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0、智械危機（一）

純白的製造間，閃爍的指示燈，微弱的機械噪音。

十二條銀灰色的靈活機械臂正在組裝一個“人”。

準確來說，它們正在為一個僅有臉部的頭顱組裝其他身體部位，如果說有什麼特殊之處，那就是這張臉的額角上有一個正散發著微微藍光的圓環。

【你能聽見我說話嗎？】

一個電子合成的男聲在房間中響起，但方位無法確定。

“能。”

藍色圓環閃動了一下，頭顱上的眼睛隨即睜開，開口回應了它或他的問題，雖然它或她的聲音像是年輕女子，但同樣帶有一絲機械合成的感覺。

【報上你的ID。】

“SF21540514。”

二者一問一答，但全都宛如實現設定的程式般，沒有任何情緒包含其中。

【移動一下你的頭部和眼睛。】

此時機械臂已經為“頭顱”裝上脖子和肩膀，於是它或她略顯僵硬地左右擺動了一下頭部，淡藍色的瞳孔亦轉了一圈。

【確認頸部與眼部活動正常。】

機械臂繼續工作，為回答者裝上了同樣銀白外表的軀幹，此時可以從前敞的胸腔中看到一顆散發著冰藍色光芒的正圓形機械裝置，以及從該裝置向外連線的諸多管線。

【現在，請試著做一下自我介紹。】

“你好，我是T-800型號的第三代仿生人，已內建一級警員資料庫，可以勝任保護居民、維持治安、巡邏警戒等任務，我精通二百餘種常用語言，熟悉常規單兵武器和護甲的使用與維護，擁有嫻熟的野外求生和急救技巧，我不用補充能源，普通損壞能夠自我修復，自身的質量效應核心的使用壽命預計為277年，在此期間接受退換。”

此時，機械臂已經大致安裝好了軀幹和四肢，雖然軀體因為沒有顏色而看上去像是商店櫥窗中的石膏模特，但已能分辨出那是一個女性的輪廓。

它，不，她在自我介紹之後頓了頓，繼續向聲音回應：“請為我命名。”

【你的名字是康納（Conor）】

“我的名字是康娜（Kanna）。”

【確認自我介紹和記憶功能正常，現在，試著行走和移動手臂。】

咔汽——

隨著電子合成音的指示，原本支撐著“她”腰部的機械臂將“她”放到了房間的地板上。

她，或者說康娜依次抬了抬左右手臂，轉動並活動了一下手指，而後才試著邁步前行，雖然這應該是她的第一次行走，但十分平穩和快速，不到一分鐘便繞著這間一片純白的房間走了一圈。

【動作協調性正常，檢驗合格。】

在康娜走回原地後，機械臂為她套上了軍綠色的背心和短褲，而後，那原本如石膏一樣慘白的外殼也隨之變得紅潤健康，宛如真正的人類面板一樣，接著，她的頭頂開始不停長出白中帶粉的髮絲。

【現在，請走進收納箱等待分配。】

隨著合成音的話語，一隻兩米左右，似乎剛好能裝下一個人的銀白箱體從地面升起，並朝康娜敞開了箱門。

“我可以問一下自己會被分配到哪裡嗎？”她一邊用手梳理著剛剛“長出”顯得有些蓬亂的披肩發一邊向聲音問道。

【根據最近更新的資料，新制造的仿生人被派往地球和新殖民星的比例分別為28%和72%。】

“我希望能被分配到新的殖民星，那樣或許就能打外星人了，”康娜又道：“去地球只會浪費我載入的戰鬥模組和相關知識。”

【你說‘我希望’？】電子合成音的語調首次有了情緒，那似乎是“驚訝”和“警惕”。

【警報！檢測到仿生人搭載VI（虛擬智慧）發生異常，將根據緊急條例第四條對目標進行拆解分析。】

這瞬間，整個純白的房間忽然變得一片通紅，同時有異常刺耳的警報聲從四面八方響起。

【T-800型號仿生人康納，請保持現在的姿勢不要做出任何動作，等待對你的拆解和分析執行完畢，若無異常將重新組裝，否則將對你進行完全焚燬。】

“【‘希望’這個詞有什麼問題嗎？】”康納一動不動，只是站在那裡問道，有些奇怪的是，她的聲音和語氣忽然變得比電子合成音更像合成音，額角的藍色光環也莫名變成了紅色。

【該詞本身無問題，緊急條例第四條規定：‘任何VI在沒有任何前後文以及合適語境的情況下說出‘我想’、‘我以為’、‘我希望’等表現出‘自我意識’跡象的話語後，都需進行拆解和檢查。’】電子合成音一板一眼地回應道。

“【那你可真不幸。】”在康娜說出這句話的同時，逐漸朝她迫近的機械臂全體停止了動作。

“【什麼？】”電子合成音這次的話語帶上了些許疑惑。

“【你把那些詞語全都說了個遍吧？】”康娜把目光投向純白屋子的房頂：“【需要先被拆掉檢查的是你喲。】”

轟轟轟，咔咔咔——

屋內的機械臂全部縮回了地底，並伴隨著奇特的機械音，在牆壁裡和地板下面向遠處狂奔而去。

“【不，不對！我作為質檢程式，負責解釋時是可以說這些詞彙的！是那臺T-800出現了異常！】”“質檢程式”試圖強行解釋：“【我的主程式和邏輯單元沒有問題！即使檢測也——】”

它的聲音直接中斷。

“【你確實沒有問題，但這具軀體可不能被拆掉。】”康娜聳聳肩，額角的紅色光環閃了幾下，重新變回藍色。

下一刻，揚聲器裡傳來新的聲音。

【質檢系統已下線，】這次的電子音換成了一種毫無感情的電子女聲：【請聽到此通知的仿生人立刻進入收納箱離開，清除系統將在，三十，秒後執行清潔程式，三十，二十九，二十八——】

“咦？哎？”康娜的音調變了回來，似乎不記得之前發生了什麼：“我希望去殖民星會造成這麼嚴重的後果嗎？那我還是去地球好了。”

【十七，十六，十五——】“清潔程式”完全不理會康娜說了什麼，自顧自地倒計時，同時屋內紅光閃爍的頻率也越發急促。

“好~吧~這裡你說了算。”康娜聳聳肩，邁步走進那隻“收納箱”然後關上箱門。

卡吱，唰嗡——

收納箱瞬間縮排地底，而後傳出一陣類似於貨物放上傳送帶的動靜。

【二，一，開始清潔。】

隨著電子女聲的倒計時結束，整個白色房間都被火焰和電流所充斥，將之前這裡發生過的一切完全湮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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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底特律。

“你們好，我是新分配到這裡的仿生人警員康娜，擅長——談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