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範常林命懸一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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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半程當炊事班長一直沒有找到感覺,就是因為他手下有個叫範常林的採買員。
因為他是連長的小舅子,儘管是遠支的,但也牛逼得不得了,在連隊橫著膀子晃,誰也不敢惹他,新兵見他都得繞著走。
這天早晨,範常林起得比每天都早,見面還跟劉半程打了個招呼。
劉半程覺得奇怪,要是放在往常,兩個人見面,只有劉半程主動和他打招呼敬禮的份兒,往往不還禮還仰著頭,還要蹭著你的肩膀頭子過去,你說氣人不氣人!
哪知道今天不知為啥,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劉半程正想再搭上幾句,可是這個夥計行動反常。
當範常林和自己擦肩而過的時候,整體一個人卻直硬挺挺地斜了下去,而且是慢悠悠地,差一點兒栽到小河裡。
“快來人呢!“劉半程跑過一看,這小子滿臉煞白,四腳朝天,臉白如紙,口吐白沫,兩腳亂蹬。
這是“抽了!”
劉半程哪見過這陣式,邊喊屋裡的人,邊用右胳膊試探著伸到他的脖子後,想讓他側著臉往出吐。
這時候,聽到喊聲的老兵們全都出來了。
“這是抽羊杆風了!快送營部衛生所吧!”
劉半程覺得有道理,一些大老粗哪懂這個,於是就讓一個老兵,一面讓人快去報告連長,一面指揮老兵們把範常林扶到身上。
劉半程1.72,範常林有1.78,一個小個子,揹著一個大個子,別提多彆扭。
不過也沒辦法,班裡再沒有比自己高的了。
自己是班長,關鍵時刻必須得上。
實際上,說著簡單,可等人背到身上的時候劉半程就開始後悔了,一個類似死人的大身板,死個丁地壓在你身上,這時才明白什麼是難行寸步啊?
駐紮在山溝裡的劉半程他們一連,還有三連和營部,這三個單位依山而建,一字排開。
營部就在三連的下坡的坡底,距一連足有4裡地。
劉半程踉蹌地揹著範常林,一個臺階一個臺階往下走。
一個老兵在後面輕輕地扶著。
他們一路歇了好幾氣,才挪到營部衛生所。
營部醫生連白大褂都沒穿,就被劉半程喊了出來。
翻開範常林的眼皮,又摸了一下他的手腕,說道,
“你們連隊幹部呢,咋沒來?”
劉半程說,“我是他的班長,因為太突然了,就直接把他背來了!”
醫生說,“你快給你們連長打電話,快說告訴他,這個兵可能不行了,我這是整不了了,抓緊去市裡的部隊醫院,否則耽誤了,會出大事的!”
劉半程聽了醫生的話,電話裡向連長作了彙報,連長又在電話裡向營長彙報,說要營部的吉普車往市裡跑一趟。
連長訂好了車輛之後問劉半程,“你一個人能行嗎?”
劉半程不知道哪來的一股英雄氣概,響亮地回答道,“我行,連長,我是他的班長!”
連長說好,之後又囑咐了幾句,小車就踏上了下山的路。
劉半程所在的連隊在山溝裡,山溝離市中心的部隊醫院28公里。
小車跑了近1個小時的時間才到市區。
這一個小時當中,範常林在後座上不斷地在吐,應該是把這幾天偷吃炊事班的東西,全都吐出來了,那難聞的味就別提了。開啟車窗都無濟於事。
司機小劉是營長的通訊員,又是營長的司機,他腳蹬著白襪子,頭髮上打著乳,一看就是講究人。
可是範常林噴出來的味兒,他實在是受不了,邊捂著鼻子,邊把小車開的飛快,絲毫不顧及車上的病人!
小車到了市醫院,劉半程揹著範常林,一樓掛號,二樓問醫生。
穿著白大褂的醫生把範常林看了又看,摸了又摸,和營部軍醫說的差不多少。
“不行,你們呢,得轉院,得往省城去,我這啊是看不了!”
