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6.渦蟲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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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瀚炎砂”、“無盡火獄”、“詛咒黃沙”,這些不同的名稱形容的正是在連綿無際的雪山之後的絕望之地。
這處凡妮莎曾經踏足,並且穿越的區域在冒險者口中有著各式各樣的傳說,吞噬一切冒險者的灼熱氣浪、沙土之下隱匿的未知魔物、無法透過魔法有效定位的絕境,每一個都令這片沙漠增添了神秘與死亡的色彩。
有歷史記錄以來想要探索沙漠盡頭的冒險者進行了數次嘗試,但最終都消失在了沙漠之中,使得後續的人逐漸認可了沙漠為死地的說法。
但既然凡妮莎當年能夠輕鬆寫意的穿越,並且再度折返,足以證明這片區域遠沒有描述中的那麼恐怖,更大機率是這裡試圖穿越沙漠的人太過弱小。
亞斯所處的這片大陸魔力相對貧瘠,魔力傳承也跟繁榮的大陸沒有可比性,畢竟當初老哥布林王以黃金評級,也就是五階的水準便能夠讓周邊國度對地宮心生忌憚,不敢過於冒進,這在科來、波爾吉斯、摩斯塔納、梅拉都是無法想象的。
一個最高位階為五階的區域能夠在魔法上有多少創造?要知道路路甩火球的魔力損耗起步便是六階。
在正式翻越雪山,進入浩瀚炎砂之前,路禹造訪了亞斯王國。
他來到了當初把西格莉德贖出來的奴隸黑市,用一枚銀幣從一位奴隸商人口中獲得了想要的訊息。
“我們的奴隸商隊穿越那片林地時看到了許多黑黢黢,會蠕動的條狀物,他們在地面上留下的黏液痕跡異常顯眼。”奴隸商人露出自己胳膊比劃了一番,“大概比我的胳膊要粗壯些許,我不知道那究竟是什麼,於是上報給了冒險者協會。”
奴隸商人所說的林地讓路禹和路路感到意外,按照指引,他們竟然回到了路禹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的密林。
奧爾加他們曾經在這片密林中與白狼抱團種田了很長時間,再度返回,路禹仍能看到當初他們留下的痕跡。
無人照料的田畝已經雜草叢生,曾經挖掘的地下室成為了魔物的居所,他們呲牙發出低沉的恐嚇聲,渾身皮毛豎起,攻擊姿態已經擺出,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安靜。”路路伸出三根觸手,三枚火球隨之漂浮於煤球身旁,如衛星般縈繞旋轉。
一瞬間爆發的魔力讓這些感知敏銳的魔物瑟瑟發抖,他們兇惡的眼神一瞬間清亮澄澈,戾氣煙消雲散,一個個乖巧地向後退去,最後甚至像是小狗一般趴在地上,發出輕微的“嗚嗚”聲。
有時真的得感慨,魔物都比人懂審時度勢。
路禹相遇的樹洞被一群松鼠所佔領,這群松鼠的領袖有著一雙格外蓬鬆巨大的尾巴,根據塞拉的感知,這隻松鼠王施法器官正是尾巴。
“如果我記得沒錯……當時我們吃了不少松鼠的過冬食物?”路禹想起了什麼。
路路補充:“也吃了不少松鼠,雖然很柴,但是沒和白狼遇到時可是為數不多的肉食啊。”
當著一群瑟縮在樹洞裡過冬的松鼠討論起他們的肉質,這多少有些地獄了,顯然覺醒了些許智慧的松鼠王變得不安了起來,尖利的小爪子死死扣在一塊枯木上。
他十分緊張。
考慮到自己與松鼠一族的緣分從亞斯到梅拉從未斷絕,先是普通松鼠,再到被羅耶託付的小泥巴,最後是小貓女,路禹看這群因為自己意外闖入而惶恐不安的松鼠,內心泛起了陣陣漣漪。
】
樹洞上路禹當初給白狼留下的資訊還在——變成煤球的路路以及自己的小人像。
在路路的觸手揮動下,畫像上又多了個兔頭,最後路路把三個畫像打包畫了個圈。
“這樣就完成了,就當做當時塞拉也在我們身邊好了。”
塞拉正想說些什麼,卻突然聽到了樹洞外傳來的窸窣聲,本以為是什麼魔物路過,但一種黏膩物體與樹葉摩擦的動靜讓三人都為之一愣。
