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世子府的門路

潤雪兆豐年。

城牆上，白雪如捋綿扯絮，亂舞梨花，經過夜晚的勾畫，留下一層透亮晶瑩。

王府的規矩大，六局忙碌不已，為過年的禮儀準備，其中最超然的，反而是朱高熾。

朱棣身為王爺，必須要參與，而有他的放任，朱高熾自主性大，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做事。

街道上。

官府組織的役夫，掃清了地面上的積雪。

走在乾淨的街道上，朱高熾心裡很舒服，身邊跟著李彪和張全，兩人對朱高熾的愉悅感到納悶。

“你們可別小看這個衛生，它代表了文明。”朱高熾解釋道。

城中的行人不少。

許多人在年關前，進城購買年貨，各家鋪子笑得合不攏嘴，從裡到外散發著熱情。

要過年了，人們比以往要和氣，更加的寬容。

“衛生？”李彪莫名其妙。

“你看看這街道整潔否？”行人之中，朱高熾指了指地面。

其實以後世文明城市的標準來對比，並不能讓朱高熾覺得有什麼突出，但這是大明。

“整潔呀。”

“可這個整潔，也是先民幾千年來努力的成果。”

朱高熾解釋道：“經過發展，到了唐朝，制定了《唐律疏議》，對隨地倒垃圾的行為，以及監管不利的行為，都制定了處罰，嚴重者打六十大板。”

“城市中有專門清理糞便為生機的人，而所謂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幹這一行的，你們別以為都是苦哈哈，有人因此而成了鉅富。”

李彪和張全感到不可思議。

就城中負責清理糞便的役夫，他們實在想不出這些人能怎麼富起來。

朱高熾笑了笑。

為什麼他喜歡向身邊的人講解歷史，因為可以提高民族意識。

什麼叫民族意識？古代是有的。

例如明末，老奴屠戮遼民時，把大明人稱漢人，言殺漢人。

覺醒了民族意識的劉興祚，金、復、海、蓋四衛之主，老奴最信任的漢將，黃臺吉最喜歡的兄弟，主動向大明朝廷聯絡，要歸順大明，讓大明皇帝不可思議。

在沒有外部支援，內部後金重用並且最信任他的情形下，他仍然高舉反正旗幟，讓整個後金都震驚了。

最後此人流落到金江鎮，後來又回國。在保衛京城之戰時，帶領八百人支援。

得知訊息的金軍，因為太過痛恨他，全力以赴的圍殺他，數次作戰，黃臺吉親自下令，務必要殺死此人。

得知此人被埋葬後，仍然不解恨，命令拉出來分屍。

所以朱高熾要向周邊的人灌輸歷史，在位高權重的情況下，他更需要。

先民有民族意識，但是程度還不夠，如何提高人們的民族意識呢。

歷史。

不懂歷史的人，他對民族的感情，絕對不如懂歷史，愛歷史的人深厚。

而沒有民族意識的民族，是絕對沒有未來的，必定會全族經歷苦難，然後淘汰於世界叢林。

那麼什麼叫歷史呢？

朱高熾向李彪和張全說道：“《太平廣記》中記載，“河東人裴明禮，善於理業，收人間所棄物，積而鬻之，以此家產鉅萬。””

“在宋朝成立了“街道司”，是專門設定的管理城市環境衛生的衙門，負責招募“清理工”，給出的月薪“錢二千，青衫子一領”，每天早晨負責打掃街道、清理生活垃圾等活計。”

“所以伱們習以為常的生活環境，是先民遺留下來的文明，要知道番外可不是這樣的。”

“世界很大，許多的國家，生活在街道盡是糞尿的環境中，在五十年前，因為西方城市環境太過骯髒，西方的國家，皆陷入了一種叫黑死病的疫病，瀰漫整個西方，在這場疫病中，只死亡人數是整個西方三分之一的人口。”

李彪和張全越發的不敢相信，張全震驚的說道：“聽起來就讓人難受，活在糞尿的環境中，這誰受得了啊。

“我當年隨王爺從應天府就藩北平，經過一個縣城，環境極差，王爺還痛罵過，不願意進城。”

“我當時以為這個縣城，已經是全天下最差的了，今日聽了小王爺之言，竟然還算是好的。”

朱高熾笑著沒說話。

那肯定的，不然萬曆時期，正在大航海時代的西方，來的那些傲慢的傳教士，為何贊大明是理想國。

不過諸多文明是歷史長河中的一條小船，猶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到了清朝，當時外國人的評價就是愚昧的國家了。

所以人人都要為文明，獻出自己的力量，因為這不光是為了別人，更是為了自己。

畢竟民族從出生就已經註定了，是改不了的，哪怕去了別的國度，無論過得好與壞，標籤上還是如此。

“收糞的人也能成為鉅富，真是不可思議。”李彪還是有些接受不了。

“這是社會模式造就的，咱大明雖然說復宋制，但和大宋的生產模式，仍然有些不同。”

