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平安你這麼著急下山幹什麼,再多準備幾個月嘛。”

木樓中,聽聞微炎子傳信、急忙趕回來的李大志,正揹著手來回踱步。

李平安站在銅鏡前穿戴一件仙寶內甲。

他不斷調整著內甲上附著的這二十多件儲物法器,檢查著每個儲物法器記憶體放的物件,反覆推演著鬥法出手時的取用順序。

李平安深知理論和實踐的差距。

他在山上修行已過三年,正經的鬥法經歷,也就跟那個藥塵峰弟子的簡單碰撞,對自己當前的實力定位始終不太準確。

故,秉承著有備無患的原則,李平安把自己大半的家底都帶在了身上,分門別類、仔細排放。

“爸,我就去送封信而已。”

李平安笑道:

“您都幫我安排到這一步了,我總不能怯了場。”

“不是!”

李大志嘆了口氣:

“實話跟你說吧,我正在等一位老天仙出關,我都打聽清楚了,這個老天仙的實輩是能收你的!

“咱也不圖這位前輩高人什麼,就單純掛個名,成為內門弟子就好了嘛!”

李平安背起手來,一臉淡定地問:“爸,我現在缺功法嗎?”

“當然不缺,萬雲宗主修功法我這都有,就連成仙后才能用的神通術法,我都給伱搞來很多了呀!”

李平安又問:“那我缺寶財靈石嗎?”

李大志神氣地仰頭:“有咱在,你能少的了這個?”

“那爸你看,”李平安雙手一攤,“法、財、侶、地,我除了侶,其餘皆不缺,又有您這個祖師弟子庇護,我拜師不拜師,修道環境差別大嗎?”

“當然相差不大。”

李大志眨了眨眼,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回過神來後禁不住笑罵:

“還不是你自己因為一直無法拜師而鬱鬱寡歡!

“我之前就說,我來指點你修行就行了,你師祖也不會管這種小事,再說……這兩年都是你在給我點撥,我還因此在你師祖面前得了不少誇獎。

“平安,真不如再等幾個月,看那位老天仙會不會出關。

“外門長老們又不會逼著你參加試煉!”

“爸,那些感悟是你指點我時自己領悟出的,跟我沒什麼關係。”

李平安著重提醒了父親一句,隨後就嘆了口氣:

“我想拜師,是因我想去尋更遠更深的道,不是想去尋師父的庇廕。

“煉氣士的修行,是與這天地間的道則共鳴,這無比玄妙,沉浸其中也可忘卻一切煩擾。

“這三年我縱覽門內諸多典籍,所知、所見、所聞,較之三年前已是有了極大的不同,但瞭解的越多,我越覺得仙路難行。

“所以我想去拜師,而且想拜一個真的會花時間教我的師父。”

李大志注視著自家兒子,雖有千言萬語,但到嘴邊也只剩一句:“行吧,你別壓力太大了,反正你肯定比我強。”

“好了爸!”

李平安轉身看向父親,低頭作揖:

“父親還請在門內安心修行,我去參加外門試煉了!”

“天天整這些虛頭巴腦的!”

李大志嘟囔一聲,雖憂心忡忡,卻也知自己無法改變兒子的想法,只得輕輕擺手。

“去吧去吧,翅膀硬了總歸是要飛出去的。”

李平安轉身走向木樓二層的小門。

李大志又立刻追了上來,口中接連叮囑:

“路上一定要小心,外面可不比門內,到處都是攔路搶劫的邪修啊!這裡可不是咱們老家的法治社會!”

“看到那些穿著暴露的女修離她們一定要遠點,東洲魚龍混雜,很多妖女修的是採陽補陰的秘法,你這種細皮嫩肉的英俊男修剛好符合她們的口味!”

