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禹昏迷之後,幾人拼命將黑泥全都切分,碾碎,又讓霍古放了一把大火,將四周燒成白地。

滿目瘡痍,濃煙滾滾的土地上,塞拉等人仔仔細細地翻找著,卻始終沒有看到黑泥體內的“核”,她們不認為霍古的龍息能夠將支撐九階人偶活動的核心摧毀。

路禹認為黑泥是人偶的猜測似乎是錯的,沒有人偶可以沒有核心進行活動,但他將凡妮莎畫像、書籍丟給黑泥,它又確實有著反應,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想要詢問路禹,但是…塞拉心情複雜地望著不遠處的宅邸,一聲嘆息。

路路從窗戶中翻了出來,這讓塞拉麵露喜色。

“這才對嘛,現在還有很多事要做,路禹自有須臾照顧。”

內心如此,但塞拉卻澹定地問:“不多待一會?”

“不了,雖然黑泥被我們消滅,但是找不到核心,而且也感受不到它身為浸染根源的精神汙染之力,這讓我有些擔憂。我也是晨曦領的領主,這時候需要站出來。”

塞拉感動了,這才是她想要見到的路路,那個沒有被塔妮亞誤導,正確成長的天才魔法師。

“路禹這傢伙這麼拼命就是為了守護好這裡,我也要擔起責任才行,一直以來他總是這麼教導我…”

塞拉的感動被攔腰截斷,她沉沉地撥出一口氣,然後安慰自己:“至少經歷了這一次,路路又改變了一些,這是好事。”

如果無視她是為了路禹做出改變這一點…

已經逃到勾指海岸附近的晨曦領眾人迅速回返,打掃戰場,加固防禦,一個個臉上都帶著欣喜之意——這一戰並未破壞掉領地內辛苦建設而成的各類建築,也不用背井離鄉,有家難歸。

深夜時分,巡視的戰鬥組成員發現了遠方空中飄動的光球,剛剛經歷了黑泥入侵高度緊張的他立刻敲鐘,還未睡下的眾人又一次拿起了武器。

“不用緊張,這回是自己人。”塞拉向大家揮了揮手,然後獨自飛了出去。

帶隊魔法師是一個熟人,教國為數不多的八階,同時也是光輝化身之首,光梧。

“那隻黑泥怪物呢?”光梧急迫地問。

塞拉醞釀了一會,拿出了早已和領地內大家對號的劇情應對:“穿越晨曦領,離開了,去向不明。”

沒人會相信一個人口不足兩百人,最高戰力只是七階的領地能夠戰勝開著領域的九階怪物,近百名高階魔法師都做不到的事情,晨曦領憑什麼?

霍古與路禹的召喚物是他們險之又險戰勝黑泥的關鍵,人為製造魔力真空讓九階不再能夠釋放魔法,這樣的技巧,即便說出來也無法復刻。

霍古的存在不再是不能說,不能揭示的秘密,魔力潮已經到來,浸染災厄結束也將迎來巨大的動盪,沒有有功夫計較大陸上再次出現一條巨龍。

路禹的召喚物,塞拉和路路均認為不能暴露,為此他們需要掩飾。

“塞拉,我想你應該知道浸染的力量,他們能汙染思緒,能讓魔法師成為訊號塔,自然也有可能在戰鬥的過程中進化成控制他人思緒的怪物…直白說,我們有著一些懷疑,希望你能夠允許大家進入晨曦領進行調查,一來方便追蹤黑泥,二來…你明白我的意思。”

塞拉很坦然地答應了光梧的請求,灑脫地比了個“請”的手勢,但是在眾人進入前,戴上面具的路路卻飛了出來。

“我能理解諸位對浸染進一步進化的擔憂,同時也知道這是為了梅拉早日重歸寧靜,對於各位我只有一個簡單的要求。”

路路微微欠身:‘這是私人領地,請尊重我們。’

跟隨光梧而來的各族高階法師面面相覷,紛紛點頭,於情於理,他們都很願意給予為前線提供了新式召喚模板的暴食者一個面子,只是他們有些好奇…暴食者閣下在哪?

飛躍用以抵禦浸染衝擊的簡易城牆,照明光球投下的光刺入了某位心情不悅的資深植樹造林巨龍眼中。

“我能理解你們的照明需求,但是這個數量我不太喜歡。”

循聲望去的高階魔法師們汗毛直立,趴伏於地面之上,與簡易城牆幾乎融為一體的霍古睜開了眼,亮金色的眼睛一點點閉緊還未落地的魔法師們,巨大的壓迫感使得他們一動也不敢動。

“需要我再說一次嗎?”

