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幽幽,月冷清秋。

聶興蹲在窗戶外面偷聽,已經足足過了快有小半個時辰。

聽了這麼久,他也總算是弄明白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張軏長時間與姚廣孝待在一起,成功被這個亂世妖僧蠱惑。

姚廣孝看出了張軏一心想助漢王朱高煦奪嫡上位,所以成功說動張軏,幫助其假死脫離視線,暗中策劃了這一系列的行動。

張軏畢竟做了快一年的錦衣衛首領,錦衣衛內有著大批心腹嫡系。

因郭佑在朝堂之上檢舉揭發靖江王的種種暴行,漢王朱高煦一怒之下命金純與郭佑前去查辦,張軏則趁機派心腹百戶穆肅前去,炮製出一系列的罪證,威逼靖江王朱佐敬汙衊太子。

如此一來,人證物證確鑿,以金純那剛正不阿的脾氣,他定然會怒而回京,彈劾太子失德不法。

但是,朝野上下只會認為,這是漢王朱高煦的手筆,畢竟除了他之外,沒有人會這麼苦心竭慮地陷害太子!

自此,漢王黨與太子黨之間的恩怨矛盾將會被徹底引爆!

皇帝陛下又即將回京,或者說他老人家已經到了京師。

在這種前提之下,張軏這個蠢貨今晚前去東宮太子府,別說襲殺太子太孫了,只怕人家早就準備好了天羅地網,等著他往裡面去跳!

開什麼玩笑?

太子和太孫乃是國之儲君!

大明朝的儲君,哪裡會是那麼好殺的?

自大明開國以來,還從未出現過儲君被人謀害這等可笑的事情!

張軏啊張軏,你他娘地平日裡罵我傻,你才是頭真正的蠢豬!

姚廣孝這妖僧的話你都敢信,你不死誰死?

關鍵在於,現在正是人心惶惶的時候,張軏再去襲殺太子太孫,那天下人會怎麼看待漢王?

先是圈禁太子,而後陷害太子,甚至還派人襲殺太子……

這尼瑪地,自家王爺那可真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啊!

一想到那可怕的後果,聶興整個人都驚懼地顫抖了起來。

然而正當此時,一陣破空聲驟然響起。

聶興當即面色狂變,身體本能地翻滾開來,隨即衝向了身後府邸院牆。

暴露了!

就在他方才蹲的地方,已經被釘上了幾支鋒利弩箭!

如果他反應慢上半拍,只怕現在已經被生生釘死在地上了!

“王爺啊王爺,今日老子要折在這兒了!”

這裡是錦衣衛鎮撫司衙門!

錦衣衛精銳匯聚之地,也是世人聞風喪膽之地!

他聶興想要從這裡逃出去,基本上沒有什麼可能。

所以,聶興做出了明智選擇,直接不逃了,任由錦衣衛精銳將自己圍困在中間。

張軏面無表情地走了出來,見到聶興的時候,並未覺得驚訝,彷彿他早就知道了聶興在窗外偷聽。

“你知道我要來?”

聶興注意到了張軏的神情,一顆心頓時沉入了谷底。

張軏聽到這話,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

“你個蠢貨平日裡跟鐵公雞一樣,突然間大擺宴席請我們喝酒,還沒有什麼真正的喜事,你不覺得有些奇怪嗎?”

一聽到這話,聶興羞得面紅耳赤,恨不得給自己兩個大逼鬥。

他娘地,還以為自己天下最聰明,沒想到早就暴露了。

“小軏軏,王爺讓我來的,現在你回頭還來得及,王爺會幫你擺平一切的!”

“那姚廣孝就是個瘋子,他是‘亂世妖僧’啊,就連王爺都對他忌憚無比,你怎麼敢聽信他的蠱惑?”

這倒是一句大實話,朱高煦那可是一向對姚廣孝敬而遠之。

上次要不是姚廣孝主動約見,漢王爺哪裡去千里迢迢地趕去北疆撈人,還險些命喪當場。

張軏只是靜靜地看著聶興,沉聲道:“聶大頭,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王爺!”

“王爺不上位,遲早會被清算,可恨他看不透這一點。”

“王爺看不透,難道你也看不透?”

“透你娘!”聶興怒了,指著張軏怒罵道:“老子看你就是自作聰明,愚蠢至極!”

“你知道王爺想要什麼嗎?你真正瞭解過王爺嗎?你有什麼資格替王爺做決定?”

“張軏,你如果真這麼做了,王爺肯定會扒了你的皮!”

多麼可笑的藉口啊!

助王爺奪嫡上位?

王爺真想上位需要你嗎?

這張軏明顯是走火入魔了啊!

張軏聞言臉色發冷,眼見時間已經不早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聶興,我沒時間跟你廢話!”

“你我兄弟這麼久了,我希望你能支援我,跟我一起去!”

望著張軏那滿臉希冀的面孔,聶興眼中閃過了一抹悲愴與哀傷。

“為什麼?”

“為什麼你就是不懂?”

“你這樣一意孤行,反倒會置王爺於險境啊!”

“不會!”張軏一臉決然,“你忘了,我次兄張輗是禁軍統領,他已經做好準備了。”

“只要太子太孫一死,陛下除了立王爺為儲君,別無其他選擇!”

“瘋了!”聶興怒喝道:“張軏,你他娘地瘋了啊!”

眼見無法勸說聶興,張軏也不再白費口舌,直接下令道。

“你們留下,看住聶興與少師,不要殺他們。”

“其餘人等,隨我入宮,起事!”

話音一落,張軏轉身就走,沒有絲毫遲疑。

聶興見狀急得不斷嘶吼,甚至拔出戰刀揮砍,想要攔下這個蠢貨。

然而錦衣衛精銳人數眾多,即便他們沒有下死手,聶興身上還是多出了不少傷口,鮮血澆灌之下,讓他變成了一個血人!

“張軏!”

“你不能去啊張軏!”

“平日裡你們都笑我傻,老子今天才知道,真正傻的人是你!”

僅僅只是幾個回合,聶興就被人一腳踹翻在地,而是被死死地按在了地上。

聶興望著張軏的背影不斷嘶吼,希冀著能夠勸說他回心轉意。

然而當張軏聽到這話,的確停下了腳步,但他也只是輕笑了一聲,而後大步離開了。

任憑聶興如何嘶吼咆哮,最終卻也是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張軏離去,踏上了一條不歸路。

“蠢貨!”

“該死的蠢貨啊!”

“張軏啊張軏,你真是他娘地蠢貨啊!”

“王爺根本就不想上位,他根本就不稀罕那張龍椅啊!”

與此同時,漢王府。

朱高煦神情凝重,看向了郭登。

“彭城伯張昶呢?”

“不見蹤影,疑似失蹤!”

失蹤?

那麼大個活人?

朱高煦聽見這話,頓時就被氣笑了。

他起初還以為,那幕後黑手手段多麼高明,現在看起來似乎也不怎麼樣嘛?

要是他是這個幕後黑手,正確的做法應該是威逼利誘這個張昶,讓他把太子給咬死了,就是太子所為!

想要讓一個人乖乖聽話,辦法多得是。

但是這幕後黑手偏偏選擇了最愚蠢的辦法,直接將張昶“失蹤”!

這手段有些過於毛躁了,不像是姚廣孝的手筆,甚至顯得有些焦急。

那幕後之人,在急什麼?

“聶興回來了嗎?”

“還沒有。”

聽到這話,朱高煦眉頭緊鎖,心中的不安也愈發強烈。

張軏,姚廣孝,你們究竟想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