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她的眼淚,少年昳麗的眉眼有瞬間的鋒利深沉,但稍縱即逝。

俊俏惹眼的臉上很快勾起玩世不恭的笑,好似看戲,散漫又混賬:

“喲,裡面原來有人啊,怎麼不早說?”

一旁雲枝敢怒不敢言,哪裡沒有說,分明是你在硬闖!

她快步跑到嶽穠華面前,和青兒一起用身子將自家小姐擋住,冷冷道:

“我家小姐在此,請二公子出去!”

藉著二人的遮擋,嶽穠華側過臉,藉手帕擦拭臉上淚痕,以此掩飾心底翻湧的驚濤駭浪。

看到少年的第一眼,她腦海中就飛快閃過了有關對方的資訊——

蕭厭……亂臣賊子!

作為衛國公府嫡次子,這位二公子是出了名的不守禮教,任性妄為。

風流紈絝的名聲簡直響徹京都。

就連他親爹蕭大老爺都對他失望透頂,曾公開說過只恨不得從沒生過他。

可誰能想到,就是這樣一個整日只知吃喝玩樂,親爹都嫌棄的混賬東西,會在未來蕃國犯禁時,以軍功入仕,勢如破竹,對戰從無敗績,最後封侯拜相權傾天下,差一點顛覆了整個大祁。

他闖進來做什麼?

嶽穠華心情尚未平復,就聽到對方懶洋洋的聲音響起:

“哭這麼可憐,不會真的被未婚夫拋棄了吧?”

嶽穠華一噎,忽然明白了,某些人惹人嫌、欠揍,原來早有端倪。

她不想和這位能上史書的未來大反派有太多牽扯。

話本里講他這人記仇且睚眥必較。

曾有人年少時因口角得罪於他。

他掌權後,輕描淡寫一句話,便屠戮對方滿門。

是個狠戾無常俊美涼薄的瘋子……

嶽穠華不想得罪他,讓青兒先退下。她淺淺呼吸兩息,壓下心中亂七八糟的情緒:

“二公子說錯了,我沒有未婚夫。”

少女的嗓音清靈悅耳,帶著幾分哭泣後的沙啞。

蕭厭莫名覺得耳朵有些癢。

他薄唇輕勾,剛要說永安侯府千金與丞相嫡子的婚事京都何人不知,就聽到少女帶著幾分自嘲的後半句話:

“侯府的婚事是許給親生女兒的,而不是我這個冒牌貨。”

蕭厭眸色幽深,開口的聲音卻含笑玩味:“什麼意思?”

嶽穠華終於抬眸,露出那張清豔絕俗的美麗臉龐,唯有微微泛紅的眼尾透露出幾分嬌弱嫵媚的味道:

“我不是岳家的女兒,只是永安侯夫人抱錯的農女。不久前侯府已尋回真千金,想來不過來多久就會對外宣佈婚約換人的訊息了。”

其實在話本里,侯府並沒有更改婚約,傅宴玉也沒有娶嶽仙仙。

因為這位真千金眼界甚高,看中的是那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後位。

區區高門主母,並不能滿足她野心。

但這不妨礙嶽穠華張嘴就來,反正她就是假千金。

反正當傅宴玉走出這裡的那一刻,他在她心底就已經死了。

蕭厭望著面前嬌弱美麗的少女,一雙桃花眼笑意盈盈,看條狗都深情,不帶絲毫攻擊性:“這麼隱秘的訊息,嶽小姐為什麼要告訴我?”

“因為……”

嶽穠華剛要開口說什麼,就聽“碰”的一聲,少年進來時就沒有關緊的門被人從外面一把推開。

一個穿著花青色福字紋褙子的嬤嬤站在門口,板著臉道:“大小姐,時候不早了,該回去了。”

嶽穠華俏臉一沉,竟這麼快的嗎?

她以為還有時間的。

少女陡然的緊張慌亂被蕭厭察覺。

他若有所思地看向她。

嶽穠華並沒有注意到對方探究的視線。

她強迫自己快速冷靜下來。

話本里就是這樣的,她因為傅宴玉的背棄,只顧著傷心難過,卻不知道這一趟是二叔母給她的“最後機會”。

在得知傅宴玉放棄她,選了真千金之後,她便不再顧忌,徹底撕破臉,將她送去給富商作妾……

想到自己最後的慘相,嶽穠華眼底閃過一抹怒意。

不能硬槓,會被發現意圖。

也不能就這麼跟她走,她身嬌體弱不懂武功,回去就是羊入虎口,自投羅網。

唯一的辦法就只有……

她飛快掃了眼身邊不知何時已經坐下,一邊自顧自喝茶一邊饒有興味掃來掃去的俊秀公子。

嶽穠華嘴角微抽,這人還真是……感情把她當樂子看了。

不愧是京都有名的紈絝子弟!

“大小姐,你聽到奴婢說的話沒有?夫人可還在府裡等著你呢。”

就在張嬤嬤又一次不耐煩催促的時候,嶽穠華捏著絲帕慢慢站直身子,挑眉朝她看去:

“怎麼了,我連和人說句話的自由都沒有了?要你一個狗奴才來管?”

少女清豔的眉宇間帶著恰到好處的輕蔑譏諷,好似高高在上的菩薩冰冷地俯視眾生。

又彷彿明珠拂去灰塵,再也掩不住光華萬丈。

貴氣而強勢。

而這一幕落在蕭厭眼中更像是小奶貓伸出爪子,在努力虛張聲勢。

勾得人心癢癢。

有種想要不顧一切把貓捉進懷裡狠狠揉一把的衝動。

他懶懶一笑,垂下鴉羽長睫掩去眼底神色。

誰知這一低頭卻意外看到少女藏在手帕下,緊張到打結顫抖的柔白手指。

蕭厭的眼神陡然鋒利幽深。

她在害怕?

為什麼?

她再怎麼說也是侯府嬌養了十六年的大小姐,何至於怕區區一個賤婢?

還是說,這賤婢身後有什麼讓她恐懼的東西?

“既然大小姐聽不懂人話,那奴婢只能得罪了。”

張嬤嬤說是“得罪”,可倨傲譏諷的態度可看不出半點客氣。

她一抬下巴,身後兩個穿著侯府下人服的小廝就要上前抓人。

至於邊上喝茶的蕭厭,張嬤嬤根本沒放在眼底。

這位國公府二公子,混賬雖混賬,卻從不管別人的“家事”。

想必這一次,也一樣。

嶽穠華面沉如水,眼底已是一片冰涼。

“走開啊,不許過來!”

看著明明害怕卻還是努力擋在自己面前的青兒,嶽穠華抬手按住她肩膀:“張嬤……”

就在小廝的手即將碰到青兒的時候,一直閒坐看戲的錦衣少年忽然“嘖”了一聲,笑道:

“好久沒遇到膽子這麼大,敢在本少爺面前撒野的蠢貨了。”

他本就容顏極佳,此刻一笑頗有種驚豔的味道。

不過很快,這剎那的驚豔就化作了讓人毛骨悚然的……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