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計過了有半個多小時。

潘祥才洗了洗自己,渾身溼淋淋的從衛生間裡爬了出來。

街頭混混的那股子狠勁已經蕩然無存了。

他們雖然經常把“砍死你,弄死你”掛在嘴邊,可真出了人命,一個比一個慌。

而且,這一次的人命還不是簡單的弄死,居然是經過了這樣一個毛骨悚然的過程!!

這是人能幹出來的事情啊???

潘祥真的沒法接受!

大概在潘祥心裡,因為憤怒最後將人給弄死了,這是做他們這一行難免會發生的,畢竟還有被嚇死的。

可把人弄死後,還經過那樣的處理……

真就太殘忍,太變態了!

“我……我沒幹過,這事情我真沒幹過……我……”潘祥說話越來越結巴了。

看得出來,這些天的經歷已經對他造成了很大的心靈衝擊。

從潘祥的反應就可以看出,他壓根不知道這件事!

劉赤和許朝是不可能讓太多人知道這個的,否則將來就會對他造成威脅。

並不是說,手底下人多,辦事情就一定不用自己親自動手。

連親兄弟都會出現背叛。

何況一群為了利益跟著自己乾的小弟呢?

只有自己做,做得一乾二淨,才不會落人把柄!

“所以這事情你想明白了沒有,根本不是讓你去縱火。”季雲說道。

“我……我……”

“法庭上,當眾毀滅證據,就會被法庭認定該證據是有效的,因為這等於毀滅證據的人自己確認了該證據的真實有效。同理,在警方的角度看來,你就是在毀滅重要證據,你的行為等同於行兇本人!”季雲再一次給潘祥科普道。

“我真沒有啊,我當時在破爛廠裡,就以為那是當狗肉賣的!”潘祥極力辯解道。

潘祥徹底沒魂了!

要知道,他就是動物收容中心的負責人啊。

當年被查處的時候,他還被處置過的,這是可以查到的記錄。

現如今,他們屠宰的那批狗屍中出現了人體組織,他這就是黃泥巴掉褲襠了!!

“現在伱知道劉赤和許朝為什麼非要你去了吧,你和童昊都可以,童昊聰明,意識到有危險,然後跑了,就你傻乎乎的說什麼要還三年給老闆,你還得起嗎,你命都沒了,這是槍斃的罪!”季雲語氣加重了很多。

“我不能被槍斃,我可以坐牢,但我不能被槍斃,我……我死了,我奶奶也撐不住的,不能這樣對我……”潘祥原本還想坐在沙發上,此時卻已經癱坐在地上,全身沒有了一丁點的力氣支撐自己了。

潘祥怎麼都不會想到是這樣!!

太恐怖了!

他簡單的思維,甚至裝不下如此龐大的資訊量,還有隨之而來如黑海嘯一般的刑罰!

“潘祥,以前你們總罵警察,但這一次你真的得相信他們,你把自己知道的情況老老實實的跟他們說,他們目的不是你,是你們老闆,但如果你非要藏著,非要死扛,他們也沒辦法,只好把你當作那個毀滅證據的行兇者……說實話,你要是進去個兩年三年,我還能給你奶奶說,你去國外做生意了,可你要是被斃了,真的像你說的那樣,你奶奶撐不過去的,她得多失望啊,多自責啊,她是在乎祖輩的,她要知道自己帶出了一個殺人犯,你讓她怎麼去見列祖列宗啊?”季雲說道。

這番話可不是危言聳聽。

季雲接觸過潘祥的奶奶。

這位奶奶年輕的時候也是一腔熱血的,一身肝膽的。

她對潘祥的影響很深,否則潘祥在嵐城待了那麼久,生活在那樣的環境,良知早就被磨滅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怎麼辦,我怎麼辦啊??”潘祥一再重複著這句話。

“你先冷靜一下。”

“我怎麼辦啊,兄弟,我真不知道怎麼辦了。”潘祥已經嚇成一個孩童了,三十多歲的人抱頭痛哭了起來。

“跟警察合作,沒別的選擇,這種時候你別再給自己找麻煩,你要知道你做的事情,頂多一個縱火未遂,破爛廠的事情,你把知道的都說出來,然後一定要好好回憶一下,那個時間段有哪些可以舉證許朝的事情,你要站在你自己是清白的這邊,更要幫助警方找到可以抓到許朝和劉赤的證據,明白嗎!”季雲說道。