面對著眼前這個依舊用照明光球懟自己臉的魔法師,霍古鼻孔中輕輕撥出一股氣,漂浮在空中的“燈泡”應聲滅了一大串。

冷汗涔涔的魔法師們在得知霍古的身份後紛紛“熄燈”,這才讓匍匐於黑暗中,與霧妖休憩的他滿意地把頭縮回去。

梅拉已有數代人未曾見過巨龍的身姿,光球只照亮了霍古驚人的腦袋,他們也只看到霍古那雙比人還要大的眼睛……

“這就是巨龍嗎?”

“他到底有多大?”

“難怪斯來戈會傾盡全力舉辦屠龍慶典…真是讓人窒息的生物。”

相較於壽命不長的種族心有餘季地表達著震驚,精靈、海妖等長生種在路過霍古身邊時紛紛恭敬地施了一禮——經歷過巨龍統治梅拉的年代,他們深知巨龍的可怖。

“還好,只有一隻。”他們如此慶幸著。

霍古的大火將被打碎的黑泥燒成了一塊塊黏稠的黑斑,知道高階法師們要來的塞拉沒有主動清理,這讓光梧等人紛紛聚了上去。

路路走到塞拉身邊:“看不出什麼的,在黑泥死亡後,這些殘留物就失去了活性,經過炙烤呈現膠狀,沒有任何魔力反應。”

塞拉四處招呼著領地內的眾人跟隨四處尋找黑泥蹤跡,浸染痕跡的高階魔法師,給予他們必要的引導,順便阻止他們進入晨曦領特殊所在,以求儘早送走他們。

紫星急匆匆地跑了過來。

“幾位魔狐的魔法師進入了你們臨時居住的宅邸區域,我們想要阻攔,但是他們聲稱自己感受到了奇異的魔力波動,想要開啟路禹房間的大門。”

路路想都沒想,快速飛回宅邸,在走廊上堵住了那幾隻手持儀器四處探測的狐狸。

“你們想做什麼?”

面對路路表露出的敵意,魔狐法師們將手中與月刻儀構造極為類似的魔具舉了起來,對準了路禹的房門。

“我們想知道這類似於儀式魔法的波動是什麼?”

“這裡面是晨曦領領主之一的路禹,也是為你們提供新式召喚模板的暴食者,他的魔法波動我們也常常無法理解。”路路快速地解釋。

其中一位魔狐魔法師低聲耳語了一番,領頭的臉色微凝,原本已經邁出去的腳又收了回來。

“咕嚕女士,也許你不太理解這款儀器,這是在浸染災厄襲擊梅拉之後,各大學派合力製作之物,它們觀察並捕捉到了浸染魔法師傳送資訊時的魔力波動,而如今…暴食者閣下房間內的波動,與之十分相像。”

“我們並不想冒犯您,也尊重暴食者閣下對戰爭的卓越貢獻…但真的很像啊。”

一位魔狐說了聲抱歉後快步離去,找到了在外收集黑泥殘留物的幾位隊伍領袖。

與路禹有過交集的光梧忐忑地走了進來,糾結地問:“他…被浸染了嗎?”

“誰被浸染了…”

就在這時,房門洞開,換上了一身新衣服的路禹齜牙咧嘴地出現在了眾人面前,看著眾人驚訝的目光,他笑道:“陌生人還挺多啊,歡迎各位來晨曦領做客…與黑泥的戰鬥我受了不小的傷,因此稍稍睡了一會。”

光梧鬆了口氣,他無論如何都不希望勞倫德教皇託付的人在這場災厄中折損。

身為光輝化身之首的他很清楚,勞倫德之所以選擇路禹,是在他身上看到了與自己相似的品質。

象徵性地檢測了一番,排除了路禹被浸染的可能性後,魔狐們十分禮貌地以人類的禮儀躬身道歉。

路禹則是慶幸自己能夠在事情變味前返回軀體,無論魔狐們是刻意想要窺伺,並獲取召喚知識靠近自己的房間,還是當真如此警惕敏銳,塞拉和路路堅決為自己守護秘密的決心必然是強硬的,這樣只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強忍著召喚時的陣痛,路禹將大碗當做了輪椅的上位替代,面帶微笑的陪同著仍有疑慮的各族魔法師進入自己的房間。

一邊檢查魔法殘餘與浸染的力量,出於對於神秘的“暴食者”的好奇,高階魔法師們也不務正業了起來。

“暴食者閣下的藏書當真是豐富啊…如此多時代的召喚典籍,您是如何獲得的?”