朱高熾解釋了一番。

三人走進一個雜貨鋪子，鋪子靠窗戶的一邊，有新式的煤爐，煤爐上有水壺。

新式煤爐的熱量，讓店鋪溫暖少許，進來後，三人只覺得一暖。

“客官，想要買什麼？”夥計走了上來，熱情的笑道。

朱高熾看了看商品。

比起以往，北平城中的商品樣式更多了些，這是好事，證明了生產力在進步。

挑選了幾樣玩物，張全付了錢，李彪幫忙抱著。

過年了，買些玩意回府，送給姐姐妹妹們，讓她們高興高興，朱棣看到後也舒服。

朱棣身為父親，一定會希望自己的繼承人，重視兄弟姐妹之情。

不久。

各衛的官員武將，絡繹不絕的登門王府，拜見王爺，祝賀王爺，各家的家眷也上門，拜見王妃。

整個王府門前車水馬龍，送禮的車架延綿幾里路，王府門前的正街，堵的水洩不通。

北平行省的，開平諸衛的，大寧諸衛的，乃至金州衛，統計的名單，有近四十個衛。

一個衛中的千戶有五名，加上副千戶，至千戶以上的官員，高達數百人。

至於百戶，除了些資歷高的百戶，基本上沒有登門的資格。

不過今年多了條門路。

有幾位聰明的百戶，嘗試往世子府遞交拜帖，引起了千戶以下官員的注意。

王真就是聰明人，他以林場的身份拜見小王爺，獲得了接見，進入了世子府。

外人卻不得而知，只以為他是以百戶的身份進入了王府，無論什麼招數，能進入王府就是好招。

能進入王府，那就證明自己是王府的自己人。

於是今年獲得訊息的百戶們，或早有準備，或匆忙上街採購買禮品，去走世子府的路子。

王府街道本已不夠使用，而比往年突然多了十倍的送禮人數，引起了長史府的頭痛。

“百戶的餉銀不如千戶，可不能引起新的問題。”朱棣得知後，擔心的說道。

千戶以上的官員們往王府送禮，王府收下禮物，雙方皆大歡喜。

王府但凡不收，不但不會讓千戶們高興，覺得自己省了筆錢財，反而讓他們與王府離心，擔憂自己不是自己人。

這種人情關係，如果下擴到百戶，朱棣怕百戶為了豪禮，搜刮軍戶們。

金忠笑道：“以屬下對小王爺的瞭解，小王爺應該有所準備，就算有疏忽，小王爺身邊的才俊，也會提醒小王爺。”

“你多盯著些。”朱棣不放心的說道，此事不容小覷。

與下層構建新的一層政治關係，即讓朱棣覺得高興，又因為太過重視，變得緊張些許。

世子府在三大殿東邊，臨近東街的體仁門，所以百戶們不走前門，直接到東街，由體仁門進入，然後到世子府。

“此事，就請姐夫出面吧。”朱高熾向身前的袁容說道。

袁容已經算是王府的人了。

整年都在為王府奔波，主要是為自己奔波，袁家樂得如此，當然不會反對。

“此事不好聲張，既不能張貼，引起彈劾，也不能直言拒絕，以免傷了百戶們的一片心意。”

“燕山衛的百戶們，倒是可以嚴苛些，就讓燕山衛的百戶們帶頭，形成潛規則。”

袁容很快想出了主意。

“就按照你說的辦。”朱高熾放權，對燕山衛的百戶們嚴苛，正是因為親近才如此。

王府最信任的，肯定是燕山衛的人，提拔最多的，也是燕山衛的人，自然也有更多的要求。

世子府對於送禮之事，沒有聲張。

但是燕山衛的百戶們，突然全部改成了輕禮，不超過三錢銀子，三錢銀子能買個什麼東西？

許多人覺得拿不出手，可燕山衛的百戶們都如此，其餘的人也不敢擅自做主。

總之，逐漸形成了默契，送往世子府的禮物，三錢為上限。

許多人就在三錢上打主意。

既然不要名貴，那就從心意入手，想盡心思送些能表示出自己心意的禮物。

有個百戶異想天開，把自己衛所與軍戶經濟合作社的合作情況，整理成一份冊子，隨著禮品送入世子府。

朱高熾收到這份冊子，高興的合不攏嘴，主動召見了這名百戶官。

一個衛所光百戶就有五十人，還不算百戶從，那麼加起來，就有幾千人。

人們雖然往世子府送禮，其實能難單獨見到小王爺，比千戶的競爭要激烈多了。

能有此殊榮，此人的前程多了一分保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