“兄弟,我……我還有救嗎?”潘祥問道。

“有救,你相信我,你更要相信你自己,你是無辜的,你犯了什麼錯,你承認,你沒做的,那就是沒做!”季雲說道。

“對,對,我沒做過,我沒做過!”潘祥連連點頭。

“還有,到時候主動交代一些關於劉赤許朝的事情,把你知道的都告訴警方,警方會根據這些線索去查的,只要查到有用的線索,你的嫌疑就洗清了,明白嗎??”季雲再一次叮囑道。

“我明白,再給我一次機會的話,我一定配合!”潘祥說道。

“好,一會你去自首,自首是一定會減刑的,這是法律規定的,然後你主動交代,誰指使你的,要你做什麼,還幫他們做過什麼,都一五一十的說,不要添油加醋,也不要有任何藏著掖著,我向你保證,你只要照著我說的這些做,來年一定可以回老家去過年,再見到你奶奶,不然,你這輩子真的見不到她了。”季雲說道。

潘祥又怎麼會不清楚。

自己奶奶年邁了。

真的沒幾年了。

此時此刻,他最想念的人就是農村的奶奶。

“兄弟,謝謝你,這輩子除了我奶奶,也就只有你真的在乎我的死活……要還能出來,我什麼都聽你的,我戒賭,我戒酒,我再也不和那些狗東西往來,我找一份正經的工作……真的,我說的是真的,這些年有些話傳到我奶奶那邊,我奶奶已經對我很失望了,所以我一直沒臉回去見她,我真的不想讓她失望。”潘祥痛苦的說道。

其實那天回村莊,潘祥能夠看出奶奶特別開心。

因為這一次,看得出來,奶奶是發自內心認可季雲的,也希望自己多和季雲走近一些。

事實上,潘祥身邊就是一個能拿得出手的朋友都沒有,奶奶最看不起的就是他們這種混街頭的!

所以季雲告訴潘奶奶,他是大學老師,也是潘祥的好朋友,潘奶奶陰鬱一下子消除了,這意味著之前傳到她耳朵裡的那些話不一定是真的。

自己孫子在城裡還是有正經朋友的!

“去吧,別折磨自己了,你自己也經常進局子的,你清楚他們行事作風,他們比什麼人都分得清是非。”季雲說道。

“你陪我去吧,我……”

“行,我陪你去,頭盔戴上。”季雲點了點頭。

……

送潘祥進了局子。

局子裡的人其實早就等候多時了。

看到潘祥進來,就跟親戚終於來竄門了一樣。

審訊室、記錄本、喝的、吃的,也都給他準備好了。

要聊的事情肯定很多很長。

但那邊技術鑑定也需要時間,所以他們並不著急。

進了審訊,潘祥本來是很慌的,擔心警方會直接將他扣上殺人行兇的帽子。

但很明顯,警方知道他是受人指使的。

這讓潘祥也稍稍安心了幾分。

他知道,劉赤集團那邊已經徹底把自己賣給警察了,既然這樣,他也不需要顧及什麼,能說的全說!

本來他就憋了很多天,也反思了很久。

從頭開始吐露,也當是對自己人生的一次檢討!

……

……

嵐城湖畔。

咖啡館裡,季雲走向了兩個女子所在的位置。

杜歡盛那邊已經給了自己訊息。

死者身份已經有了明確的方向。

也正好,沈滄滄這邊已經完成了她推心置腹的使命。

潘祥那邊提供的線索。

以及沈滄滄這邊提供的線索。

那死者可以基本鎖定了。

“我……我們當時在談著,就是沒有明面上談。”女子緩緩的敘述道。

沈滄滄已經將群裡的那個女子給約了出來。

事實上,她就是透露破爛廠資訊的人。

更重要的是,她還是那位失蹤大學生的女朋友。

“那個時候,有一個嵐城的狗狗論壇,我們在論壇裡認識的,後來聽說他在做相關的公益,我們兩就越走越近……”女子低著頭,不敢怎麼大聲說話。

大概當年這件事在她心裡留下了極大的陰影。

哪怕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一個和自己談著戀愛的男生就這麼憑空消失了,她怎麼會不慌呢?