煤球飄出樹洞的瞬間,一條鼻涕蟲模樣的黑色條狀物快速蛄蛹著,它速度是如此地快,以至於三兩下便像是閃現一般從煤球的視線中逃了出去。
“渦蟲!”路禹驚喜地大喊。
路禹的呼喚並沒有讓渦蟲駐足,反而像是刺激到了它,這團滑熘熘的軟鼻涕再度加快了速度。
“這是什麼奇怪的反應,你不該是他們的主嗎?”塞拉好奇道。
路禹也是一頭霧水,但是當務之急還是緊追在這條渦蟲身後。
不知道過了多久,雪地上的留下的蜿蜒痕跡消失在了一處山洞前,塞拉釋放了兩枚光球,這與路路的火球一同構成了一個奇妙的天體結構——路禹著實沒想到還能這麼玩。
山洞很深,進入到一定距離後,這裡的地面變得潮溼黏膩,一灘又一灘半透明的膠狀液體遍佈巖壁,隨手用觸手抹了一些,手感確實很像鼻涕,這讓塞拉嫌棄地連連甩手。
突然,微弱的反光讓煤球詫異地停下了腳步,說實話,即便是常年和各種奇怪召喚物打交道的路禹都在這一刻被嚇了一跳。
一團巨大的半透明粘液球懸掛於洞穴頂端,一隻只黑色的渦蟲交錯纏繞,重重疊疊,在光線的照射下,他們的眼睛反射出微弱的紅光,密集的紅點令這一幕增添了幾分詭異氣息。
“羊水”驟然破裂,就在煤球以為渦蟲會化整為零落地時,他才驚愕地發現……這群渦蟲竟然不是互相糾纏在一塊,因為光線折射產生的視覺誤差令他產生了錯誤的判斷……他們是一個整體!
完全聚合為一體的渦蟲像是煤球世界上的另一個我,它們有著複數的頭顱,大量細小到不仔細觀察幾乎無法發現的手,光滑的體表不斷分泌著黏膩的液體滋潤著面板,甦醒過來的渦蟲球像是一團長了無數腳開始移動的雜草糰子,模樣說不盡的怪異。
路禹感受到了明顯的敵意,魔力開始在渦蟲團身上凝聚。
溝通無效,這讓路禹陷入了疑惑。
“把血肉戰車召喚出來。”
塞拉的助攻打醒了腦袋沒轉過彎的路禹,伴隨著召喚儀式的開始,渦蟲團肉眼可見地暴躁了起來,就在那些鞭子一般的觸手將要從身體中湧動而出之際,血肉戰車落地。
汽笛的嗡鳴響徹洞穴,上一秒還擺出進攻態勢的渦蟲團瞬間定格,一顆顆眼珠子緊盯著血肉戰車不斷擺動的觸手。
像是懷疑自己的眼睛,渦蟲團伸出了一個主腦,貼向血肉戰車,才仔細看了沒兩下,它便得到了來自“智慧之神”的賜福。
“噗”。
血肉戰車的觸手把渦蟲團打得翻滾起來,命中瞬間路禹甚至看見它們身子重重地凹陷了下去。
“過了,不要下那麼重的手!”路禹趕忙提醒。
血肉戰車用汽燈般的眼睛看了看自己的觸手,疑惑地甩了甩,好似在說:“這也不重啊。”
渦蟲糰子撞在巖壁上,每一個腦袋都顯露出一副不太聰明的神情,他們快速爬起,而後把腦袋齊刷刷擺在地面,十分擬人地一下一下拜了起來。
已經確認自己無法與渦蟲交流的路禹抱著試試看的態度讓血肉戰車充當翻譯,果不其然,已經與渦蟲們有了聯絡的血肉戰車輕鬆地理解了他們的意思。
被自己的智慧之神呵斥褻瀆“主”的渦蟲們連頭都不敢抬起來了,原本用來潤滑身體的黏液不要錢地往外冒,像是漏了水的管道。
惶恐之中,渦蟲戰戰兢兢地告知,他們只有族長大人機緣巧合與“主”見過一面,他們也無法理解族長對於主的描述……而且剛才被追逐讓他們想起了被一群恐怖野蠻的族群狩獵,因此才會為了自保出此下策。
在血肉戰車的傳達中,路禹發現,這群渦蟲已經快要哭出來了。
渦蟲的日子過得並不好,當初居住的地宮塌陷,他們逃離出來,被迫適應地面上的生活,原本就還沒有完成積累的他們很快就被各類魔物當做經驗寶寶亂刷。
雖然在這過程中渦蟲逐漸覺醒了一些力量,與普通魔物打得不相上下,且儼然有迅速超越他們的趨勢,但與真正掌握了智慧的種族相比,他們還是顯得有些羸弱。
目擊渦蟲的人將訊息帶回國內後,均導致了冒險者們對他們出手,在亞斯王都聽說渦蟲的黏液球能夠入藥後,他就覺得有些不妙。
渦蟲族群的數量劣勢逐漸顯現,為了求自保,他們不得不分散居住,在危險度較高區域居住的渦蟲更是模彷起了“智慧之神”,將所有的軀體相互拼接,以擁有更強大的軀體,應對各種各樣的挑戰。
路禹聽得沒了脾氣,除了無奈只剩下了同情。
感受到路禹的情緒變化,血肉戰車也主動伸出觸手摸了摸這群委屈到了極點的信徒。
“問問他們,這個形態是永久,還是暫時的?”
