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上旬。

城門口處,喧鬧異常。

兵馬指揮使郭蘭神情有些麻木,遠遠地望見遠處一陣塵土飛揚。

不出意料地話,這又有一位老朱家的宗親藩王到了。

“聶大頭,迄今為止,到了幾個了?”

郭蘭生無可戀地看向一旁的聶興,後者搓了搓有些發麻的臉,掏出小本本數了起來。

“秦王朱志堩,晉王朱濟熿,周王朱橚,楚王朱楨,魯王朱肇煇,代王朱桂,肅王朱楧,慶王朱栴,寧王朱權,岷王朱楩,蜀王朱椿,韓王朱衝火或,沈王朱模,安王朱楹,唐王朱桱,這尚有爵位的十五位親王都已經到了。”

“看這陣仗,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就是谷王朱橞那個蠢貨了!”

“谷王朱橞?”郭蘭呢喃了一聲,嘴角泛起了壞笑,那可真是個蠢貨啊!

這谷王朱橞乃是太祖十九子,自幼聰穎好學,深得太祖高皇帝的器重,後受封谷王統領上谷郡地和“長城九鎮之一宣府鎮”。

早些年的時候,這傢伙還算聰明,積極貫徹高皇帝囑咐的“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的治國方略,構築長城,戍邊禦敵,做出貢獻。

靖難之役中,谷王朱橞應建文帝詔,帶兵三千赴京師護衛金川門。

當時還是燕王的皇帝陛下,帶燕兵渡江計伐至金川門外,朱橞這傢伙見大勢已去,直接開門南城,迎王納降。

而後新君即位,朱橞自恃迎皇帝陛下進金川有功,驕橫霸道,陷害忠良,奪民田,侵公稅,殺無辜……

這樣的傢伙,明顯就是個妥妥的作死小能手,難怪漢王殿下會挑選他做那隻“雞”啊!

想著,郭蘭與聶興對視了一眼,隨即發出了桀桀怪笑聲。

不遠處的隊伍中,一隊披堅執銳的甲士,簇擁著一座奢華馬車,緩緩向城門駛來。

這馬車大得嚇人,內部空間極大,裝潢也是奢侈無比。

奢華馬車中,谷王朱橞正悠閒地唱著小曲,懷中還摟著一個滿臉潮紅的俏麗侍女,此外還有兩名俏麗侍女正跪坐在他腿邊,認真且仔細地幫他按摩腿部。

朱橞微眯著眼睛,享受著大明王爺真正的安逸生活。

此次監國漢王爺傳令諸王,務必在本月十五太子壽誕之前趕赴京師,違者他日後將會清算。

接到漢王命的時候,朱橞是很不屑的。

你一個漢王爺,有什麼召集諸王入京?

難不成你還想借助宗室之力威逼太子,上演一場黃袍加身的戲碼?

朱高煦,這個有勇無謀的小輩,朱橞是看不起的,從未將他放在眼裡。

他谷王朱橞乃是太祖十九子,當今天子的十九弟!

而且,當年靖難之役中,他還立下了迎王進金川門之功!

如果不是他朱橞開啟金川門,燕王朱棣能不能攻破帝都,坐上那張龍椅,都還是個未知數!

所以,憑藉這份大功,他朱橞就不懼任何人!

至於那什麼漢王朱高煦,不過是個僥倖竊取監國大權的後生晚輩罷了。

朱橞因獻城有功,改封長沙,距離京師並不算遠。

在他有心探查之下,得知了京師內發生的不少隱秘。

比如,世人皆知漢王朱高煦兇橫荒淫,狡黠跋扈,素來有奪嫡之心!

此次漢王膽大包天地違反祖制,將現存十六王全部召集入京,明顯有著什麼不可告人的陰謀。

然而,基於漢王朱高煦日益強橫的實力,與一向囂張的氣焰,一眾藩王又不得不老老實實地即刻啟程,乖乖聽令趕赴京師。

朱橞是不怕漢王朱高煦這個後生晚輩的,他此次之所以入京,就是為了來看熱鬧,看燕王一脈的笑話!

朱高煦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此次必定是為了奪嫡爭位!

呵,可惜他不是太子啊!

在他上面,還有一位太子朱高熾!

所以,他想上位,就要學他的老子朱棣,造反奪位!

親爹造侄子的反,兒子就造他爹的反!

哈哈哈……

這還真是因果迴圈,報應不爽啊!

朱棣啊朱棣,當年你起兵靖難、篡奪皇位的時候,可曾想過自己的後人,也會是這樣大逆不道的亂臣賊子?

朱橞冷笑一聲,將手伸向了俏麗侍女。

然而正當此時,一聲怒喝傳來。

“來人止步!”

“這裡是大明帝都,任何人入京都要下車接受盤查!”

谷王府管家朱三策馬上前,直接揚起馬鞭就向著聶興抽了過去。

“混賬東西!瞎了你們的狗眼!沒看見這是谷王殿下當前嗎?”

“趕緊給老子讓開,不然王爺發怒了,你們一個個的,全家老小都別想活!”

此話一出,郭蘭與聶興對視了一眼,有些哭笑不得。

狂妄!

真他孃的狂妄!

這裡可是大明帝都啊!

