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她反倒勸裴景明,“你和沈丫頭到底是沒有緣分,還是算了罷。”

又規勸他,“曹氏也未必當真就不管用了,你得閒去曹家瞧瞧她,到底是夫妻一場,若是有轉好的餘地還是要將她接回家來才是,總不能一直放在孃家裡不管不顧。”

這便是又要拿曹辛玉來搪塞他。

裴景明心知肚明,也只得應下,聽裴老夫人的話去了曹家一趟。

丫鬟見著自家姑爺上門,分外欣喜,“公子可算來了,少夫人時時惦記著您呢!”

“她好些了嗎?”

裴景明隨口問,抬腳往裡走,撩起廂房的簾子,他看見裡頭的曹辛玉,眼神呆滯坐在窗邊的涼榻上。瞧見他進來,那眼裡才一寸寸有了光亮。

“夫君?”她咧嘴笑,忙不迭下榻,也顧不上穿鞋,赤腳就來牽他的手,“夫君是要來帶我回家的嗎?”

她目光灼灼。

裴景明看了眼丫鬟,她垂首解釋,“少夫人已經忘了行露的事,滿腦子只記得自己要和公子成親了,眼巴巴的等著公子來接呢!”

她也問裴景明,“公子是來接少夫人回家的嗎?”

並不是。

他只是聽從裴老夫人吩咐過來看看她。

瘋癲這病不可逆轉,便是勉強治好了,兩人之間鬧出了這麼多的冤債官司,夫妻也已離心了,倒不如就此罷手。

裴景明心裡有了計量,看過了曹辛玉便回府去。

路過銜雪院時,遲疑了半晌,還是提腳走了進去。

沈清棠昨日跪傷了膝蓋,腿腳不便,他打著探望的名義過來看她。

“勞景明哥哥惦記我,我無事。不過跪了兩下,昨日上了藥已經好許多了。”

沈清棠抿著唇,甜甜輕笑,還是從前溫柔綿軟的好性子,看著就叫人心生喜歡。

裴景明也是當真喜歡她,輾轉這許久,回頭來看,就覺得誰也比不上她。心裡萬分悵惘,只換得吞吞吐吐問一句,“妹妹……妹妹是真心要嫁他嗎?”

他知道昨日她因著此事罰跪,不免有一份妄想。

——她或許也是不想嫁的,只是不能違逆歸崖院的意思。

沈清棠聞言怔了一下,很快垂下眸去,“景明哥哥怎麼突然問我這個?”

她這個模樣,愈發叫裴景明確定,連忙催問,“妹妹並不喜歡兄長,是不是?你不想嫁他的,是不是?”

她在他的連番催問中神色黯淡,“我喜不喜歡,想不想嫁,有什麼重要。這一切,從來由不得我做主……”

“妹妹不想嫁,便不嫁,我去為妹妹想辦法!”裴景明當真是一腔熱血昏了頭。

沈清棠抿唇看他,“景明哥哥能有什麼辦法?”

他自然是沒法子。

論身世,裴琮之為嫡他為庶。論地位,裴琮之如今已是戶部尚書,朝堂上翻雲覆雨的二品大官,他卻只因著家族蔭封在禮部掛了個小小虛職。

一天一地,何談去爭去搶。

裴景明這幾日頗為洩氣,日日在花街柳巷裡喝酒買醉,以解愁緒。

裴琮之看在眼裡,偶爾去銜雪院,便問沈清棠,“妹妹又是起了什麼壞心思?好好的人叫你折騰得不成人形了。”

又故意去捏她綿軟的頰,挑眉看她,“不是告誡了妹妹不要去西院招惹他嗎?妹妹可是不乖。”

“我才沒有去招惹他。”

沈清棠咬著唇看他,眼裡皆是不服,“是他自己非要撞到我面前,與我何干?”

她從不主動害人,可人若是主動來招惹她,自然也得不了什麼好果子。

“反正在這銜雪院裡無趣得緊,正好找找樂子,解解煩悶罷了。”

她語氣輕飄飄的,眼裡有一閃而過的促狹使壞,“不如哥哥和我猜猜,他會想到什麼法子?”

沒過幾日,是裴景明身邊跟著的那個小廝看不下去,搶過他面前的酒壺,攛掇道:“公子怎能這樣自暴自棄?沈姑娘這不是還沒嫁呢嘛?多的是機會將她搶回來。”

“搶?”裴景明問,“如何搶?”

小廝附耳在他身邊悄語幾句。

裴景明聽了皺眉,“這能行嗎?”

“怎麼不能行?”小廝提醒道:“公子難道忘了行露是如何進的院裡?”

先斬後奏。

若是木已成舟,沈清棠成了他的人,自然只能給了他。

裴景明當機立斷,尋著個機會就讓人去銜雪院傳了信,說是已想到了法子,邀沈清棠來西院商議對策。

“姑娘,要去嗎?”采薇遲疑問她。

“去,自然要去。”

不止要去,還要將白露帶上。她和沈清棠身形最為相似。

裴景明想要避著人,自然要尋著法子將她獨身喚去旁的地方。

果然,去了西院,裴景明並未出來見沈清棠,而是讓丫鬟將她帶去院外竹林的涼亭裡。

“哥哥怎麼讓我來這樣偏僻的地方?”沈清棠捏著帕子,直皺眉。

“三公子說,日頭悶熱,此處靠湖涼爽。還請姑娘稍微等等,三公子一會兒便到。”

丫鬟說完,又看向她身邊跟著的采薇白露,“我要去端些茶水點心,怕是手腳不夠,兩位姐姐能不能過來幫幫我?”

采薇白露看沈清棠,她不甚在意的擺擺手,“你們去吧,快去快回便是。”

等裴景明過來,涼亭裡只獨身坐了一個姑娘,柳腰婀娜,嫋嫋婷婷,光是一個背影就叫他失了魂,一把抱上去。

姑娘嚇得在他懷裡掙扎,裴景明連忙出聲安撫,“妹妹,清棠妹妹,是我。”

驟聽得這熟悉聲音,懷裡的姑娘冷靜下來。

這般乖巧聽話,裴景明覺得有戲,忙不迭的哄她,“我聽祖母說了,兄長並非真心想娶妹妹,不過想誆妹妹去歸崖院做妾。妹妹這樣的身份,如何能委屈做妾?”

他滿口胡言,只顧誆她,“不如妹妹嫁給我。我很快就和曹氏和離了,妹妹嫁過來,便是正頭的少夫人。我一定好好待妹妹,絕不委屈了妹妹。”

“清棠妹妹……”他用力摟著她的身子,不管不顧往石桌上抱,“我從很久之前,就心悅妹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