“要我說,你就趕緊跟寧寧結成道侶算了,我給你收集了十幾本雙修功法,可以讓你修為境界飛速提升……”

踩著一隻劍鞘緩緩升空的李平安,禁不住抬手捂眼,趕忙離開父親的音波攻擊區。

直到身後又傳來一聲:

“平安!早點回來啊!”

李平安轉身揮手,隨後辨明方向、朝主峰落去。

李大志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富態的面容上多是悵然。

他藏在袖子裡的手指依次落下,盤算著自己為兒子的這次試煉做的各類準備。

過去這三年,他總共發動‘父子同心’神通為李平安傳功三次。

——這也是李平安修行速度能略微領先牧寧寧的主因。

這三年間,李大志到底給兒子搞來多少法寶法器,他自己也記不清。

反正夠用。

當然,李大志之所以能暫且安心,還是因為他準備了殺手鐧——

他已經找好了一位真仙、一位元仙,做自己兒子的臨時保鏢,暗中護送李平安去走這一個來回。

就當前的條件而言,他也只能為兒子做到這種程度了。

“唉!”

李大志一聲輕嘆,目光在李平安房中劃過,走去床榻旁,收拾起了李平安剛扔下的兩件弟子服,將它們疊好放在床尾,在床邊坐著發了會兒愣。

他想起自家師父空鳴道人所說的‘大氣運負面作用’,更增幾分焦慮。

氣運能帶來機緣,機緣往往伴隨兇險,主運者自是能逢凶化吉,但被主運者帶動了氣運之人,卻不知有沒有拿到機緣的福氣。

“唉,這孩子骨子裡的犟勁也是像極了我,勸不住啊。”

李大志嘆了口氣,腳下生出一朵白雲,託著他緩緩升空、遁入了山間雲霧。

他已經決定了。

不再壓制境界,趁平安外出,自己隨便升個元仙,爭取早日抵達天仙,在門內站穩腳跟。

片刻後;

凡事殿中。

幾名老真仙躲在屏風後,注視著正在抽籤的李平安。

接待李平安的還是王鑫輝執事,整件事也是由王鑫輝來‘操作’。

李平安在木箱中抽出了一張紙條,果不其然是‘黃二十三’;

王鑫輝執事接過紙條,像模像樣地讓李平安在原地等候,隨後轉身走去一旁的木櫃,在標著黃二十三的抽屜中取出了一隻玉符。

王鑫輝執事端著玉符走回,道:“這就是你要完成之事。”

李平安雙手接過玉符,靈識探入其中,心底浮現出了一行字眼。

【凡俗宛安城近來頗不寧靜,駐守宛安城的外門弟子陳宮閔頗為焦慮,請將此玉符帶給陳宮閔,於兩個月內回返門內,則完成本次試煉。】

李平安拿出一隻儲物荷包,將玉符放入其中,貼身存放。

王鑫輝笑道:“外門弟子試煉本不是什麼大事,門內也不會有太多要求,有兩件事你需記下。”

李平安拱手低頭:“弟子聽著。”

“第一,你是萬雲宗的弟子,外出行走需謹記不可弱了我萬雲宗的威名。

“第二,我萬雲宗雖是修行正派,與那些邪修魔修勢不兩立,但你如今修行低淺,不必非要做那行俠仗義之事,外出行走需小心謹慎,若遇險情以保全自身為主。”

王鑫輝執事又補充道:

“你不必多想,凡外出參加外門試煉的弟子,我都會這般叮囑,並不只是對你。”

李平安笑著點頭:“謝執事。”

“此物與你,是長老們賜下的,回山記得還回來。”

王鑫輝執事視線掃過左右,在袖中抽出一枚刀幣狀的淺白玉符,其上寫著篆體的萬雲二字,塞到了李平安手中。

“若是在外遇險,可將此物拿出來,這就是我萬雲宗門人的憑證,誰敢動你就是與我萬雲宗為敵。

“如果對方還要出手……你遇到任何險情,就用我萬雲宗心法催動此符。

“切記,莫要持此物招搖過市!”

