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5.無名的召喚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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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物,你指的是這座城邦各處的俘虜嗎?”路禹語氣突然冰冷,“你似乎想以此要挾我?”
“要挾?”卡爾登連連搖頭,“這種只會凸顯自身懦弱的行徑我不屑為之。”
“一路屠殺無力反抗的弱者就不是懦弱的行徑?”路禹反問,“身為魔法師,你總不能否認自己相較於常人已經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吧?”
卡爾登身旁靈體匯聚,一縷縷朦朧的“霧氣”釋放著危險的氣場,將其庇護在身後。
“如果煤球閣下能收斂一下自己的殺意,還有那正在醞釀的魔力,我想我可以解釋。”
“你和莎拉一樣多話。”
“您能將我與先驅並談,這對我而言是無上的榮譽。”
感受到路禹暫時將魔力收斂回體內,卡爾登沒有直接回答路禹的問題,而是丟擲了一個看似不相關的疑問。
“你是來自異大陸的召喚師,博學,睿智且危險,想必在抵達梅拉之前已經遊歷多地,我想你應當是一位智者,不可能看不懂魔力潮下世界發生的變遷,過往時代,但凡興起的知識流派均難以磨滅,無論大眾將其定義為邪惡或者正義。”
“即便是召喚,在最衰弱時,各個大陸均有人在嘗試著從那倒塌的廢墟中尋找著能夠復興召喚的寶物。即便人們厭惡、排斥、編排召喚師,甚至一度對召喚師發動圍剿,它們依舊在暗中存續了下來。”
“過去很長一段時間,你都在與黑屍會為敵,不斷地擊殺著黑屍會的學徒們,大範圍地摧毀死靈造物……這有用嗎?”
路禹沒有回答,聊天室內靜悄悄的。
“即便你殺死了所有黑屍會的成員又如何,死靈知識誕生便意味著他會以流派的形式存續下去,它已經不是一個具體的敵人,你能殺死我們所有人,但那知識呢?”
“學派恐懼死靈動搖了他們的秩序,但卻又貪婪地窺伺著這份可能讓他們更上一層樓的力量,死靈魔法中蘊含的‘靈體操縱’之術垂涎者數不勝數,如今他們徘徊於死域邊上,難道真是為了所謂的‘正義’,為無辜者復仇的‘大義’?”
“不,他們是來掠取屬於新時代的知識,這是對新時代恐慌,害怕無法跟上步伐的老東西們在垂死掙扎。”
長久沉默的路禹輕聲開口:“是莎拉借你之口向我說這些的,對吧?”
卡爾登沒有被拆穿的尷尬神色,而是自然地回答:“先驅說她很希望與你合作,你是她唯一知曉的,已經踏入新時代魔法師行列的人,如果聯手,一定能夠領先梅拉……不,是領先整個世界。”
這是莎拉第二次向三煤球投出橄欖枝,而她顯然認真思考了許久,藉由卡爾登訴說的話語直擊三煤球的內心。
“死靈無法清除。”
如果一開始三煤球是因為看見無數生者盡墨的城市,看見小貓女這樣無辜的可憐人被改造成死靈造物而憤怒,憑藉著一腔熱血、未曾冷淡下去的正義感,以及對晨曦領的責任心而行動,那麼中途,他們內心就只剩下了迷茫。
怎麼樣才能消滅死靈的存在?
殺死黑屍會所有人?
還是殺死莎拉?
可那已經被莎拉四處丟擲的知識又該怎麼處理?
直到璐璐一句不經意的吐槽才讓路禹意識到了這場在梅拉肆虐的死靈天災究竟意味著什麼。
“先驅者的誕生是‘祂’推動的產物,你的召喚物為世界帶來了召喚復甦的訊號,重新開拓了召喚的邊界,那麼死靈又帶來了什麼?”