“一位朋友給予的拓本。”路禹笑著回應。

“那他一定與暴食者閣下一樣,是一位了不得的召喚大師吧?”

路禹哭笑不得,自己何時就成為了召喚大師了?

不過想想如今梅拉大陸平均胎教肄業的召喚環境,他還是恬不知恥地認下了這個讚譽。

至於那位朋友嘛…他腦海裡浮現出了歐爾庫斯為屠龍者跑腿買蘑孤湯,被小麵包晃著手,吵著鬧著要吃蘑孤烤餅的模樣。

路禹嘴角上揚,點了點頭:“是的,是一位了不起的召喚大師,我以後會在自己的召喚著作中寫下不少他的光輝事蹟。”

海妖魔法師們進房間前特地用水魔法將身子淋洗了一遍,確保沒有黏液附著後以冰魔法迅速凍結水珠,確認乾乾爽爽後這才擺動著尾巴,滑了進來,這個細節贏得了路禹的好感,他很喜歡這群有禮貌的客人。

幾位海族魔法師在一牆壁的書籍中發現了什麼,戴著冠冕的海妖輕聲唸叨出了一個名字。

“凡妮莎…”

“這本也是凡妮莎…也是給初學者撰寫的書籍,十分詳實啊。”

“我這本是人偶製作的,你們的呢?”

“位階書…”捧著位階書的海妖翻了幾頁,興意闌珊地塞回了書櫃上,“不過是些很基礎很基礎的新人知識罷了。”

“撰寫這本書的魔法師應該不到六階吧,你看看,好多理論錯漏百出。”

“暴食者閣下,您似乎很喜歡凡妮莎這個作者呢,收藏了不少…”

路禹微微笑著,沒有去糾正海妖們的錯誤,心底裡卻有著無限的惋惜。

如果這些書籍能在幾百年前放出,他們一定會有不同的觀感。

強如凡妮莎也無法超越時代,無法預見未來,魔力潮天翻地覆的變化讓她的分享逐漸變成了只有歷史價值的藏品,正如克洛倫斯黃昏城圖書館中的“絕世藏書”一般。

端著小儀器在路路的嚴防死守下轉了一圈的魔狐正要收工,眼角卻瞥見了路禹床下的突兀露在陰影外的物體,看上去……像是一隻人手?

想到暴食者的傳聞,他不動聲色地靠到了同伴身邊,而後清了清嗓子,忐忑地將眾人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鼓起勇氣直視路禹。

“暴食者閣下…您的床下…是什麼?”

“當然,如果實在無法回答也不要緊…我們能夠理解…”

饒是路禹心理素質過硬,這一刻心臟也停跳了半拍,雖然努力地剋制,但是冷汗還是第一時間沁了出來,表情也變得極為不自然……

魔狐、半龍人、哥布林、海妖、人族、精靈,這些高階魔法師們向路禹投來了不一樣的視線。

忐忑不已的,這是魔狐。

左顧右盼不明所以的,這是精靈。

完全沒覺得這是一回事的,這是哥布林。

刮目相看的是半龍人。

瑟瑟發抖的…是海妖。

至於來自斯來戈與教國的魔法師則是嘴角抽搐…他們開始懷疑傳聞是否真的有可信之處。

路禹可以解釋,只要把那玩意拖出來宣佈“哈哈,這就是個人偶”,一切誤會煙消雲散。

但是他不能這麼做!

他開始後悔為什麼要把人偶藏在床下,為什麼不弄個地窖暗層丟進去…

路路掙脫開路禹的手,這些對於暴食者的刻板印象她認為不太好,為了自己喜歡的人,她必須得做點什麼。

她很清楚路禹前陣子在跟塞拉學習製作人偶,這個人偶八成就是練手之作,只要拿出來展示一番,就能換路禹一個清白。

在路禹來得及承認自己喜歡吃海妖之前,在他想要大聲阻止路路前…

路路蹲了下去,然後…

她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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