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串串羊肉被放上烤架,炭火將肥瘦相間的羊肉烤得滋滋冒油,香味隨著璐璐緹斯觸手一次次翻動羊肉而四溢,霧妖默默地離開了路禹身邊。

在營地裡四處亂飄,看見不少聖所精靈的人在關注著路禹所在的地方,鼻子時不時抽動兩下,霧妖的心情大好。

“原來可以這樣,自己自在時候,有人陪著自己一起不太自在,感覺好爽!”

霧妖變成一小團白霧,靜靜地漂浮在半空,悄咪咪地把因為聞到香味走不動道的聖所精靈表情盡收眼底。

“哇,這個居然咽口水了,比我還丟人啊。”

“這個傢伙比上一個人停留的時間要長,真饞。”

“嗅這麼多下有用嗎,反正你們又吃不到…算了,我也吃不到。”

霧妖沒事給自己暴擊了一下,霧氣一下子變淡了不少。

突然間就大感無趣的霧妖繼續在營地上方亂晃悠,期待著路禹能趕緊把午飯對付過去,這樣她就好回去跟西格莉德玩紙牌了。

百無聊賴的霧妖視線餘光忽然觸及了聖所精靈營地後方的某處。

這裡堆放著聖所精靈紮營在此產生的大量垃圾。

精靈對於汙染森林的行為深惡痛絕,因此他們往往會在有條件的情況下把垃圾集中堆集,然後在離開時帶走,或是掩埋。

當然,這些工作必然不是有身份的人去做,一般都由奴隸或是精靈附庸來幹。

霧妖在看到垃圾堆中已經乾癟掉的那物,頓時有些茫然。

她趁著四下沒人,變成一個果核飄到了垃圾堆上方,詳細甄別了一番,帶著一頭的問號飛回了西格莉德身邊。

相較於吃相文雅的其他人,西格莉德比較喜歡抱著整根羊腿骨啃貼骨肉。

這點喜好路禹他們都知道,但是吃相豪邁不羈的她在外人面前還是要點面子的,因此只好烤完羊腿之後找個僻靜無人的角落埋頭撕咬。

“每次看你吃東西,我都特別餓。”霧妖飄下來看到西格莉德豪邁的吃相不由得感嘆了一句。

“來點?”西格莉德把還沒啃掉半拉肉的羊腿舉向霧妖,但下一秒,她就反應過來了。

“抱歉,我忘了你不能吃。”

霧妖習慣了這群人下意識客套對自己造成的誤傷,也懶得變成拳頭告訴西格莉德自己想給她一拳。

“要打牌得等一下,吃完這根我還得吃點,肚子沒飽。”

“嗯,你吃,我就是想問你個事。”

西格莉德邊啃邊點頭,示意霧妖問吧。

“你以前是被精靈當做亞人附庸撫養長大的對吧,精靈一般拿利齒花藤蔓,花蕊這些部位做什麼?”

“藤蔓,花蕊?”用嘴扯下一大塊肉的西格莉德便把肉往嘴裡送,一邊艱難地發出了聲音。

等到她咀嚼完畢,她才回答道:“我記得沒錯,這兩個位置是利齒花攜帶毒素的位置吧?”

“花蕊上的是可麻痺獵物感知的毒素,藤蔓上的倒鉤裡儲存著能夠腐蝕血肉的毒素,這個魔物全身最毒的就屬這兩處了。”

“至於用途,我只記得,我們那的精靈長老會捕獲一些低階利齒花,取用它們花蕊的毒素,稀釋之後,用以對敵。”

直到此時,西格莉德才回過味:“你問這個幹什麼?”

“我剛才在聖所精靈的垃圾掩埋地看到了利齒花零碎的身軀,藤蔓上的倒鉤不翼而飛,只剩下大量的黏液附著在上面,花蕊部分消失不見。”