不是死靈造物那些畸形的產物,縫合、融合許多前所未有的創意幾乎來自於路禹的召喚物本身。
真正被死靈帶來,並且在各處蔓延的知識是“靈體”。
這才是“祂”推動的魔力潮下,以死靈法師向各個群體展示的那份變化。
“確實,我們無法殺死一個已經存在的知識流派,也無法磨滅他們掀起的思潮與思想,你們黑屍會化身宗教的念頭再極端都能被‘存在即合理’所修飾……”
三煤球意識合一,念頭通達。
“知識無罪,人有。”
“你們利用死靈之力殘虐生者,血債累累,你們不死……我心難安。”
“莎拉,我知道你在聽,這是最後一次回答你。”
“道不同,不相為謀。”
“我不是什麼正義使者,我只想遵循本心行事。”
莎拉的聲音自卡爾登腳下的法陣中傳出:“本心……真是值得玩味的詞彙,你真的理解自己的內心嗎,不妨讓卡爾登帶你探尋一番。”
如此快速的回覆讓路禹渾身一顫。
“莎拉就在距離這裡不遠的地方!”
卡爾登向著天穹伸出雙手,似乎在向這片天地索取什麼,腳下的通訊法陣驟然崩碎,逸散的點點熒光碎裂後又載入融入逐漸浮現的一層層光暈之中。
以卡爾登為圓心,地面開裂,青石板路化作粉末揚起,露出了隱藏在那之下的巨型陣法。
刺眼的紅光構成了法陣的紋路,頻閃不止,好似告警裝置也在耳邊蜂鳴。
被血紅色的光幕籠罩,卡爾登的面容邪異,他冷漠地拍了拍手,像是在向不知何處的觀眾發出互動請求。
血腥氣從城邦的四面八方飄蕩而起,無形的力量牽引著他們匯聚於卡爾登頭頂,一枚拳頭大小的紅色心臟虛影悄無聲息地成型。
“你做了什麼!”璐璐大吼。
“這就是莎拉先驅所說的,壓制著男性人格的兩個女性人格嗎?”卡爾登咧嘴輕聲笑著,“你這個反應不是知道我做了什麼嗎?”
“你這個不折不扣的畜生,你難道就沒有親人嗎!”
塞拉憤怒地將數道光矛刺向卡爾登所在,然而暴躁的靈體卻從他的腳底蜂擁而出,以身為盾,將光魔法層層消減。
“親人?”
看著他為之一愣的神色,路禹本以為這句話觸動了卡爾登內心柔軟之處,然而他的下一句話讓三煤球渾身發毛。
“有啊,就在他們當中。”卡爾登微微側頭,斜著眼示意三煤球看看他身邊的靈體,“還有一些……正在被法陣加工成最棒的武器。”
路禹、璐璐、塞拉各自都在人生中見識到了許多窮兇極惡之徒,他們犯下的罪行罄竹難書,甚至不忍卒讀,然而沒有一個人能讓他們只是聽他說話,每個毛孔都會冒出寒意。
卡爾登平靜地描述著自己殺害至親的過程,像是殺雞宰羊般稀鬆平常,三煤球忘記了施法,甚至忘卻了卡爾登正在聚合法陣之力的事實。
路禹不認為卡爾登是瘋子,他說話條理清晰,毫無疑問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人性泯滅不足以形容這個人,路禹甚至找不到一個詞形容他。
和卡爾登相比,莎拉這個先驅甚至像個小白兔!
“不理解也沒有關係,我只是讓他們能夠以另一種方式永遠伴隨在我身邊。”卡爾登冷笑,“很快你們也會加入他們了,我會將你當做禮物奉給先驅!”
來自城邦各個方向的“氣息”化作猩紅之河在虛空中交匯,三煤球能夠聽到耳畔邊不斷響起的低語,那是無數魂靈聲嘶力竭的哀嚎,彷彿來自深淵,聲音空而遠,讓他們毛骨悚然。
那枚虛幻的心臟跳動頻率越來越高,有力地節奏如同戰鼓擂響,空氣中肉眼可見的魔力漣漪不斷地盪漾向四周,大地、建築、草木都在與它共鳴。
建築崩裂,花草凋零、大地震顫,狂風肆虐,就連朗朗晴天似乎也因這邪惡的場景而畏懼,喚來烏雲。
鉛灰色的天穹下,一團巨大的肉瘤顯現。
它是如此面目可憎,每一個角度都能看到無數猙獰的人臉,他們像是保持著臨死前最為悽慘可怖地一面,光是與之對視就會渾身冰冷,彷彿思緒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所侵蝕。
肉瘤之上,釋放著紅光的人型逐漸成型,完全由人臉拼接而成的軀殼令它已出現便發出一陣陣刺耳恐怖的慘叫聲,即便是已經習慣死亡的黑屍會學徒也為之戰慄。
灰色的凋零之氣自它身下蔓延,所到之處,萬物衰敗,生機全無。
“卡爾登大人,救救我,救救我!”
