對我很失望吧？”

傅雲霽OS：不會的，師叔她不會對你失望的，你一直都是她的驕傲。

林月兒：“沒關係的，我也對自己挺失望的，無論是兩年前，還是這兩年間，又或是現在，我都在勉強自己。等到這些事情都結束了，如果那時，我還活著的話，我想……”

西柏：“前面有亮光！”

林月兒察覺到有人來了：“誰？！”

西柏扶著重海出現。

林月兒和西柏重海對視，放鬆警惕。

西柏卻注意到了旁邊的傅雲霽，立刻就放下了重海，衝到了傅雲霽身邊。

西柏焦急擔心：“公子？您還好嗎？公子？！”

林月兒站起來：“放心吧，他沒事，已經服了藥，在休息。”

西柏跪下：“多謝林姑娘！”

林月兒扶他起來：“不必如此，舉手之勞而已。”

西柏：“您看到了？”試探問出。

林月兒：“什麼？”疑惑。

西柏OS：看林姑娘的樣子，應該是沒發現。

西柏：“哦，沒事。”

林月兒：“你們還好嗎？”

西柏：“對了，剛才從上邊掉下來的時候，重海醫師的腳崴了一下。”此時終於想起了被自己丟在一旁的重海。

林月兒看過去，意味深長：“需要幫忙嗎？”

重海似乎察覺到了這眼神中的深意，便婉拒了林月兒的好意：“不用了，我已經處理過了，沒有什麼大礙，不勞煩林姑娘了。”

林月兒：“那就好。”

重海OS：她是不是察覺到了？

林月兒：“我們需要抓緊時間，西柏，你背上你家公子，我們現在得離開這裡。”

西柏：“好。”

林月兒看了一眼重海，重海立馬回道：“我可以！”

林月兒：“那就走吧。”

西柏OS：是我的錯覺嗎？之前林姑娘對重海醫師好像不是現在這個態度？

林月兒打頭陣，西柏揹著傅雲霽緊隨其後，最後面是重海。

林月兒相較於之前，不僅功夫更上一層樓，就連警惕性和經驗也更加豐富了，她已不再是之前的那個天真的小女孩了，如今的她，涉世已深，早已經歷過風霜雨雪了。一個人走過茫茫大雪，涉過冰冷刺骨的河水，淋過秋季最冷的雨，也曾在夏季大霧中迷失過，更體會過春日裡刺臉的寒風。在別人看來，這些未免太過孤寂，可是，她卻不以為意，這些東西，早已讓她的身心變得麻木。

山上。

梅一：“最近，怎麼不見小蘭？”突然注意到少了一個人。

菊四：“他前些日子就下山了。”

竹三：“他終究還是……”停頓。

梅一：“在這山上躲了這麼多年，他還是沒躲過去。”眉頭緊皺。

菊四：“命中註定矣。”通透。

竹三：“萬一呢？我覺得，他會回來的。”肯定。

梅一：“會嗎？”反問。

竹三：“他還欠我一頓酒呢！”很在意。

菊四：“那可能得一直欠著了。”

梅一和竹三都看向他，菊四接著說道：“小蘭這傢伙，不是一直都這樣嗎？”

梅一和竹三抬頭看向遠方，遠方就是蘭二去的方向。

風之雪憂思：“月兒這丫頭，這次的劫怕是不能輕易地渡過了。”

遠之寒嘆氣：“本是今日可到，你卻走錯了三次方向！白羽啊，你確定不是在開玩笑嗎？我是要趕去救人的，開不得玩笑啊！”

遠之寒這幾日全都在迷路與找到正確的路之間來回徘徊，白羽在這方面確實沒什麼經驗，遠之寒只能認栽，算來算去，卻沒算到白羽不認識路。

林月兒：“大家小心，前邊有聲音。”

重海時刻注意身後，以防被人包餃子。

傅雲霽還在昏睡中根本醒不過來，無論他怎麼掙扎，這身體還是不爭氣，他無力對抗。

幾個人靠在一邊，小心向前。

林月兒低聲：“你們在此處等我，我先去看一下。”

西柏：“好，林姑娘小心。”

林月兒看到了幾個鬼域的侍衛，他們似乎是在找什麼東西，很快找到之後就離開了。

林月兒確定他們走遠之後，才過來找西柏和重海：“可以過去了，剛才那幾個人已經走了。”

西柏：“這裡是？”不懂就問。

重海此刻提滿了精氣神：“這裡應該有我們要找的東西。”

林月兒：“我們去找，西柏，你在此處照顧你家公子。”

西柏：“好。”聽從。

林月兒：“希望這裡可以找到那本名冊。”

重海已經找完兩個書架了，還是沒有找到，但是他有一種直覺，那本名冊就在這裡。

林月兒翻看了三個書架，也沒找到什麼有用的，繼續找，在第四個書架中間，最上邊有一個盒子，上面沒有灰塵，似乎最近有人擦試過。她開啟那個盒子，裡面確實有幾本冊子。她開啟一看，還真是屍體的記錄名冊。

林月兒：“找到了！”

重海沒想到竟然這麼快就找到了，快速走過去，從林月兒手中拿過那本名冊。

西柏也沒想到竟然這麼快就找到了。

盒子中還有幾本冊子，林月兒已經係數看過並且拿走了，並把盒子放回了遠處。

藉著燭火，重海仔細閱讀那本名冊。

名冊之上不僅記錄屍體的死亡經過，還繪有畫像。

重海：“這傷口，像是，短刀。”

林月兒：“短刀？”

西柏OS：還是被發現了。

重海努力回憶：“使用短刀？”

林月兒突然想起來，那日，墨墨好像就是使用的短刀。

重海：“如果我想的沒錯，你們中的墨墨應該隨身佩戴一把短刀吧？”

林月兒：“你想說什麼？”鎮定自若。

重海：“你們不會是監守自盜吧？”懷疑。

林月兒冷笑一下：“呵，你若是不信，我也沒有辦法，但你若是想報仇，大可以找我，我奉陪到底！”

重海笑了：“哈哈哈，林姑娘說笑了，我一個醫師，又不會武功，怎麼會是你的對手，況且，你又不是兇手，我若是要報仇的話，也不是找你！”

林月兒：“你應該知道，他是我弟弟。”

重海又笑：“林女俠說的一點沒錯，但是我還是要說，你不是我要找的人。”

林月兒：“我不會讓你殺他的。”肯定。

重海：“林姑娘，不必如此這般，在這裡，我們還是一條船上的人，我不會輕舉妄動的。”

林月兒：“那就再好不過了。”

西柏OS：公子？

傅雲霽的手指動了一下，但是僅此而已。

傅雲霽OS：月兒她還是知道了。

重海OS：你們人多，我就一個人，我當然不會輕易動手了，只能靜待時機，最好是在離開這裡之後。

林月兒：“事不宜遲，我們該從這裡出去了。”

重海：“需要原路返回嗎？”

林月兒：“不！”

重海：“你不會是想從正門出去吧？”不敢相信。

林月兒：“重海醫師果然聰明！”

重海：“等一下！前邊出去，肯定會驚動鬼域的人！我們會被包圍的！”想阻攔。

林月兒：“你在擔心什麼？”根本沒有任何恐懼。

重海：“我當然是在擔心我們勢單力薄，不是鬼域之人的對手！”說出自己心中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