這谷王朱橞的一條狗,都敢這麼囂張跋扈!

可想而知,他平日裡在封地長沙,會是何等橫行霸道!

聶興輕飄飄地一把接住了鞭子,順勢一扯便將朱三扯落下馬,摔了個狗吃屎。

朱三身為谷王府官家,平日裡仗著谷王朱橞的威勢,那可是囂張跋扈猖狂至極,走在路上見到狗都得上去給它兩巴掌,哪裡吃過這等大虧?

“該死的,你該摔我?”

“來人!快來人啊!這些混賬東西衝撞了王爺,全給老子抓起來!”

朱三摔得灰頭土臉,立馬暴怒地大吼大叫,準備整死眼前這個看城門的。

聶興與郭蘭一陣無語,他們終於明白,自家王爺為何偏偏選中了谷王朱橞做那隻“雞”。

除去漢王趙王不談,大明現存的十六位藩王,學醫的學醫,修道的修道,玩女人的玩女人,可謂是奇葩眾多,各有專攻。

漢王殿下偏偏選中了谷王朱橞,似乎對他惡意極大。

現在親眼目睹了谷王府管家朱三的這般做派,就連聶興與郭蘭也看谷王朱橞不爽了。

養的一條狗,就敢這麼囂張跋扈,顛倒黑白,草菅人命,那朱橞手裡的人命只會更多!

谷王府親衛見狀,直接衝了上來,將聶興郭蘭等人團團圍住。

聶興郭蘭二人非但不慌,反倒是饒有興致地打量起這些谷王府親衛。

“小蘭蘭,這些傢伙身強力壯,並且身上帶有煞氣,一看就是殺過人的戰兵,這倒是有意思了啊!”

“你還忽略了一點,他們手握的長刀是我大明北疆戰兵的制式戰刀,比一般衛所的制式長刀更加鋒利,他們身上的盔甲也是出自北疆,堪稱精品!”

“哦喲?朱橞這蠢貨膽子這麼大的嗎?本座開始有點興奮了啊!”

畜養精銳,私藏兵甲,這谷王朱橞,不僅僅只是囂張跋扈那麼簡單啊!

呵,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眼瞅著谷王府親衛開始拔刀,準備動手,郭蘭直接吹了一聲口哨,下一刻兵馬司將士突然出現,城牆上之人彎弓搭箭,直挺挺地對準了谷王車架,城牆下更是湧出密密麻麻的戰兵,將整個谷王府隊伍團團圍住。

這突如其來的驚變,嚇得朱三有些不知所措。

他雖然囂張跋扈,但不是個沒腦子的蠢貨,實力差距擺在眼前,哪裡還敢繼續猖狂。

“你是何人?竟敢圍殺谷王爺?!”

“哦喲,這就從‘衝撞’變成‘圍殺’了?你這條惡犬,倒是使得一手顛倒黑白的好本事!”

郭蘭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上前就是狠狠一拳。

他最看不慣的,就是這些狗仗人勢的東西!

朱三不過是個仗勢欺人的狗奴才,直接被虎背熊腰的郭蘭一拳打掉了後槽牙,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哀嚎。

谷王朱橞聽到朱三的慘叫,頓時面色發冷,一腳踹開了腳邊的俏麗侍女,三步並作兩步地下了馬車。

朱三一看見自己的主子,立馬委屈巴巴地上前哭嚎道:“王爺,他們欺人太甚了啊王爺!”

“他們非要讓王爺下馬,檢查王爺車架,小的已經解釋過了,王爺您在馬車裡面,可是他們還是不依不饒啊!”

“小的不過多說了幾句,那人便直接動手了,王爺您可要給小的做主啊王爺……”

聽完朱三這些添油加醋顛倒黑白的解釋,谷王朱橞已經是滿臉鐵青。

多少年了,從沒有人敢如此折辱自己!

這兩個年輕後生,不管他們什麼來頭,都要死!

朱橞認真觀察了一下郭蘭聶興二人,頓時冷笑道:“原來是郭家的小子,和漢王朱高煦的鷹犬!”

“俗話說得好,打狗還要看主人,今日你們如此羞辱本王,是不是該給個交代?”

聶興:“???”

郭蘭:“???”

啥?

交代?

你這麼狂的嗎?

你爹高皇帝知道嗎?

聶興與郭蘭自從追隨漢王殿下後,還從未見過如此狂妄之徒,竟敢直呼漢王殿下的名諱!

這個朱橞,真該死啊!

聶興繼續向前走去,朱橞以為他要下跪求饒。

畢竟他朱橞是谷王爺,以前違逆自己的人,經自己整治過後,大多數人都是這樣,跪在自己面前痛哭求饒,至少那少部分人則是下去見了閻王!

所以朱橞根本未曾防備,全程高傲地揚著頭,等待聶興這條漢王鷹犬跪在自己腳下,哭訴求饒。

誰曾料想,下一刻一個大逼鬥,狠狠抽在了他臉上,將他硬生生地抽翻在地!

“傻叉,你頭揚這麼高幹嘛?故意伸出來給我打嗎?”

話音一落,聶興抬手又是一個大逼鬥直接抽了過去。

“你個蠢貨在狂什麼啊?”

“家父的名諱,也是你能叫的?”

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