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相國的訊息終於出來了,韋見素出任尚書右僕射兼吏部侍郎,楊國忠出任黃門侍郎兼戶部侍郎,張均出任尚書右僕射兼太子詹事。

李林甫繼續出任右相中書令,陳希烈繼續出任左相門下侍中。

五人皆為中書門下平章事,共同組建政事堂,另外設執政事筆,一年輪換一次。

執政事筆便是多相制的精髓,大家輪流掌握朝政,防止一人獨裁。

只是李林甫竊據執政事筆達十幾年,現在終於被打破了。

這就意味著李林甫獨攬大權時代的結束。

原本入相呼聲很高的宇文靖因為孫子宇文嗣武的案子而失去了機會,加上宇文嗣武惡行嚴重,宇文靖被御史臺彈劾而罷免了兵部尚書,他也心灰意冷,稱病在家不出門一步。

李林甫隨即推薦千牛衛大將軍元素兼任兵部尚書,加封銀青光祿大夫。

雖然兵部尚書是虛職,沒有實權,但它對元素意義重大,它是元素從武將跨為文官的關鍵一步。

………

這天中午,黑矛來太學找到了李鄴。

李鄴給他倒一碗水,笑問道:“女兒情況怎麼樣?”

黑矛感激道:“外祖父和外祖母都很疼愛她,加上我給了三百兩銀子,舅舅和舅母都不說話了。”

李鄴笑道:“明天你跟我去高力士的府上,你也替他打幾場球,掙一筆錢留給女兒,然後我們一起去安西,我在安西軍給你謀個軍職,伱就留在安西,在安西找個女人,再把女兒接過去。”

黑矛知道公子把自己留在安西必有深意,他點點頭,“卑職遵令!”

李鄴看中黑矛,很重要一個原因就是看中他的身材,身高近兩米,長手長腳,極為強壯,這就是一個天生的陌刀將。

李鄴想把他推薦給高仙芝,讓他成為李嗣業的副將。

黑矛又道:“我聽張平說,公子想幹掉武珪,這件事可以交給卑職來做,卑職保證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幹掉他。”

李鄴當時是滿腔怒火想殺掉武珪,但幾天後他慢慢冷靜下來,那個惡魔是一定要殺死,但不是現在,現在幹掉他,會給自己和家人帶來巨大的麻煩。

李鄴笑了笑道:“我最敬佩草原上的白腳狼王,堅韌、耐心、冷靜、一擊而中,全身而退,我時時刻刻提醒自己,也要成為白腳狼王,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卑職明白!”

李鄴拍拍他的胳膊,“我讓你來,就是告訴你,明天上午和我一起去高力士府上,沒有別的意思。”

黑矛點點頭,“卑職先告辭!”

黑矛行一禮走了,李鄴一個人在房間裡來回踱步,他忽然不想在長安呆下去了,他的心已經飛去了安西,大漠、綠洲、胡楊、駱駝,說不定還會遇到另一隻白腳狼王。

這時,院子裡忽然熱鬧起來,好像是韋頌他們下課回來了。

“他就住在那間屋,應該在吧!我幫你敲門。”是韋頌的聲音。

忽然傳來敲門聲,只聽韋頌笑道:“你小子真是出人意料啊!趕緊出來,有人找。”

李鄴起身去開了門,“誰找我?”

一抬頭,李鄴愣住了,只見朱雀似笑非笑地站在院子裡,她又換回一身紅色武士服,依舊帶著面罩。

李鄴忽然想起在樂坊對她似乎有點無理,連忙抱拳笑道:“師姐怎麼知道我在太學讀書?”

朱雀微微笑道:“既然是你師姐,連你在哪裡讀書都不知道,這個師姐也太不合格了。”

韋頌三人在一旁起鬨道:“阿鄴,趕緊帶你師姐去吃午飯吧!我們正好有空,可以作陪。”

“不!你們沒空,你們很忙。”

李鄴堵住了他們巴結朱雀的機會,三人擠眉弄眼一番,這才各自回房了。

李鄴笑道:“我請師姐去吃頓午飯,就在附近!”

“好啊!可我的馬和弓箭怎麼辦?”

“東西先放在我的房間,馬匹我替你寄存。”

李鄴把朱雀的物品放進自己房間,關上門,帶著朱雀向太學外走去。

兩人來到三元酒館,酒館內只有兩三桌人,很安靜,他們在最裡面的小桌坐下,李鄴點了幾個菜,要了一壺酒。

“那天我在氣頭上,對師姐有點無禮,很抱歉了!”

朱雀淺淺笑道:“我兄長已經告訴我了,那個武瑛和宇文嗣武整天鬼混在一起,惡貫滿盈,你殺了他也是他罪有應得,我只是怕你得罪武家,他父親畢竟是國舅。”

“旁邊那個大鬍子是你兄長?”

朱雀笑著點點頭,“他是我三哥,那天是他生日,他請了大群朋友來樂館慶賀,我們也正好遇到武瑛,他若是我兄長的朋友,我兄長肯定會出手干涉。”

“你兄長好像也是軍人?”

