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拉離開了教國?”

剛和赤紅下完棋的塔妮婭收到了佈置在教國眼線傳來的訊息。

塔妮婭也沒有特別在意,畢竟塞拉身為神選經常在梅拉大陸的周邊各國活動,出門是常有的事。

“塞拉去哪?”塔妮婭問。

“未知,但是據他回報,塞拉在離開時去了一趟教皇塔,在教皇勞倫德處呆了很久。離開時,塞拉帶著一口很大的箱子,並且乘坐的正是從璐璐緹斯宅邸帶走的那隻腦子有問題的龍。”

“箱子?”塔妮婭眉頭一挑:“什麼樣的箱子?”

“梨黃色,看上去不是特別沉,因為塞拉單手就能提起來,但是很大,至少有塞拉大腿的三分之二高。”

坐在軟榻上的赤紅趿著鞋走了出來。

塔妮婭回頭看了一眼赤紅:“有什麼看法?”

“殿下,據我瞭解,塞拉確實有一口很特別的箱子,先前教國在解決屬地之內的亞人叛亂時,一度打算出兵,但是最後還是教皇讓塞拉親自與亞人首領談判,才和平解決了問題。在那次事件中,塞拉就是提著一口梨黃色的箱子去見的亞人首領。”

塔妮婭好奇地問:“箱子裡有什麼?”

“沒人知道,因為只有這一次目擊記錄。”赤紅說,“不過不難推測,這個箱子裡裝著塞拉比較倚重的魔法道具。”

塔妮婭沉思片刻,向著信使命令道:“讓教國的人幫忙查查,最近塞拉都去了什麼地方,接觸了誰,儘快。”

信使離開之後,塔妮婭與赤紅回到房間中,不過她卻沒有了繼續棋局的心情。

教皇身體一日不如一日,遠近聞名的老好人勞倫德即將與自己信奉的神明見面已經不是什麼大新聞。

以勞倫德的人望,他想不以推選的方式選出下任教皇,而是自己欽點一位,完全不會遭到眾人質疑。

然而勞倫德直到如今都沒有表露過自己的想法,從行動上,也看不出他更傾心於教國主教和祭祀中的哪一位。

也是因為這樣,已經安穩了近百年的教國再次迎來了教皇更迭的暗流。

塞拉身為神選,身份高貴,意見能起到舉足輕重的作用,更有傳言說,她很有可能接替勞倫德成為下一任教皇。雖然塔妮婭覺得這個傳言完全就是空穴來風,但是可能性的確存在。

可是塞拉竟然在這樣關鍵時刻,在勞倫德身體日漸虛弱的現在選擇了外出…

根據信使報告,外出時塞拉還換下了銀楓神選的銀白色聖職者長袍,換上了一件相對比較樸素,且沒有銀楓樹葉標誌的常服。

這也就說明,這次塞拉出行並不是為了銀楓聖教國辦事,否則她必然會遵守規制,老老實實地穿著神選的長袍,她這人做事相當嚴謹,絕不會在禮儀上出錯。

想明白這些,塔妮婭已經斷定,塞拉此行是在完成一件不能以教國身份出面,必須以個人的名義進行的事。

這件事同時還得到了教皇的批准,根據塞拉辭行時前往了教皇塔與勞倫德見面來看,沒準她的出行正是教皇的委託。

塔妮婭嘴角露出了笑意:“有意思了。”

赤紅知道自己的殿下已經基本摸清了塞拉出行的基本意圖,她沒有多問,而是默默地整理好棋盤,並且呼喚來廊下地侍女,準備好茶點。

處理各大領地發來的資訊,時不時下兩盤棋,塔妮婭和赤紅沒有休息,一直從早晨熬到了後半夜。

被塔妮婭培養起來的信使沒有辜負她的信任,後半夜,她拿到了更加確切的訊息。

塞拉曾離開過教國,前往泰德港。

泰德港的人更是證實,前兩天有人在尋找科萊而來的商人購買資訊。

“科萊?”塔妮婭憑藉著直覺,內心忽然泛起了一個古怪的猜測。

塞拉似乎一直都死纏著璐璐緹斯,而且聲稱自己是璐璐緹斯的朋友…難不成她有特殊的辦法能聯絡,並找到璐璐緹斯?

