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萬壽宴你說皇帝會問你什麼。”黃熙端著一杯清酒。

又來莊詢家喝酒了,今天帶來一隻燻牛腿,搭配幾壇清酒,這幫人一個個醉呼呼的。

唯有莊詢笑眯眯的看著幾人,因為他喝的最少。

因為他說了不會喝酒,只能小酌。

“感謝應試教育,背功還行,不管問什麼大致都能背下來吧。”莊詢也有了幾分醉意。

後天就是萬壽宴了,完成背誦任務和儀態任務的他也算能夠稍微放鬆一下了。

“那是不是小詢哥保底都是縣令這種大官了。”羅嶽成激動說。

“府推再加皇帝賞識應該能獲得郡守的位置,就是不知道是哪個郡,好郡是得不到了,一般的郡就好。”何衡飲下一杯酒,回憶他之前聽說的。

“或許吧,也有可能在朝廷,但是我會寫申請請求調離,第一,受不了黨爭,第二,兵荒馬亂還是地方有兵權,內心安定一些。”

莊詢倚靠在椅子上,想去地方,這種行為是非常特立獨行的,一般人覺得哪怕兵荒馬亂那也是京城安全,害怕到地方去做官。

“地方為官,要有治理地方的能力,否則越治越亂,我不是懷疑先生你,只是你沒有治理百姓的經驗,還是多在朝廷學習一年,至少學會駕馭下屬的經驗。”何衡好心提醒說。

“天時不等人,我還是想早點深入地方。”莊詢明顯感覺到虞國的風雨飄搖了,早一年能到地方種田早一年積蓄實力。

至於治理百姓,他沒有什麼信心,但是司琴宓已經是被閻王稱讚為王佐之才了,那得讓她發揮才行,一天在家打掃衛生,做做飯,繡繡衣服,那也太浪費她的才能了。

“先生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我們也不懂,但是官場可黑暗了,你要小心……”

黃熙醉醺醺的,好意的提醒說,他算是最年輕的了,只有十七歲,父母死的早,所以才會留下家產讓他嚯嚯,最後敗光。

“本質上就是一個站隊問題,站對了官運亨通,站錯了屍骨無存,只是我有我的追求。”

這種事情莊詢看的很透徹,如果不是什麼帝脈,以他自己的智商,他是不想進入官場的。

逃到強盛的國家,每天藉著數算的本事賺點小錢,娶個溫柔可人的小媳婦,享受退休生活不好嗎?

時代的重壓又壓不到他身上,他算是半個食利階層,什麼其他亂七八糟的造反呀,當官呀,他只能說自己能力不足。

他連元素週期表都記不清了,火藥配方都不知道怎麼配比,更別說這個世界的物理是不是自己世界的都不知道,憑什麼覺得自己優人一等。

他也只是一個無力的普通人,只是恰好遇到了前進的風浪,被裹挾前進。

“是呀,站隊,站對了什麼都有,站錯了什麼都無。”何衡點點頭,深有感觸。

“所以小詢哥伱站楊丞相所在的清流嗎?那樣會很辛苦的,畢竟奸佞弄權。”羅嶽成想當然說。

“是呀,是呀,清流們都很慘,不受重用,一直被排擠,甚至還有些假清流去敗壞清流的名聲,像是韓央那種,先生你還是別站隊清流了……”黃熙可憐,又怒其不爭說。

“你們真是,先生是清流的宮大人和夏大人推舉的不站清流的隊,站哪裡,去和佞臣沆瀣一氣嗎?”何衡教訓他們倆人說。

……

莊詢頓時尬住了,這時候告訴他們自己已經差不多站奸臣張右相的隊了,他們會不會立即抽出刀要和自己割袍斷義呢。

“咚咚……”

敲門聲響起。

“我去看看是誰?”莊詢總算擱置這個尷尬的問題。

“恩主,你有麻煩了。”還沒進門,賀柾就露出憂心忡忡的神情。

“啊。”開門就你要大難臨頭了,莊詢有些懵。

“秀才何出此言,先請進。”莊詢邀請他進門。

“人多眼雜,進屋再說。”看了一眼院子裡喝酒的一幫人,賀柾示意莊詢找個私密的地方談談。

“好。”知道有麻煩,莊詢也知道輕重緩急。

“何二哥你們幾個先喝,我失陪一會兒,賀秀才和我有要事商量。”打了一個招呼,把賀柾帶進屋。

“發生了什麼事?”莊詢進屋,也變得有些著急,麻煩,什麼麻煩。

“聽聞你平日裡的事蹟,聖上決定萬壽宴後徵辟你為戶部左侍郎。”賀柾眼眸低沉,語氣沉重。

“那我不能去地方了,那確實挺麻煩。”莊詢驚訝說,怎麼突然就變成留京了。

“這個是小問題,其他官職,都沒問題,想去地方也容易的很,可這是戶部左侍郎,從三品,恩主你的資料,你才二十三歲。”賀柾看向莊詢,多了一絲敬畏,這就是帝脈的能力和運道嗎?

