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贈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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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來時一樣,依舊是源稚生一行送李龍淵三人回去。
相貌凶神惡煞的夜叉和烏鴉站在秀美的年輕人身旁,風吹動他們的黑風衣,露出白內襯下繁華絢麗的浮世繪。
源稚生也不再掩飾他就是這一代天照命的事實。
“時間真快吶,一轉眼便到了要分別的時候。”
李龍淵與來時一般,青衫如故,仗劍系玉。
“是啊,它就像沙漏裡的沙子,流一些便少一些。”
經過一次真正交鋒,源稚生也算認可了面前這個俊秀得不像樣的傢伙。
他看起來總是這麼雲淡風輕,不把世間事放在心上。
“就不考慮把漏斗調轉過來,重新計遍時?”李龍淵拍打著紙扇,為這炎炎烈日帶來一縷清涼。
弦外之音是勸源稚生換個活法,既然覺得肩上揹負著所謂的“使命”太重太累,倒不如去追尋自己想要的生活。
反正地球上少了誰都照樣轉,太陽少了誰第二天都會照常升起。蛇岐八家也並非缺他不可。
“有些事情,是避不開的,這是宿命,亦是早就註定好的因果。”
如果那次猛鬼眾進攻的時候,源稚生不在,源氏重工的損失絕對會比現在慘烈數倍。
這也為他敲響了警鐘,至少在猛鬼眾組織覆滅之前,身為這一代“皇”,是不可能放棄家族不顧的。
上一代的“皇”沒有責任擔當,他就要扛起來。
年輕人迎著海風,隨手點了支香菸,赤紅的火星猛烈燃著,隨後張嘴輕輕吐出一圈白色煙霧。
遠處雪白的浪潮不知疲倦地起落,帶起一陣陣海鷗起起落落,配合落日餘暉,有種別樣的美感。
幾名年齡相仿的年輕人各自懷揣著心事或理想,任由陣陣襲來的海風吹過他們黑色的額髮和衣襬,獵獵舞動。
“對了,風君,這次來,還是為你送樣東西。”
在等待校長座機斯雷普尼爾降臨的過程裡,源稚生從身旁屬下手中取過一份實木劍匣。
開啟劍匣,裡面躺著柄造型修長的棕木鞘太刀。
童子切安鋼,刀身長80cm,刀鍔2.9厘米,刀尖1.9厘米,因斬殺傳說中的鬼族首領酒吞童子而出名。
在日本室町時代,被稱做天下五劍(與鬼丸國綱、名物大典太、三日月宗近、數珠丸恆次齊名)。
同樣,這把刀與蜘蛛切一般,屬於源氏多田滿仲保衛天下的兩把名刀之一。
“是橘政宗叫你帶來的?”
李龍淵也不矯情,當即推刀出鞘,寒光乍現,刀銘安綱,為平安時代伯耆國名匠大原安綱打造。
確實是一把吹毛斷髮的好刀。
儘管不知道男孩為何直呼老爹的名字,源稚生也只是微微蹙眉,而後說道。
“不錯,他讓我轉述一句,希望以這柄刀,永結蛇岐八家與卡塞爾學院之友盟。”
“刀你拿回去吧。”
男孩只是將太刀拿起略微瞧了幾眼,就重新放回劍匣,冷淡說了句。毫不在意這是柄名滿天下的太刀。事實上,配有太阿的他也不必在乎這些。
還不待源稚生髮話,夜叉就已經將劍匣重新合上。這小子不要最好,家主也是想盡快和北美本部那邊修補關係,才將這等名刀都拿出來。
“武士刀不是你們武士的生命和靈魂麼?怎麼變成拿來交易的貨品了?”見到源稚生似乎還想開口,李龍淵直接堵住他。
這番反問隱含了相當多的深意,令年輕人不由怔在原地。
老爹做的決定,真的永遠是對的麼?
他真的,還在堅守武士道的初心麼?
不過這些心思轉瞬即滅,畢竟老爹這樣做,也都是為了蛇岐八家的未來。
“你們馬上不是要和猛鬼眾開戰了麼?那把刀在你手上,應該會更有用處。”
青衫仗劍的俊秀公子輕搖摺扇,頗有一種真名士自風流的意味。
這種不假外物的氣度格局甚至令本家以衝鋒陷陣聞名的猛將夜叉都不禁折服,著實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雖然我們只是短暫見過幾次,不過還是和當初的評價一樣,稚生是個不錯的年輕人吶!”
青衫少年這番話突兀有些離別的傷感透露出來,便是源稚生也訝異地看著他。
難道這傢伙,真的能看清自己的內心?
“告辭。”
純黑色灣流公務機如同巨鳥般劃過潔白雲層,帶著迅猛氣流轟然下落。
俊美少年面對送行的源稚生幾人,瀟灑收起摺扇,雙手合掌,以古禮作了一揖。寬袖古服在這股氣流下舞動。
烏鴉和夜叉都覺得懵圈,只是跟在少主身後,同樣重重鞠躬。
這傢伙真的好奇怪,前倨後恭,轉換得如此自然。
在面對眾家主的時候驕傲得如同皇帝,卻似乎將他們視作可以交往的朋友。
“走了。”
青衫男孩轉身擺手,同時丟擲一件物什。
黑風衣年輕人伸手抓過,正是那柄他常帶在身邊的摺扇。
“送你了。”
男孩淡漠的聲音傳來,楚子航和凱撒微微點頭示意,登上層層舷梯,機艙厚重的艙門關閉。
“一道殘陽鋪水中,
半江瑟瑟半江紅。
可憐九月初三夜,
露似真珠月似弓。”
源稚生張開白紙摺扇,四句詩的筆鋒蒼勁有力,出自名家之手。特別是這首《暮江吟》是唐代詩人白居易的代表作。
在日本人眼裡,白居易是比李白,杜甫更受歡迎的詩人。這是因為他的詩不如其他唐詩般晦澀難懂,而是老少皆宜。
不論是文學底蘊較淺的年輕人還是深諳詩詞的學者,都能從他的詩裡體味到不同的意境。
便是與他同一時代的嵯峨天皇,也是白居易的迷弟,據說他的床底下會放著一本《白氏文集》,平常愛不釋手,甚至特別設立一名侍讀官,每天專門唸白居易的作品給他聽。
可以說,這樣一柄紙摺扇的收藏價值極高。遇見喜歡中國古詩詞的日本人甚至可以拍出一筆不菲的價格。
這時候,灣流公務機的渦輪引擎發出低沉咆哮,澎湃的無形氣浪席捲整間空曠的鹽鹼地跑道。
這尊龐然大物緩緩上升,於轟鳴聲中極速化作光點,消失在雲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