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走凡妮莎遺物的來頓家族大有來頭,波爾吉斯時代便與這位大陸第一鍊金術師交往密切,在此之後的兩代人都在鍊金術上有所成就,相繼推動了兩波鍊金術知識改良,一舉奠定了其在波爾吉斯大陸的學術地位。

與其在魔法與鍊金上的學術成就相比,來頓家族在普通人中的風評並不怎麼好,哪怕是尋常魔法師也對其充滿了怨恨。

超然的地位,開枝散葉的家族,兩者結合令來頓家不學無術,無力深入探索魔法奧秘的二代們有了充裕的時間瞎折騰,或許是來頓家要求他們需要以此種方式為家族中最優秀的魔法師提供協助,或許是這群二代本性如此,總而言之,他們的巧取豪奪之事數不勝數,與他們相比,梅拉學派做壞事的手段都算得上是委婉溫和。

波爾吉斯大陸的不少野法師都領教過來頓家族的手段,他們極其有分寸的不對同有歷史積澱的家族下手,也不對小有名氣的家族,堪堪嶄露頭角的天賦型魔法師出手,出手物件往往是落魄的魔法世家、野法師、異大陸旅行者。

加之他得手後很願意與同階層的人進行分享,來頓家的風評在波爾吉斯完全呈現兩個極端。

這也是哈里爾奉勸路禹不要痴心妄想的原因,自兩百年前人偶心臟被騙走後,來頓家便將其視作瑰寶,潛心研究其中的秘密,更是與數家人偶師家族聯絡密切,試圖以此為契機實現鍊金術師最高的理想——生者煉成。

不過,兩百年來,來頓家在鍊金術上的成就趨於停滯,與之合作的諸多人偶師家族也沒有傳出好訊息,可以猜測心臟在這些人手中也未發揮出它應有的作用。

雖然這份野心很顯然受挫了,但對任何一個有野心的魔法師而言,未知的秘密握於手中,即便無用,也可等待待價而沽的一天。

哈里爾不認為路禹有與這種龐然大物討價還價的資本,難保不會因為展露出些許底蘊後被來頓家順勢吃掉,他們做得出來。

“你很缺錢?”

對於路禹突然改變話題,哈里爾遲疑了片刻,而後微微點頭。

“如你所看到的,我製作的魔藥不全能賣出好價錢,有一些只能勉強保本,而距離學院進修費用繳納截止時間已經沒多久了,我必須在那之前籌措到足夠的學費。”

路禹把裝有龍血的罐子拋了過去,嚇得哈里爾手忙腳亂地接住。

“拿去變賣吧,我想足夠你進修了。”

哈里爾看著手中的龍血罐子眼神中透露著渴望,但魔法師的矜持還是讓他選擇了拒絕,他不認為自己提供的這些訊息擁有如此價值,他雖然很想要錢,但也必須建立在等價交換基礎上。

“收下吧,實不相瞞,我就是當年贈予你先祖人偶心臟的精靈魔法師的傳承者,雖然不知道你的先祖為何沒能更進一步,但看上去你有超越他的希望……忘記問了,你專精的流派是?”

“魔物馴養,通俗來說,也就是大眾口中的馴獸師。”

路禹看著這處乾淨的室內,又想起那小小的庭院,說真的,他還真沒發現有魔物活動的蹤跡。

“一切只是剛剛起步,我目前也只是勉強能夠與部分未開啟靈智的魔物交流,並不能讓他們完全服從我。”

路禹幫路路說出了疑問:“相對冷門的流派呢,波爾吉斯竟然有專門開設的魔法科目嗎?”

“那倒沒有,只是我的魔力基礎不太好,學院的老師認為我應當先將魔法理論知識夯實,擁有應對大部分魔物暴走的本事後再開始溝通與馴化。”

在提議上,這些老師倒顯得盡職盡責。

看路禹即將離開,哈里爾忙道:“我能請求您一件事嗎?”

“請說。”

“如果……我是說如果,您真的能夠買回心臟,可否讓我也看看,我很想知道,我的先祖究竟是為了什麼,將一生全部傾注在一條道路上。”

“我很迷茫……自我開始接觸魔法起,各大流派的爭論讓我在選擇時搖擺不定,選擇了魔藥又渴望擁有更強的戰力,轉而投入風格多變的元素法師行列。”

“加入元素法師不久,又聽聞學徒們討論,覺得這一流派門檻太高,對於大多數魔法師而言不友好。”

“想要成為魔武者,卻發現魔武者不僅門檻高,可學習的成功經驗也少得可憐,雖然是一條競爭少的道路,大多時候也只能自己摸索。”