“戶部左侍郎,前幾天砍頭那個?”莊詢隱隱約約記得買菜時,聽到過,剛剛喝酒的時候,也有提。

“沒錯,就是那個,韓央死後這個位置空了出來。”賀柾點點頭說。

“皇帝聽了什麼,要讓詢去做這個職位?”莊詢也懂了,你說年輕人去做一郡太守,六部郎中大家覺得你是俊才家裡背景大,有銀錢,大家也就忍了。

你個年輕人一下子做到侍郎,是不是就有些過分了,還顧不顧及長幼次序了。

“最近尹都傳言孝廉三請母女歸,義救何二郎的故事,不知孝廉知否?恰好東華道節度使豐政被東華王檢舉貪汙,昨日押送尹都,所以這個故事傳播甚遠。”賀柾打量著莊詢,這就是天子之姿嗎。

我成流量密碼了,聽名字就知道是講什麼了。

這是莊詢腦子第一感想,然後反應過來說:“就這麼隨意?這是從三品的大官了。”

“皇上一直如此,青眼相待之人總是不吝嗇賞賜和恩寵,好的也這樣,壞的也這樣,最後虞國就這樣。”賀柾不置可否。

單純的說出這句話,嘲諷性拉滿,至少莊詢忍俊不禁。

“現在這種高位坐了,再申請去地方做個太守,是不是就顯得很奇怪。”莊詢想到什麼說。

虞國已經可見的在崩潰邊緣,在亂世,公卿不如狗,這個道理他懂的,在尹都就是坐等身死,特別他有帝脈,苟都不能苟,苟就是等死。

“這個不關鍵,請節度左使,領郡守即可,主要恩主你已經成了左相和右相角力的一個點。”賀柾擔憂說。

“詢投靠右相的事情已經暴露了?”莊詢迷惑說,他誰都沒告訴。

“並沒有,只是你不是左相的人,禮部,戶部,工部向來都是清流自留地,現在你一個沒有靠攏清流的人進入戶部,會被認為是皇帝向清流插刀子。”賀柾解釋說。

“啊,怎麼清流的都是搞錢的部門。”莊詢忍不住吐槽說。

此刻的禮部,也是賺錢的,因為外交真的很重要。

“大概清流們都缺錢吧。”賀柾聽了莊詢的話,不知是諷刺,還是形容一個事實。

缺錢去有錢的部門待,沒毛病。

“那我們怎麼辦?清流要對付我們?”莊詢求助說。

“那就和他們作對,皇上賞識郎君你,要你做刀,那就順勢捅進清流們的傷口,捅他們幾刀!”司琴宓從偏房走了出來,手裡還拿著一件華美的衣衫,是她做了許多天的新衣。

“娘子?”

“衛夫人。”

“郎君,不要害怕,如果只是清流的針對,陛下是無論如何都會保住你的,陛下是知道清流都是什麼樣的。”司琴宓篤定說。

“啊,這樣嗎?”莊詢有了一點信心。

“沒錯,清流們越針對郎君你,陛下也就越器重你,給陛下做刀才爬的快,有這種機會自然要好好把握。”司琴宓帶著淺笑說。

“有些道理,只是這樣名聲不會臭掉嗎?和清流作對。”莊詢是深知輿論的重要性的,壞的名聲做什麼都要討罵。

“清流,他們怎麼定義清流?”司琴宓輕笑說。

“啊,什麼意思?”莊詢沒有反應過來。

“不貪不腐謂之清流。”賀柾有些領會到司琴宓的意思了。

“再清流,能有我家郎君清?”司琴宓嗤笑一聲,驕傲說。

“這些個清流官員,哪個不是假清流,要是真清流,又怎麼會想到對付郎君你呢。”司琴宓充滿諷刺說。

“你的意思是佔據輿論高點,比他們表現的更清流,可是我們沒錢請人幫我們說話,而且要怎麼表現的比他們更清流呢?”莊詢聽懂了,聽懂了一半。

“柾也不明白。”賀柾雖然猜到司琴宓話裡的意思,但是具體怎麼操作他也沒有思路。

“反腐鬥貪!陛下不是要徵辟郎君你做戶部左侍郎嗎?上任就查賬,把戶部查個底朝天,看看這些清流到底多幹淨,只要搜出兩三個典型,郎君你就是新的清流。”司琴宓語氣淡漠,其中的兇狠卻讓人頭皮發麻。

