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首長問道,“小夥子,你的豬,養的還是不錯的,比我小時候養的好得多了。”首長面帶微笑。半程也僵硬地笑了笑。“他們說,這些豬全是你一個人養的。那你說一說,這麼多豬圈,你一個人是怎麼弄的這麼幹淨,豬怎麼養的這麼肥的。”

這是兩個問題。此時的半程好像又恢復到剛入伍時的感覺。他先敬禮,後說話,“報告首長,這兩個問題,實際上是一個問題。”首長:“是嗎?你說說看!”“養豬和管理人是一樣一樣的。他們跟我們戰士一樣,你真心關心他們,他們就願意聽你的話。所以,你想讓他們啥時睡,他們就啥時睡。想讓他們到哪撒尿他們就那哪撒尿。全聽你的招呼。”

聽半程這一回答,圈外響起掌聲和笑聲。首長說,“唉,小傢伙,還別說,你這個比喻很生動啊。你的養豬經,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接著又是一片掌聲和閃光燈。之後,大隊人馬簇擁著首長,經過菜窖門口。副連長事先準備好的解說詞,省略了。

首長就是抓住劉半程不放,讓他來介紹菜窖是怎麼管理的。半程就把他在家,母親經常說的那幾套喀說了出來。什麼“白菜入窖先要曬,土豆蘿蔔用土蓋,經常翻弄勤通風,先裡後外不會壞!”等等,首長聽的有滋有味。

來到炊事班醃菜的屋時,每個菜缸沿上,都貼上了標籤,什麼“多味辣白菜”,“五香雪裡紅”,“酸甜青椒段”,還真是那麼回事,半程回頭和人群中的副連長相視一笑。首長來到醃酸菜的大缸前。

他說:“小夥子,你能不能給大家普及一下醃酸菜的常識。短點,就用三句話概括。”半程沒有經過這麼說話的訓練,張嘴就說,“把白菜洗乾淨,開水燙上半個鐘頭。放涼後在大缸裡擺好壓實。十盆水一勺鹽,鹽水沒過白菜加上蓋,放到陰涼處,半個月就可以吃了。”

首長說,“你這哪是三句話啊,這是一句話。”首長的話,引得所有的人又都笑了起來,並對半程的回答報以掌聲。首長對半程的回答非常滿意。

快到11點鐘的時候。車隊才離開一連向山下開去。豬舍旁,僅剩下半程一人。

中午把豬餵飽後,半程倒頭就睡了過去。他實在支撐不住了。快到黑天的時候,有人來敲門,是佔排長。佔排長來喊他去參加連隊晚點名。半程沒有扎腰帶,帶了帽子,就跑到集合好的隊伍後邊。挨著上士王強站好了。

這時,值班的任班長,組織報告,之後連長點名。點到名字的都答“到!”連長最後一個點到劉半程,劉半程本能地回答了一聲,“到!”。

這一聲“到”,半程把自己都震住了。快一年了,這時一年也沒有機會喊出的“到!”他的臉在燒,眼睛裡抑著淚水。半程站在最後一排,光線較暗,沒有人注意他的情緒。

連長的又接著說。“今天,我們連,要感謝一個人,這個人,已經離開我們一年了。”“這一年當中,他為我們做了不少事情,很多事情我不說大家也知道。”“而這一年中,我也始終在自責,因為這個人,工作一直很好,只是因為一次事故,而被我調整崗位了。”

“因為那時也是一時之氣,還動手打過他,讓他受了不少委屈。而這些委屈,我當連長的,有責任的。在這裡,我向這位戰士真誠地倒個歉,說聲對不起!”

這時隊伍中,沒有掌聲,在燈光的照耀下,有很多新兵,還有一部分老兵眼裡都閃著淚花。

那一刻,風也變得溫柔無聲。

這時連長接著說,“就是這種情況下,這個兵,他用一個人的力量,為我們連隊加了分,給我大家送來了一份厚禮。我們連,就是因為這位同志,被旅裡推薦為後勤建設標兵連。”“現在,我們用掌聲歡迎他來到臺前,有請,劉半程。”大家一片掌聲。可是掌聲過後,還不見人到前面來,佔一兵排長急忙來到隊伍後來找。不見劉半程,明明是站在後面了。

這時連長說,五班長,二班長,六班長,還有副連長,分頭去找!豬舍,菜窖,還有半程經常去的那塊地兒,大家都找過了,也都喊過了,還是沒有。連長說,“還是我去找吧,大家解散!”