“輾轉許久,我才最終選擇瞭如今的道路,但我的內心仍有些蠢蠢欲動,我知道這是一種非常愚蠢的衝動,但我總是無法抗拒地去思考是否其他流派遠比現在的選擇更好,什麼才是更好的選擇……”

像是看到了曾經的自己,路禹駐足。

路路和塞拉都感受到路禹不太平靜的內心,他們不太清楚路禹因何被觸動。

相較於路路與塞拉,路禹或許是最能理解這份迷茫的人。

路路和塞拉都是天才,在各自選擇的道路輕輕鬆鬆便達到了常人所不能及的高度,她們根本無需思考什麼流派更加適合自己

路禹專精召喚源於路路的指點,他一直承認自己如今的成功有不少運氣成分,在合適的時間,被合適的人引進了一個正在等待復甦的流派,並最終成為了正確的人。

但在那之前,他是一個大學剛畢業還在思考未來該走哪條路,背起行囊走出大學,面對無數的分岔路口茫然無措的普通人。

什麼職業更好,什麼職業能讓自己安穩地度過每一個日常,選擇這個職業是否會讓自己在未來陷入深深的懊悔與無奈之中?

焦慮不僅折磨畢業前夕的路禹,也同時折磨著宿舍裡的每個人,即便是最樂觀的人在臨別前夕也總是在刷面試與投簡歷這一過程中不經意露出愁容。

路禹果斷答應道:“好,我會帶回來給你看看的。”

作為有名有姓的鍊金術家族,來頓的莊園遍佈波爾吉斯各地,在平時,想要見到他們的現任家主並不容易,但路禹來得很是時候。

來頓家族新生代魔法師中的佼佼者尹斯特莉恰好在不久前進階,兔耳與人族的混血,十七歲就成為七階,即便是放在魔力潮來臨的當下,也是前途無量的代名詞。

也是因為這樣,來頓家族特地為她舉辦了一場盛大的宴席,將此前一直只在些許家族之間活動的她送入大眾的視野中,以彰顯來頓家強大的底蘊以及後繼有人。

來頓家沒有卡死宴席條件,刻意去做出特別多的限制,這也讓路禹很輕鬆地得以混入其中。

說來搞笑,來頓家的侍者起初是要求路禹必須摘下面具的,但似乎是某一位波爾吉斯大陸有名有姓的高階魔法師被攔下驗明身份後,這項檢查便被他們略過了,途經某處花圃時,路禹清晰地聽見那位侍者被管家訓斥得狗血淋頭。

在雪地上舉辦的露天宴席絲毫沒有熄滅到場賓客的熱情,他們中的大多數來此的目的其實是求偶。

早在驗明魔法師身份階段,路禹便聽到身邊的人窸窸窣窣討論著尹斯特莉的美麗容貌,這些來自各大家族的年輕人若非顧忌到身處來頓家族主場,以他們一見如故相談甚歡的紳士言論,車速絕對適合諾埃爾交友。

雖然沒有強制規定,但沒根底的野法師與有著背景的家族法師在到場後不久便涇渭分明地在兩個不同區域活動,起初路禹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直到一位搖晃著杯中佳釀的青年走過來。

他禮貌但眉宇間卻洋溢著倨傲神色,以客氣但又夾雜著讓人能夠清晰感覺到些許疏離感的語氣詢問起路禹的背景,當聽到路禹自報家門是異大陸而來的遊學者後,他的笑容很是耐人尋味,好似在打量一隻誤入狼群中的羊羔。

“您應該去那邊,請。”

他顯然沒有給路禹拒絕的權利,手橫在路禹胸前,直指野法師陣營。

路禹深深地睨了這人一眼,倒也沒爭辯什麼,他來這裡只是為了見見來頓家家主,看看是否有辦法交易心臟,除此之外的事,他沒興趣。

相較於那群有著家族背景的魔法師,野法師陣營十分安靜,對於路禹的加入,他們也只是斜了一眼,便不再關心,這邊甚至沒有話題可言。

“路禹……我有些心季。”

“我好像,也有些。”塞拉緊隨路路之後說道。

路禹剛納悶發生了什麼,意識便泛起大量的雜音,某種奇異的衝動令他喘不過氣。

“這種感覺該不會……”路禹瞬間警惕,“先驅者之間第一次相遇才會出現的共鳴……這和歐爾庫斯還有莎拉那時候,完全一樣。”

塞拉和路路悚然一驚,悄然環視四周,但卻不敢過於明顯地用魔力感知。

衝動愈發明顯,那如戰鼓般律動的共鳴聲一遍遍迴盪,提醒著身為先驅者的路禹,直至抵達最高潮,這才如潮水般開始回落,重歸平靜。

“不會錯的,這附近絕對存在一位召喚先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