之前就有資訊,教國也在秘密尋找璐璐緹斯的下落。

果然大家都對璐璐緹斯快速晉升為七階的秘密十分渴望啊。

“赤紅,聯絡倫德爾,讓他帶一隊魔法師前往科萊大陸,蒐集有關璐璐緹斯的資訊,同時儘量保持對塞拉的觀察。”塔妮婭想了想,補充道,“把法師塔送給我的那份禮物借給倫德爾,告訴他,必須保持聯絡。”

赤紅領命而去。

坦妮婭坐在火爐前,看著隨風晃動的火苗,不由得喃喃道:“璐璐緹斯,難道你真的沒有死在爆炸中?”

塞拉的出行不僅驚動了塔妮婭,羅耶·費迪納也在聽到這個訊息之後愣了許久。

“這個時候離開梅拉大陸嗎?”

停下沉思太久,導致羅耶身邊慢慢聚集了一些好奇的路人。

這些路人大多是對羅耶身後的夏蕾姆好奇,羅耶傻愣愣站在原地,夏蕾姆全程幾乎沒有睜開過眼睛,而是發出了輕微的鼾聲,腦袋一點一點。

這個女孩子竟然是站著睡覺的?

伴隨著羅耶走動,被羅耶拉著手的夏蕾姆單手緊抓著一本黑色封皮,書頁微微泛黃的書籍,像個木偶一般跟在羅耶的身後。

斯萊戈帝國都城的人從未見過這樣奇妙的組合,以至於有人賤兮兮地上前,靠近夏蕾姆,想看看她是否真的是人偶。

羅耶只是稍微亮了一下佩劍,便把這些二流子一樣的人嚇退了。

他無奈地回頭看了一眼熟睡的夏蕾姆,深深地嘆了口氣。

“我當初到底是為什麼選你當我的盟友啊…”

羅耶的聲音沒有讓夏蕾姆醒來,反倒是讓這位能邊走路,邊睡覺的神奇少女身子微微傾側,一副要摔倒的模樣。

不得已,羅耶只能稍微扯了扯夏蕾姆的手,讓她找回重心。

銀楓教皇年邁,行將就木,更替之日不久矣。

梭倫動亂,邊境各族心懷怨憤已久,火苗正在熊熊燃燒。

斯萊戈腐敗,各大本不適合治理國家的人僅僅因為個人實力便被賣官鬻爵之人抬上高位。

科德佐恩王位初定,境內各貴族心懷鬼胎,稅收第一年便銳減一半。谷坕

梅拉大陸最大最強的四國,似乎正在被厄運的風吹拂著,大地上無形的混亂種子正在被肆意播撒。

身為梭倫帝國的六柱,與夏蕾姆走遍四國的羅耶靜靜地目睹著紛爭的火種被各國愚昧的官僚們親自種下,看著那些貴族們在金碧輝煌的宅邸中歌舞昇平地度日,他的心已不像是初次目睹時那麼衝動。

此刻的羅耶異常平靜。

銀楓教國的祭司曾說過,眾生皆苦,因此光輝之神就在這裡。

這句話的意思應該是,光輝之神感受到你們的痛苦,特地降臨世間,只要虔誠信仰便能獲得痛苦的“解藥”。

但是,羅耶沒有向著祭司的預期方向去理解。

在他看來,光輝之神就是因為掙扎在這世間的眾生渴望尋求的理想鄉。正是因為這片大地的痛苦實在太多,以至於那些憤怒的種子,絕望的情緒已經無處可去,也無法被容納,才會誕生了光輝之神這能容納一切不滿以及數不勝數地愁苦的避難所。

修女神父從未解決過這些禱告的可憐人實際面臨的困難,他們僅僅只是未這些人提供了慰藉,讓他們感受到作為人擁有的尊嚴與被愛的權利,便痛哭流涕地化身為虔誠的信徒。

何等地諷刺…

這片大地病了!

羅耶曾經想對著滿大街地人大吼,但是理智卻讓他將喉嚨裡即將湧出來的話全都嚥了回去,待到無人處,他才憤怒地對著狂風一吐為快。

第一次見到光輝神選塞拉時,羅耶本打算帶著許多疑問,以挑刺地心態準備詰問一番地。

然而真正面對塞拉時,羅耶反倒是侷促了。

不是因為塞拉禮貌的聲音,亦或是塞拉動人地樣貌以及足以讓一般男性血氣上湧的身材。

而是因為眼睛。

即便塞拉臉上堆滿了笑容,即便那個笑容能讓人如沐春風,但是隻要直視她的眼睛,羅耶就會有種被她看穿了偽裝的奇怪錯覺。

她的眼睛像是能洞穿人內心中最柔軟的一處,然後隱秘而無形地,冷不防抽刀出鞘,趁著你不背,剜走一塊。

配合銀楓主神像上投射下的淡淡輝光,沐浴在光芒下的塞拉如同神話傳說中地神祇,不經意間地降臨了人世間。

這就是神選嗎?