李平安正色道:“弟子明白。”

王鑫輝擺了擺手:“去吧。”

李平安再做道揖,轉身走向殿門。

道道仙識追隨著他的身影,殿內不少仙人都在瞧著這個踩著劍鞘飛向山門的青年弟子,說笑時總不擴音及李大志。

凡事殿內,屏風後。

顏晟長老將微炎子喚到身前,仔細叮囑幾句。

微炎子低頭領命,化作一縷虹光遁走,趕去李平安的前路。

顏晟長老端起靈根旱菸袋嘬了口,搖頭苦笑。

一旁有外門長老笑道:“顏晟師兄,你何時動身啊?”

顏晟長老笑嘆:“真不該喝大志師叔的那頓酒,貧道這一把老骨頭了,還要出山走這一遭。”

言罷,顏晟長老起身伸了個懶腰,揹著手、僂著腰,腳下邁出兩步,身形已是出現在山門外,如一縷雲煙般追在李平安背後。

微炎子與顏晟長老,便是李大志請動的兩位‘保鏢’。

顏長老出山門不久,一抹粉白流光飛出山門,朝東南方向而去。

……

且說李平安這邊。

他踩著劍鞘、出得山門,拿出地圖仔細辨別方向,落向百里外的一處裂谷。

以山門為中點,方圓五百里都算是萬雲宗的勢力範圍,會有門人弟子定時巡邏。

這處裂谷本是一片平原,因地下藏有靈脈,被萬雲宗仙人撕開大地、將靈脈搬去了護山大陣內,這才在大地上留下這般痕跡。

李平安遁入峽谷,躲在空中的微炎子施展仙術、化作一朵白雲,漂浮在峽谷上空。

白雲中還藏了一隻陰陽寶鏡。

這寶鏡本是一對,此時一隻在微炎子手中,另一隻正被李大志端著;微炎子將寶鏡對準了下方裂谷,將此地畫面送回門內。

片刻後,微炎子漸生疑惑。

為何李平安進入裂谷後就沒了動靜?

他就這般等了半個時辰,直到躲在高空中的顏晟長老禁不住傳聲喝罵:

“往南三百六十里的山林!

“你這元仙境修為廢了算了!讓一個凝光境弟子在你眼皮底下溜了!氣煞貧道!”

微炎子怔了下。

顏晟長老也在啊?

微炎子忙用仙識探查,果然在南邊三百多里外的一片山林中,發現了那名正貼著樹梢飛馳的中年男修。

他定睛一瞧,額頭爬了幾道黑線。

那男修一眼看去沒有任何破綻,身著黑袍、風塵僕僕,外顯修為在聚神境中期,像極了一名正在趕路的普通散修。

但問題是……

這男修的長相,跟微炎子不能說是有些類似,只能說是一模一樣!

不只長相,那腰間的掛件、眉目間的神態、道簪的樣式,與本尊相比都是毫無二致,差點讓微炎子以為自己產生了心魔。

這!

“好你個李平安,竟敢頂著貧道的相貌去招搖撞騙!”

微炎子笑罵幾句,立刻驅雲趕上,遠遠地追在了李平安身後。

趕路兩個時辰,李平安突然扭頭看了眼天空,微炎子差點以為自己暴露了行蹤。

還好,微炎子很快斷定是自己多慮了。

李平安仔細觀察了四周,再次鑽入一處河谷,找了個角落躲藏片刻、恢復法力,隨即施展雲遁之術,化作一縷白煙抵達了隱藏的地下河,憑水遁繼續趕路。

微炎子變做的白雲上端擠出了一個巨大的問號。

平安小友在躲什麼?

不就是出門送封信,至於這麼小心翼翼嗎?

其實不只微炎子與顏晟長老摸不著頭腦,便是李平安自己,也漸漸生出了些許困惑。

‘這山門之外,也沒父親說的那麼亂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