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還對著她溫情的,崇敬的人,紛紛掉轉了目光怒視著秦若若。

看得她一陣陣的心慌,一步步向後退去。

漸漸的咒罵聲,越來越響,將她立刻從救人的公主變成了一個禍國殃民的禍水,只恨她方才沒有死在雪狼的口腹之中。

秦若若眼尖地看到剛才引起民憤的幾人,彼此對視點頭後,無聲的從人群裡褪去,抹去臉上的泥灰,脫下衣服,儼然變成了大燕的宮人。

當下頓時明白,這一切不過是燕錦淵故意而為之。

可就是這些三言兩語的挑撥,都能讓這群人剛才的感激化為泡影變成傷人的利器。

回眸,燕錦淵不知何時已經從高臺上走下,隔著籠子定定地看著她。

秦若若恨不得要從籠子裡直接衝出來,咬緊的牙關都是森然的恨意:“是你!”

“若若,我說了要顛覆你的認知,給你好好上上一課,這還只是個開始。”

伸手抓了一把雪,幾乎不用使力氣就看到雪花飄散,變成了一地的殘渣。

宛如秦若若口中口口聲聲的民心鬆散無力。

“你還要做什麼?”

察覺到他話裡的譏諷,秦若若在原地踉蹌了幾步,緊緊抓住欄杆連連追問,可燕錦淵除了掛著一絲神秘難懂的笑意,卻始終不再開口。

亂民裡又傳來一陣騷亂,順著燕錦淵的視線看去,一筐筐的煮熟冒著熱氣的土豆被抬上來,放在那些早已飢腸轆轆的大秦百姓面前。

這還沒完。

緊接著又抬上一碗碗烹煮發白肥瘦相間的肉。

另有幾個錦盒在眾人面前開啟露出裡面雪花花的白銀和幾張地契依次排開。

原本黯淡無光的一雙雙的眼睛一寸不錯地緊緊地盯著這些東西,香氣和錢財的光芒就像勾人心魄的手,撩動著這些人早就飢餓難耐的心,不由自主地嚥著口水。

“我也不是冷血的人,只要你們當中有人願意歸順,並表態再也不會以秦國為忠,吃的、喝的、住的,你們都能得到。面前的這些隨便吃隨便拿。表現得越忠心,能拿的越多。”

骨節分明的手交疊交握,燕錦淵矜貴地站在那。

儼然成了救世的菩薩,開口就是豐厚的誘惑,刺激著下面這些人。

可聽到表態,這些人拿不準是什麼意思,一時間無人敢動。

突然有個孩子受不了飢腸轆轆的滋味,視線鎖定在那冒著熱氣的食物上吞嚥著口水,緩緩走到籠子邊。

猶豫片刻後,對著秦若若啐了一口。

然後快步到燕錦淵面前重重地磕頭,站起身後從筐子裡拿出一個滾燙的土豆,大口大口地撕咬起來。

雖然隔著距離,那啐出的汙穢沒有沾染上她。

卻還是讓秦若若臉上血色盡失,一瞬間宛如被冰水澆了個徹底,心也涼透,渾身難以控制的顫抖起來。

有了第一個表率,剩下的人照葫蘆畫瓢邊,一個個紛紛效仿,排著隊爭搶著在燕錦淵面前示好。

看著那些神色各異的人,有些甚至連眼神都不敢對視,匆匆走完了流程狼吞虎嚥地吃著東西的百姓,秦若若緩緩閉上了眼睛。

突然肩膀一疼,不知誰從地上撿起雪團成了冰球,狠狠地砸向她。

然後快速將那錦盒裡的白銀,地契攬入懷中。

有了帶頭的,雪球和石頭紛紛隔著籠子被砸了進來。

而被砸中的那點痛,快速地擴散到全身,如同墜入冰窖般,蔓延窒息。

秦若若挺直了許久的身影,看到那朵小花早就被無數次踐踏碾碎成了碎片。

成了地上骯髒的一點黃。

再也支撐不住,緩緩癱軟地向後倒在了雪地上。

抓著心口劇烈地喘息著,失神的望著天空飄散下的雪花,張開嘴嗚咽的放聲大哭。

一道陰影投在她的臉上,燕錦淵早已站在籠子裡,居高臨下垂目凝視著她眼眸裡只有深沉的深意。

“現下,你可後悔?”

秦若若眼眸裡的光在一瞬間破滅乾淨,笑容蒼白地沉默了許久後,輕笑道:“你贏了。燕錦淵……我累了……”

隨後再也支撐不住疲憊沉沉地合上了眼。

“來人。”

袖中的手微微顫抖,燕錦淵冷聲喚人將秦若若抬回到帳子裡。

盯著地上人形的血汙,燕錦淵抬手將袖子裡的粉末散在了空中,隨著風消散了無痕跡。

仰了仰頭他順著秦若若剛才失神的方向抬頭看去。

只能看到無盡的烏雲帶著讓人窒息的壓迫感盤旋在頭頂。

高臺上的貴族勇士也都早已紛紛離場。

坐在原地裡周貴妃,盯著一旁座椅上少了一個浮雕的座椅,輕嘆一聲也離開了圍獵場。

等人都散得差不多了,燕錦淵從一旁的接過弓箭,對準那幾個還在數銀子的人,拉弓射箭。

鮮紅的箭矢接連貫穿了人的心臟。

看著那些人眼底的難以置信直到倒在地上還死死的抓著銀子不肯撒手。

燕錦淵俊美的臉上露出森森的厭棄:“不知死活。”

……

“若若,你若嫁給我,定要日日帶你策馬,我們一起去戈壁灘上看星星,去抓野兔子烤給你吃,累了就躺在草裡,渴了喝一口月泉甘甜的泉水,我一定要讓你成為最幸福的新娘子。”

夕陽餘暉下,青衣少年站在海棠樹下張開胳膊唇角含笑地注視著盪漾在鞦韆上粉色衣衫的少女,眼裡都是可以讓人溺死在他眸色裡的溫情:“跳下來若若,我接著你,只要我在,就不會在讓你受傷。”

可一眨眼,滿地的花瓣變成了荊棘染血的利刺。

方才的少年也變成了高臺上冷麵薄情的背影。

秦若若瘋狂地想要嘶吼,可那個最熟悉的背影卻始終不肯回頭看她一眼,無數雙手拉扯著她宛如直通地獄的枷鎖。

床上白瓷一般的人兒,此時卻是蒼白得毫無血色。

紅腫的眼瞼下還有淡淡的烏青,即使是在睡夢中還在做著不安穩的夢,偶爾還會間隔著低聲啜泣,卻不見絲毫要醒過來的預兆,顯然是身心疲憊到了極致。

“燕錦淵……錦淵哥哥……”

哀怨的嗓音在安靜的營帳中顯得格外明顯。

站在床前的男人眉頭閃過一絲複雜又很快消失不見,轉眸看向跪在地上診治的醫官:“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