羅耶停下了腳步,面前突兀出現的幾道人影攔住了他的去路。

有人穿著粗布破衣,有人穿著簡易的皮甲,有的則是單純地用獸皮裹著關鍵位置,造型千奇百怪。

旅行多地的羅耶第一時間腦海裡就浮現出了攔路搶劫一詞,因為他們的造型十分符合羅耶對於山賊盜匪的印象。

不過顯然斯萊戈雖然崇尚武力,並且是公認的冒險者之國,但是在王城之內,敢搞攔路搶劫的人還是不存在的。

為首一人凶神惡煞,他兩步跨到羅耶面前。

整整高一個頭的壓迫感不足以讓羅耶動搖,不過為了身後的夏蕾姆,他還是稍微扯了扯夏蕾姆地手,讓她貼到自己背後,方便自己及時應對。

巨漢伸出了手,一卷獸皮落入了羅耶的手裡。

羅耶狐疑地攤開獸皮。

“魔法是一切痛苦的根源。”

“魔法正在快速地製造出無法逾越的壁壘。”

“快速擴張地魔法學派將會擠佔一切普通人的生存權利,吞噬每個普通人的尊嚴。”

“終有一日,一切無法學習魔法的人將會淪落為低賤者。”

“這世間除魔法之外的流派將會枯萎,湮滅!”

“唯有消除魔法,才能拯救這片大地,拯救萬物!”

“加入禁魔教派,為了沒有魔法存在的明天而戰!”

坐在笨龍背上,飛速趕往科萊大陸的塞拉也在看著同樣的羊皮卷。

禁魔教派不只在斯萊戈活躍,梅拉大陸四國,乃至諸多小國現在都能見到他們的身影。

各大國對於教派的管理一向趨向於自由,而且禁魔教派也沒做什麼激進的行為,最多也就是在街頭和魔法師們吵架,辯論,與其說是“教”,目前稱之為學派可能更合適一些。

而且實際上,禁魔教派一直以來都是吃虧為主。

宣揚放棄一切魔法便能減少這片大地的苦難,宣揚魔法會製造出全新的階級,並最終令國家的概念徹底消解,只存在團結在實力無限強大的個體附近的扭曲組織。

宣揚魔力會讓世界愈發不平等,無法習得魔法之人越來越脫離主體,最終淪為低劣的個體,不被視為人。

因為這些說法基本都是在針對魔法師,而魔法師恰好又是四國最中堅的力量,因此這種行為自然遭受到了魔法師們的反擊。

不是每個人都會認真下場辯論,在辯論失敗之後,惱羞成怒襲擊禁魔教派的事情屢見不鮮。

以往來說,禁魔教派的傳教者是不會來教國活動的,因為放下魔法這個說法對於人可能有一些作用,但是對於神…

光輝之神若是真實存在,即便不用魔法,只要換個說法,表示自己使用了“神術”,亦或者賜予信仰自己的信徒全新的力量,並取名為信仰之力…禁魔教派能怎麼辦?

反對神?

這本該是一份讓人覺得好笑的傳教卷軸,除了搏塞拉一笑毫無用處,但是在它偏偏是在塞拉與教國邊城取走一件藏品時,在城中得到的。

禁魔教派沒有在教國的領地內處處碰壁,雖然底層民眾依舊深信光輝之神,但是這也許並不妨礙他們同時相信魔法是不平等的原因。

因為他們曾經目睹過魔法師擁有的特權,而這部分特權往往就用在奴役他們身上。

也許大多數人依舊麻木,害怕談及魔法師和尊貴的老爺們,以求鞭子不會落在自己身上。

但是這群人中終歸會有對自己生活徹底絕望的人,選擇相信禁魔教派所描述的那個沒有魔法存在的世界,在那裡,他們能得到尊重,得到一個人應該有的平等。

正如光輝之神是基於一個機緣巧合地奇蹟,偶然間出現於這片大地上的一樣,塞拉在想…禁魔教派在未來,是否也會圍繞“禁魔”,誕生一個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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