連長回到宿舍先換了一套衣服,他告訴通訊員,“讓炊事班煮四五盤餃子,再準備一瓶好酒。半小時後,我們去,不要告訴別人。”連長交待完後,就順著小溪來到三連和一連交界處的小橋下。小溪在靜靜地流淌,嘩嘩啦啦,小溪邊,靜靜地坐在一個人。

連長來到這個人的身後,也不吱聲,也不說話。坐著的這個人,已經察覺。他回過頭來,可他回頭那一瞬間,一雙粗大的胳膊就把他擁在懷裡。半程,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控止不住自己的感情,放聲地大哭起來。站在沿上的通訊員,也哭了。

當晚,半程和連長都喝了不少酒,也說了不少話,有時是邊喝邊說話,有時是邊哭邊說話。

就在這個時候,任班長和老兵冬子掀開門簾,來到了連長他們面前。半程顯然喝多了,可連長有量,並沒糊塗。他問,“有什麼事嗎,任班長,是不是也坐下來來一瓶兒!”還沒等任班長回答,身後的冬子往前站了站說:“連長,實在對不起,我是專門給劉半程來道歉的。”

他是任班長的老鄉,也是連長的老鄉。他中等個,腦袋不大,卻圓方臉,平時在老兵裡有說有笑,但在新兵面前一本正經,要面子。連長納悶,“道歉,道什麼歉,都是戰友,都是階級兄弟。”“來,你和任班長一起來,喝點!”

半程有點頭暈,沒有聽清他們在說什麼。

就聽老兵冬子說,“半程,唉,半程!我是專門來給你道歉來的!”他連喊了兩次半程名字。半程紅著血絲,抬起頭,勉強地想聽老兵往下講。

這時,老兵轉過臉對著連長說,“連長,我對不起這位兄弟,年初打靶,在靶場上,是我在保障他的時候,在槍上動了手腳,把他的槍單發扳到了連發上了。是我給連隊和他造成了損失,連長是我錯了,你就批評我吧!”

連長聽後,呼的站了起來,前後晃了幾下,又站穩,直盯著冬子。

半程也聽明白了這位老兵說的事了。半程張著嘴,說不成句,眼裡滿是眼水。

冬子接著說,“連長,這事都快一年了,這一年中,我一看見他,我就後悔。眼下我就要復員了,我不想帶著愧疚回家!”“連長,我該說的話都說了,你咋處理我都行,我都認!”然後又拉起癱軟在地滿眼淚奔的劉半程。“小兄弟,都願班長,都願我,你原諒哥吧,你如果不解氣,你打我一頓都中!”

這時在身後的任班長上前拉開說,“顯剛,你放開半程!聽我說!”任班長,轉過臉,對連長:“連長是這麼回事,顯剛他要面子,老兵在新兵面前都這樣。”“在半程當文書的時候,他倆就有一點小摩擦。咱連隊有規定,每週五開庫房可以取自己的東西。說有一天,是星期二,顯剛有急事,想讓半程提前開庫房。可半程當時剛來,就是認死理,怎麼商量都不開,顯剛面子被卷後,就暗下決心想收拾文書一下!”

“那天,他回來之後,一說這件事,那些有同樣經歷的老兵們,都炸鍋了,說這還了得,一個新蛋子,不給老兵面子那哪行,必須找機會讓他知道是咋回事!”看連長仍在聽,任班長又說,“其實這件事,也怨我,沒有及時勸解好。以為只是玩笑。可誰又想到。在打靶那天,真出了事!這方面,我有責任,連長你處分我吧,我不配當這個班長!”

說完,任班長,過來抱住劉半程,“啥也不說了,半程,是我當班長的對不起你!我錯了!”這裡的連長,也已滿眼淚水。

他怔了怔,把酒瓶高高舉起,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只聽“啪”的一聲,酒氣迸發,飛沫四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