“為什麼你會知道破爛廠有虐殺狗狗的事情,你是什麼時候看到的?”季雲詢問道。

“那個……白順林在失蹤前,有和我說過一件事情,他說他有點擔心,擔心他的那個合夥人會對威脅他。”女子說道。

“你的意思是,白順林有提防的,而且可能留有證據?”季雲問道。

“他讓我買了個攝像頭,說是打算在流浪基地裡,給那些養得好的小寵物們開個影片什麼的,這樣可以吸引論壇的網友們捐贈口糧,但他又跟我說,他是以防萬一,要是他出了什麼事情,讓我去把這臺電腦的硬碟取走。”女子說道。

“攝像頭?那個流浪基地有電腦,有攝像頭嗎?”沈滄滄疑惑的問道。

一旁,季雲眼神卻發生了變化!

那裡確實有一臺電腦。

而且是有攝像頭的!

起初季雲還在驚歎,這些傢伙斂財的手段真先進。

原來那不是周豹、童昊、潘祥的意思,是那個大學生弄的!

忽然,季雲又意識到了什麼。

當初自己和沈滄滄上了嵐城的報紙,而整個嵐城發生了極大的變化,感覺全世界都乾淨了一般……

難不成,並不是打擊掉了不文明的現象,是當時城管發現了這臺電腦,而電腦裡有那位死者留下的東西!!!

對啊!!

以劉赤現如今的發展,怎麼可能會因為一個破爛廠被打掉就徹底銷聲匿跡了!

是因為這臺帶有攝像頭的電腦,裡面有可以毀滅劉赤的東西!

很顯然,在這個時間線裡,破爛廠雖然被打擊掉了,但由於自己去救父親了,沒有開啟那場“文明嵐城的完美走向”的直播,所以城管在打掃的時候,也忽略掉了那臺電腦。

而開啟了那場動物受虐直播的時間線裡,自己無意間把證據呈現給了城管,城管給了刑警隊。

於是劉赤這個首腦在自己只有38分鐘的那個時間線裡,其實已經被抓了,所以十年後的嵐城變得極其有人情味,極其有溫度,更有誠意!

原來是有這樣的連鎖反應!!

自己當時根本沒有意識到!

季雲立刻拿出了手機,撥打了杜歡盛的電話!

“杜歡盛,快,問問潘祥,看他知不知道破爛廠那臺電腦在哪裡!”季雲急匆匆的說道。

“好……好!”杜歡盛聽季雲的語氣,便知道季雲又發現了無比重要的線索!

沈滄滄在一旁,仍舊是一臉疑惑的看著季雲。

季雲握著手機,一臉的焦急!

這個線索其實也很渺茫,因為那是十一年前的電腦啊,如果沒被人發現裡面的秘密,怕是已經變成一堆報廢物了。

很快,杜歡盛回了電話。

“季雲,那臺電腦在潘祥的奶奶家,當時他搬回去後,就沒有怎麼用過了。”杜歡盛說道。

“真的嗎???”

“對!”杜歡盛肯定的說道。

季雲滿臉激動與欣喜!!

原來是那臺舊電腦!!

就擺在潘祥再也不曾住過的那個房間。

季雲去探望潘奶奶的時候,有瞥見過一臺老式電腦!

只是季雲從沒有想過,那臺連開機都難的電腦,正是自己曾經在破爛廠做過直播的裝置!!

“十一年前的電腦,資料能恢復嗎?”季雲問道。

“儲存完好的話,是可以的!”杜歡盛肯定的說道。

“杜歡盛,劉赤集團玩完了!”季雲說道。

“啊??”

“他們死定了!!”

“我不太懂。”杜歡盛困惑道。

“你等我一會,我去拿一樣東西,這一次劉赤請一萬個律師,他也得槍斃!!”季雲異常肯定的說道。

“好,我等你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