“衛夫人,這樣恐怕不妥吧,太得罪人,會演化成不死不休的局面的。”賀柾膽戰心驚,可以想得到到時候戶部官員的反撲到底多激烈。

“現在不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他們想要我家郎君死,我家郎君還顧及他們會不會惱羞成怒?”司琴宓冷笑,已經準備把戶部的天攪得天翻地覆。

“衛夫人說的是。”賀柾一想,確實如此,別人都擺明了對付你了,還留什麼情面,留情面就能加入對方嗎?讓對方不對付自己嗎。

“蕭大人和張相是什麼意思呢。”司琴宓問向賀柾,那雙威嚴的雙眸帶著上位者的威壓,強大的氣場接管了這場討論的節奏。

“他們讓恩主不要擔心,一定會竭力促成此事,但是暫時不要說出恩主你已經投靠了他們。”賀柾想起今天自己到來的原因。

“竭力促成是有多竭力?讓郎君免費為他們衝鋒陷陣嗎?還不想沾濺出來的血,虧他們想的出來,告訴他們明天中午前拿不到十萬兩白銀的等價物,我們明天下午就去宮紀宮大人府上謝恩推。”司琴宓威脅說,對兩個大人物空手畫大餅的本事不屑說。

“在下明白。”賀柾懂得司琴宓話裡話外的意思。

“還有一個事情?”主要的事情談完,賀柾出聲說。

“什麼。”看著司琴宓表演完莊詢才理順邏輯。

“根據訊息,楊左相他們會在宴會上對恩主你發難,恩主你要早做準備。”賀柾提醒莊詢說。

“知道因為什麼嗎?”司琴宓美眸閃動,顯得關切說。

“不知實事為何,也只是一個訊息,柾這段時間一直調查,卻沒什麼頭緒,應該是關於孝廉你的身份認定,訊息說是要取消孝廉你的身份。”賀柾羞愧說,他的手眼也僅僅只能得到這樣一個訊息。

“沒事,已經做好準備了,不被刁難怎麼可能,多謝秀才四處奔走了。”莊詢安撫說,他又沒有立場指責賀柾帶來的過訊息不詳盡。

“既然,資訊已經傳達到,柾告退。”賀柾拱手說。

“多謝秀才相告,喝杯薄酒吧。”莊詢挽留。

“此時喝酒尚早,待恩主透過考校,再聚不遲!”賀柾擺擺手。

莊詢把他送到門口,轉身卻沒有了喝酒的心情,苦著一張臉。

何衡他們看到莊詢這樣,莊詢不說,他們也不好問,幾下吃了完燻牛腿。

“不行了,我醉了。”羅嶽成猛灌了幾口清酒,就趴倒在桌上。

“這混小子,喝酒也不知道節制點,我們送他回去休息吧。”何衡笑著說。

“讓大家不開心了,是我的過錯,下次再邀請弟兄們……”莊詢也看出來了,道歉說。

“哪裡的話,這渾廝喝醉了,還怪先生不成。”黃熙打著圓場。

兩人攙扶著羅嶽成離開小院。

莊詢憂心忡忡的走進屋,司琴宓在用針線修飾著衣角,經過她的針秀,原本樸素的衣衫已經雲彩繚繞,僅僅看圖案就知道是高階布料。

“郎君,不要憂慮,越是這種情況,越要沉著冷靜,你做的好事都是真的,陛下也青睞你。”司琴宓咬斷了線頭站起來,整理一下手裡的衣服站起來。

“我們現在的資訊太少,迴轉空間就這麼大,妾也只能一賭。

投靠清流意味著失去皇帝的信任,所以不管後天有什麼陰謀,不如賭一賭皇帝的信任,他不可能放任清流迫害你。

如果你不想賭,明天我們拿了這些大貪官的錢就直接逃走,再開新局。”司琴宓冷靜的可怕,面對一場豪賭,不帶絲毫猶豫。

“我明白了……”雖然還是沒有解決辦法,但是這種破罐子破摔的解決方式確實讓莊詢心裡安定一些。

“來,試試合不合身,不合身妾再改改。”司琴宓抬起衣服,給莊詢比了比。

“你,這不是……”莊詢瞠目結舌。

“妾給郎君做一件新衣,郎君那麼驚訝嗎?”司琴宓詫異說,就是笑容暴露了她。

“你怎麼能這樣,我不要……”想起司琴宓夜以繼日,幾乎手不停做弄出的衣服,莊詢心口熱流湧動,使得喝了薄酒的他腦子裡想不出別的東西,全是司琴宓針繡的模樣。

“款式都做成男式了,大小都做成郎君的身形,你不要,豈不是辜負妾的一片心意。”司琴宓把衣裳捧到莊詢面前。

如畫的美人,華美的衣賞。

“呀,郎君,你做什麼,別親人家的臉,還是白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