負責控制祭品的一個個學徒突然被數不清的靈體撲上身撕咬,血肉被啃噬的聲音此起彼伏。
卡爾登冷漠地站立著,完全沒有管他們,任由城邦內所有黑屍會成員死去。
轉瞬間,城邦內只剩下了兩個活物。
“自從你拒絕莎拉先驅的提議起,他們的下場已經註定。”
“為了你,我特地在這裡建造了數個監牢,日夜不停地折磨他們的肉體,令他們癲狂,令他們恐懼,令他們怨恨。”
“你感受到了嗎,源自這個造物體內的滔天怨氣,這正是來自逝者最純正的‘怨力’!”
光是飄在這隻怨靈面前,三煤球便失去了語言能力,他們的意識像是匯入了一條充滿亡者的河流,周遭盡是悽慘的景象,那死前所經歷的一幕幕如幻燈片反覆切換,閃爍。
“你也能與之共鳴的對吧,這股暴戾之氣,這股陰邪之力,這正是潛藏在你體內的黑暗啊,直視自己的內心,好好回想吧,你與我一樣,都充滿了毀滅的慾望!”
璐璐和塞拉被不斷靠近的怨靈釋放出的“怨氣”弄得頭痛欲裂,昏昏沉沉,已經無力反駁卡爾登喪心病狂至極的話語。
“路禹……我控制不了身體了,還有……腦袋。”
“我也是……”
三煤球的身體完全定格,無法動彈,那由無數怨念匯聚而成的死靈造物以令人驚駭的“氣息”將他隔空鎖定。
這是無數平凡如蟻的生者匯聚在一起所能釋放出的最強之力,可悲的是……操縱它的人,卻是一個死靈法師。
還清醒的路禹無論如何都無法動彈,觸手無法控制,思緒正在被黑暗浸染,怨靈步步逼近,他卻連召喚都無法做到。
“世界,這就是你所渴望的進步嗎?”
“我也是先驅者,而你給予我的啟示在何處?”
路禹憤怒地在心中吼著。
“……”
“哥……哥……”
逐漸被凝聚為實體的怨氣侵入思緒深處的路禹腦海中忽然響起了一個怯生生的聲音。
“哥哥……啊……”
“我來陪你了……”
聲音如一道微弱的光,劈開了怨靈纏繞在三煤球思緒中的黑暗。
三煤球沒來由感受到了莫大的悲傷,心中有什麼東西突然被點燃了。
卡爾登訝異地注視著正在恢復行動的三煤球,連忙揮手:“你的怨氣呢,釋放出來,包圍他,讓他沉淪在那絕望之中!”
“我……來……陪你了……”
路禹無法分辨聲音究竟來源於何處,但內心中被點燃的滔天怒火在此刻衝破了無數怨靈的枷鎖。
“卡爾登……”
“你為什麼要逼我呢!”
路禹沒有徵詢璐璐和塞拉的同意,強硬地搶過了身體控制權,不假思索地啟動召喚儀式。
完全被悲傷與憤怒裹挾的路禹完全沒注意到,他的身前浮現出了原本應該在晨曦領書房中的召喚手冊。
伴隨著手冊翻動,定格,召喚儀式法陣原本的藍光逐漸晦暗。
“卡爾登……莎拉……謝謝你們,我從沒有如此憎恨過一個人,從沒有……”
“為了你們,我願意用召喚最為崇高的技藝,將你們從這個世界上抹去!”
“你們,不配存活在這個世界上!”
“應召吧!”
“在序號中無名,不被先驅賜名,無法與諸多造物一同沐浴召喚儀式光輝的隨從!”
“將你在無盡黑暗中承受的孤獨與寂寞化作毀滅,盡情宣洩而出吧!”
深邃的黑光自召喚儀式怦然閃爍,魔力轟然炸裂,化作狂風席捲四周。
完全被黑暗包裹的路禹,他的身後由無數黑氣匯聚成一堵厚實的牆壁。
牆體之上黑色的門扉悄悄開啟,陰冷的風吹入現實。
遠比常人要高大的身體輪廓在那小小的門後浮現,不真實得似是幻覺。
“你想要絕望,我就賜給你絕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