霧妖是品嚐過利齒花厲害的。

利齒花,一種在密林中不算太少見的魔物。

普通利齒花基本就是一種觀賞花,它因為鋸齒狀的花瓣而引人注目,又因為在行將枯萎時花瓣合攏如同利齒遍佈的嘴而得名。

這個階段,哪怕你把他們攢一起榨汁喝,毒素都屬於拋開劑量談毒性純屬耍流氓的階段。

但是越高階,利齒花就變得越兇猛。

白木,黑鐵評級的它們開始能脫離土壤,利用生長出來的藤蔓行走於地面,此時他們體內的毒素已經頗有威脅,雖不致死,卻能讓獵物感受到被成千上百根針猛扎的痛楚。

到了精鋼,秘銀這兩個評級的利齒花體內的藤蔓上就會出現倒鉤,這些毒素腐蝕血肉,草木都不在話下。

不僅如此,在這個階段,利齒花會生長出第二“花蕊”。

那是利齒花的第二口器,能吞噬血肉,魔力強化自身。

霧妖剛誕生那會,一直被霍古鎖在身邊學習,出門玩耍的時間不多,難得出去一次瘋玩,就偶然遭遇了利齒花。

不挑食的利齒花一口就把霧妖吞進了肚子裡,如果不是霍古用利爪給利齒花的花蕊開開眼,那霧妖就可以回世界意識那裡籌備轉生事宜了。

霍古認識的龍學者曾評價利齒花這類魔物,說他們是魔力出現於這個世界後,植物類魔物中最優秀的適應者之一。

能吸收陽光維持基本的活動。

能吞噬魔力強化自身。

能將血肉分解為營養令自己茁壯成長。

不再拘泥於原始形態,以藤蔓代替手腳四處移動捕獵。

他們雖然沒有智慧,但是身體卻能根據環境的變動迅速適配,這種能力在諸多種族中也算是數一數二了。

沉睡多年,霍古也不知道利齒花現在有沒有智慧種族誕生,但總之,他提醒霧妖,野外遇到利齒花,儘量少與對方接觸。

加上差點被利齒花消化掉的童年陰影,哪怕利齒花已經被折騰得七零八碎,身體顏色都褪色了,她還是能認出來。

起初她還以為,利齒花也是植物,沒準屬於精靈的附庸,亦或是精靈有什麼特殊的方法利用他們的毒素,但西格莉德這麼一說,兩人不約而同怔住了。

西格莉德還穩得住,她攔下了就要衝去給路禹提醒的霧妖,淡定地拿著烤羊腿坐到路禹身邊,不動聲色地把剛才的事描述了一遍。

說的過程中,西格莉德的眼睛還在不斷地偷瞄伊索。

路禹的反應與西格莉德回過味時如出一轍,但他很快掩飾了下去。

他先是看了看手裡的羊肉串,然後又瞟了一眼不好意思催促璐璐緹斯,只能眼巴巴看著燒烤架的伊索。

在凡妮莎的小屋中,路禹閱讀魔物文獻也見到過利齒花的描述。

因為凡妮莎對於這個曾經將沉默山脈中殘疾精靈逼進絕境的魔物記憶很深,因此內容寫得十分紮實。

利齒花藤蔓上的毒素對於血肉的腐蝕能力極強,因此應用方向基本都和戰鬥有關。

路禹也怕是自己讀書太囫圇,導致自己錯過了某些內容,於是他趁著伊索不在身邊,詢問了璐璐緹斯利齒花是否還有其他用途。

“藤蔓的毒素用途?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下毒和煉製毒藥了。”

“你怎麼問起這個了,我不是很會下毒,利齒花毒素能做的那些毒藥我不一定能調配好啊。”

得到璐璐緹斯回答的路禹將霧妖的發現告知了她,璐璐緹斯迅速望向不遠處切好的牛羊肉,以及被串上籤子的野菜。

“是伊索?”璐璐緹斯問,“不對,那些毒素對血肉的反應很強,只能放入液體當中。”

“謝謝你為伊索洗清了嫌疑,因為他此次前來沒有帶酒水,他知道我不愛喝酒。”

“因此,等下如果有人送什麼特別的液體過來,邀請我們服用,我們就該小心了。”

頓了頓,路禹補充道。

“當然,我們也不能冤枉人,畢竟這世界很大,沒準索雷森對於利齒花有什麼特殊的研究,導致他們需要使用這兩個部位的毒素呢?”

“而且不久之前他們進入過沉默山脈,這些毒素也可能是他們準備的特色物資。”

路禹沒有把話說死,但是他也不得不提防。

燒烤繼續之後,伊索繼續開心地吃著燒烤,反倒是路禹一行人胃口忽然有點不佳。

伊索問起來,路禹也只能說快飽了。

知道路禹完成委託後很快就會離開索雷森,這些美味的料理自己是吃一次少一次,於是伊索自然是來者不拒。

基本上後續璐璐緹斯烤的肥羊和肥牛都進了伊索的肚子。

途中伊索找隨從要了杯水漱口,路禹打了個哈哈,把水接過來,隨意地摟著他,請他品嚐自己燒烤的手藝。

趁著伊索不好拒絕的空擋,璐璐緹斯把觸手伸進水杯裡試了一下,這才在聊天室裡告知路禹可以飲用。

看見伊索傻乎乎地東吃西吃,毫無防備,結合一些推測,路禹也基本清除了伊索給自己下毒的可能性。

本來路禹是不擔心伊索的,就算暗算的人有天大的膽子也不至於把伊索幹掉吧。

但是這個念頭一出,路禹就想起了格朗與索雷森二十年戰爭的起因。

見到路禹一行人吃得越來越少,覺得他們快吃飽了,聖所精靈中的一位長老揮了揮手,帶著一群僕從來到了伊索麵前。

路禹看著這群僕從手中的托盤,又看了一下那些水晶杯中橘黃色的漿液,內心一凜。

“殿下與爵士進餐,我們不便攪擾,但此番殿下未曾帶來索雷森佳釀,果味飲品,不能讓爵士盡興實在有些可惜。”