血肉戰車才詢問完,渦蟲們便再次噴湧出大量的黏液,一個個彼此相連的軀體緩慢地剝離,不一會,原本擠在一團的渦蟲們便重新變成單獨的個體,這個畫面看得路禹是嘖嘖稱奇。
在這群渦蟲的帶領下,路禹得以見到了其他區域躲藏的渦蟲們,見到智慧之神與主降臨的渦蟲們欣喜若狂,他們竟然當著路禹的面把自己的腦袋砍了下來。
字面意義的砍,然後新生的腦袋操縱著身體,用細而短的雙手將久的腦袋雙手奉上。
有些渦蟲則是在同伴的幫助下將自己身體最強壯的中段切下,讓它維持著活動狀態,送至血肉戰車身邊。
煤球三人頭有些暈,血肉戰車看著渦蟲族長甚至帶頭在這麼做也有些發懵,他不得不主動伸出觸手阻止了渦蟲族長“提頭來見”。
這場讓煤球大開眼界的祭祀行動因為血肉戰車的制止而提前中斷,而渦蟲們卻是一副失望的神情,似乎在為自己不能獻上更多的祭品而闇然神傷。
路禹清楚地感知到了血肉戰車的心理波動——他對吃黏液糰子沒興趣,但他也只能吃,因為渦蟲們都在希冀地看著他,好似能被智慧之神吃掉是什麼無上的榮譽。
意識逐漸完整的車車也學會了如何對待這群虔誠供奉自己的孩子,至少不能讓竭盡全力表達信仰之意的他們太難堪,於是……他艱難地將幾位渦蟲的身體送進了原本攪拌血肉的鑽頭之中。
味道太怪了!
塞拉清點了數量,渦蟲族群如今只有五百七十二個族人,對於一群與蘑孤人一般能夠完成無性與分裂繁殖雙繁殖手段的族群,這個數量無疑很少。
聽到血肉戰車傳達“主”的失望,渦蟲們又一次把頭低了下去。
“很餓…”
這是血肉戰車的反應。
渦蟲們已經很久很久沒能吃個飽飯了,自從被冒險者們當做藥材捕捉以來,他們始終躲躲藏藏,這種戰戰兢兢的日子過得久了,能量愈發貴乏的渦蟲們根本無法進行有效的繁殖,也別提精進自身的軀體,完成進化了。
路禹嘆了口氣,渦蟲們便抖三抖。
路禹確實生起了把渦蟲帶回晨曦領的念頭,但隨即他便放棄了這個想法,他很想知道,這個信仰著自己召喚物,把自己當做“主”的族群,在晨曦領之外,能走出一條什麼樣的路。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想要別人不再覬覦自己,最簡單的方法便是讓他們付出的代價變大,考慮到渦蟲變強仍需要一些時間,路禹苦惱地詢問起路路和塞拉是否有適合渦蟲運用的魔法或是技巧。
只要在下一次冒險者襲擊中讓他們品嚐到恐懼,未來膽敢襲擊渦蟲的人必然會大幅減少。
“不如我們換個思路?”路路突然提議。
“換個思路?”
路路突然抖動起自己的觸手,調皮地笑道:“你看我現在像不像個渦蟲糰子,像不像?”
路禹恍然大悟。
渦蟲的主,和渦蟲長得像,不是理所當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