劉半程急著問,“你們醫院就沒有比你更加權威的嗎?”
醫生從耷拉到鼻尖的眼鏡框上看了一眼劉半程,
“哼,這個醫院凡是我放棄的病人,沒有人誰敢出來接手!”
劉半程很是失望,他把常林重新背到走廊,放到座椅上。他想喊營部小劉幫忙,沒想到這小子把劉半程他們送上樓後就開溜了。
看來誰都指不上了。
劉半程無奈,他又把範常林背起來,挪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平整地放好。
他坐下來,用手絹把自己身上被常林吐過的地方,胡亂地擦了一擦。
摸了一下範常林的脖子,一起一伏的,看來這小子現在沒事。
劉半程來到醫務值班室,透過醫院總機聯絡上了連長。
連長聽劉半程彙報遲疑地說,“不會吧,能有那麼嚴重嗎?”
劉半程一字一句地;回答,
“連長啊,有這麼嚴重,如果連長你再耽誤一會,他小命兒可就交待了!”
連長急忙說,
“前線現在就你一人,你現在需要我做什麼?我們全力配合你!”
劉半程心裡都盤算好,就說,
“連長,有三件事,一個是需要開我們兩個人的伙食關係,要不到省裡的軍隊醫院我吃不上飯。第二個,從營部到市醫院,再從市醫院到省醫院的轉院關係。我來不及了辦了,請連長派人快點辦理!不然人家不給我們安排主要床鋪。第三,我現在就往省城趕,兜裡沒錢,坐車需要錢。我們現在就要往火車站趕,讓人給我送錢。”
連長那邊好像很激動,“這些,都沒有問題,不過,你一個人行嗎?”
連長又問了 一句問過的話。
劉半程又重複道,“連長,請放心,我說過,我是他的班長,我行!”
就這樣,一列綠皮火車,在荒原上呼嘯著賓士。
從市裡往省城趕,11個小時的行程。
還好買著了座兒,但在車箱中間的位置。
這列車,人就是多,過道上全都站著人,行李架上還橫著好幾個男乘客。
劉半程揹著範常林,一身酸臭味,一點一點地往前挪,去找座位。
有人見狀主動幫著張羅,
“快快,快快,快給當兵的讓一下,別蹭著了!”
劉半程把常林平放在長條座位上,想讓他躺平,會舒服一些。
對座的兩位中年婦女,穿得都很體面。
她們一開始還用手捂著鼻子,後來乾脆就站起來走開了。
邊走邊說,“今天我怎麼這麼倒黴啊!”
劉半程望著她們的背影,連連陪不是,
“對不起啊,對不起,沒有辦法,我親兄弟的小命兒就快沒了,給大家添麻煩了!”
車箱中間的人多半好信兒,都擠過來想看個新鮮。
車箱內空氣不流動,本來就悶,這一圍觀,讓人更難受了。
劉半程忙起身對大家說“各位大哥大姐,別看熱鬧了,好不好,請大家把中間的過道,開啟一下。”
這些人都很配合,各自去忙呼自己的晚餐了。
因為劉半程他們上車的時候,已經是晚6點多鐘了。
這時車箱裡開始飄蕩著泡麵的味了。
在劉半程的後座,戴瓜皮帽的小夥子已經撕開了香腸,又把一根旱黃瓜掰開,啤酒罐啪的一下拉開。
旅客們開始晚餐了。
鄰座的遞過來一瓶啤酒給劉半程喝。
劉半程早渴了。可怎麼喝啊,怎麼能喝下去啊,自己的兵還在昏迷不醒,生死難料!劉半程表示謝意,但擺了擺手。
列車咔噠、咔噠仍到夜色中穿行。
車窗外,星星點點有向後飛過去的光,匆匆的,被拉成了金黃色的彩條,挺有意思,這讓劉半程放鬆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