“聖所營地此次備戰物資頗為豐富,還剩下不少果汁,就送給殿下與爵士飲用好了。”

伊索看了一眼水晶杯,又看了一眼杯中果香四溢的漿液,不由得笑了。

他笑這群聖所精靈即便出來冒險也帶著這麼多名貴奢華的用具,他笑自己身為王子,排場可能都沒這群人大。

但是對於這十分合時宜的禮物,他沒有拒絕。

“也好,這次出行是我迷糊了,沒帶一些父王私藏的佳釀,路禹,你不妨試試聖所的如何,這群人可比我會享受啊。”

對於伊索近乎於嘲諷的話語,聖所精靈中有人澄清道:“我們這也是為了殿下到來準備的,然而殿下來到營地之後就自立營區,導致我們無法獻上。”

說著說著還成自己的不是了,伊索也不惱,他習慣了。

路禹聽著伊索和聖所精靈的對話,與西格莉德交換了一個眼神。

聖所精靈將大水晶杯中的果汁倒入一個木質的鶴嘴壺中,再由一位女性侍從上前,分別為路禹,伊索,西格莉德等人倒滿果汁。

伊索聞了聞果汁,佩服於這群人喝的果汁都比自己常備的要醇香。

他對著路禹舉起了杯子,剛要喝,卻聽路禹說。

“等一下。”

只見路禹將手中的杯子推向伊索,說:“在我們賽里斯,有種習俗叫做交杯酒,不知道伊索有沒有興趣體驗一下?”

“哦,這是什麼特殊的習俗?”

“很簡單,互換杯中飲品即可。”

“就這麼簡單?”伊索好奇地接過路禹的杯子,卻沒發現身後一眾聖所精靈額頭開始滲出汗珠。

“不簡單,這個習俗其實是有特殊的儀式場合,還需要配合一些動作才能完成的?”

一聽牽扯到儀式,伊索更好奇了:“竟與魔法儀式有關嗎,我該怎麼做,直接喝就好了?”

眼看路禹點頭,伊索想都不想,舉杯就喝。

“殿下不要!”

這突如其來,驚慌失措的叫喊聲嚇得伊索拿杯的手抖了一下。

杯中的液體傾灑而出。

在液體即將沾染在伊索面板上時,璐璐緹斯飛快地從燒烤架上飛出,撞飛他手中的杯子,擋住了落下的液體。

杯子中的液體拖曳著,劃出一道弧線,墜向來不及說出更多話,因而寂靜無聲的聖所精靈中。

液體附著在最靠前的聖所精靈僕從身上,前一位因為用衣物擋了一下平安無事。

後一位則被液體沾染在了手臂上。

不一會,那裡的血肉開始發黑,腐爛,如若不是利齒花的毒素離體之後活性下降,這人只怕會更慘。

一切都發生在瞬息間,從莫名其妙,到驚魂未定,伊索目瞪口呆地躺在僕從的懷裡,失語了。

他指著那個拼命抑制叫喊聲,卻是不是滲處一兩句哀嚎的受害者,看了看路禹,又看了看聖所精靈。

從那些躲閃的眼睛中,伊索頭皮發麻,一股火焰從向來溫和的他內心中點燃。

火焰是何等的旺盛,以至於那些流淌在伊索體內名為善良的水流都為之乾涸。

“對付完我妹妹,現在是我對嗎!”

很可惜,他的憤怒沒弄清狀況。

路禹輕聲接過話茬,相較於手指前方噴吐熾熱怒火的伊索,他十分淡定。

他拍了拍伊索的肩膀,示意他冷靜一下。

“他們要對付的是我,和你無關。”

路禹捏著那個鶴嘴壺,走上前。

他尋摸了一下,找到了機關,輕按一下,杯中漿液倒出。

“陰陽壺,機關一按便有毒,不按便是無毒…可惜,我見過更高明的玩意,你這是小兒科罷了。”

“對了。”路禹抬起頭,問,“你們是不是以為殺死我,就能獲得那些秘密?”

“好啊,那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