“他是龍武軍中郎將,叫孤獨晉陽。”

李鄴這才知道朱雀的家世,原來她是獨孤家族的女兒,難怪她是烈鳳的徒弟。

“我就認識一個獨孤烈。”

朱雀抿嘴笑道:“他就是我爹爹!”

“原來.”

李鄴一臉恍然,點點頭笑道:“看來你是武將家族出身。”

朱雀眨眨眼,有點調皮地笑道:“是的,所以爹爹總是說,要給我找一個進士出身的夫君。”

這時,酒保給他們上了酒菜,李鄴給朱雀斟滿一杯酒笑道:“這酒不是太好,小店沒辦法,喝一杯吧!”

“我爹爹想給我找個進士夫君,你怎麼不問問我自己的想法?”

“這個.其實我覺得文也好,武也好,這些不是很重要,重要是你自己要喜歡,當然,人品也要好,像獵鷹那種人,最好不要理睬。”

“他想都別想!”

朱雀舉起酒杯笑道:“我爹爹很欣賞你,給我說了好多你在朔方的事情。”

李鄴呵呵一笑,“你爹爹不會想讓我考進士吧!”

這話一出,李鄴便知道自己說錯話了,朱雀頓時滿臉紅暈,連忙扭頭過去,好在戴有面具,看不到她的羞澀。

李鄴著實尷尬,半晌訕訕笑道:“你師父身體怎麼樣?”

李鄴迅速轉開了話題,“她老人家有沒有提到我?”

“有!昨天就說到你了,說你是個惹禍精,整天不給她安寧。”

李鄴撓撓頭,不解問道:“我又哪裡惹禍了?”

“師父說和薛部落有關,你心裡有數吧!”

“薛部落?那是去年的事情了,你師父有沒有說具體什麼事?”

朱雀搖搖頭,“具體她沒說,她說很多人都想殺你發財,說你在長安很危險。”

李鄴大致猜到了,程千里去年給他說過,薛部落新酋長懸賞要自己的性命。

李鄴點點頭,“其實也無所謂了,想殺我的人多得去,武家就恨不得把我碎屍萬段,不過我最近確實要離開長安,臨走前我會去看看她老人家。”

朱雀幽幽看了他一眼,“你又要去哪裡?”

“我要去安西!”

“你要從軍?”

李鄴搖搖頭,“去遊歷,可能會去得很遠,時間比較長,一到兩年時間。”

朱雀目光有些黯然,輕輕點頭道:“其實我也要出去,你回來後我沒有來找你,是因為我也在外面,師父說她時日不多了,想去她年輕時的故地走一走,我和兩個師姐陪她去了河東家鄉,又陪她去了巴蜀,下個月我還要陪她老人家去齊魯和江南,估計也要一年半載。”

李鄴撓撓頭笑道:“如果去江南,能否幫我帶封家信給我母親,她在潤州。”

“我知道,你父親在潤州當刺史,我會幫你帶信,但你要告訴我實話,你去安西真是遊歷,還是參戰?”

李鄴沉吟一下道:“蔥嶺以西最近可能會爆發一場大戰,我要參與這場戰爭,保衛大唐疆域。”

“我給說說!”

李鄴取了一根筷子放在桌上,“這是蔥嶺!”

他又取了兩個酒杯放在筷子兩邊,對朱雀道:“蔥嶺西面是碎葉,東面是疏勒,都是安西的軍鎮,開元七年,突騎施突襲佔領了碎葉城,朝廷不得不答應把碎葉讓給突騎施汗國作為牙庭。

但天寶初年,王忠嗣大破烏蘇米施可汗,突厥滅亡,天寶四年,安西節度使夫蒙靈察擊殺莫賀達幹,滅了突騎施汗國,又重新收復碎葉、熱海和伊犁河谷。

但突騎施汗國滅亡後,整個蔥嶺以西就沒有一個強大的本土勢力,成為一個空心地帶,而西方大食勢力開始東擴,估計就是今明兩年會和安西軍發生一次爭奪蔥嶺以西的戰爭。”

朱雀從未聽說過這種事情,她驚訝問道:“這都是你祖父說的嗎?”

李鄴搖搖頭,“這是我和一些粟特人、波斯人聊天,從他們口中得到的各種零碎訊息,然後我整理出來的,昨天上午我見到高仙芝,他也認可我的思路。”

朱雀忽然握住李鄴的手,注視著他道:“我不管誰和誰戰爭,你必須得活著回來!”

李鄴感受到了她白皙滑膩的纖手,心中一熱,點點頭道:“我答應你!”

朱雀深深看了李鄴一眼,慢慢摘下了面具。

李鄴看到了一張清麗絕倫的臉龐,一雙如寶石般明亮的大眼睛,一時間,李鄴握住她的手,有些呆住了。

朱雀被他看得有點不好意思,嫣然一笑道:“臨走之前,把球杆送給我吧!”

“好!我替高翁打完比賽,就送給你,但我怎麼找到你?”

朱雀把自己面具遞給李鄴,低聲道:“我這段時間都住在家裡,獨孤府背後有一棵百年大樹,其中有一株樹枝沒有葉子,光禿禿的長得很怪異,你把這個面具掛在那棵樹枝上,我就能看到了。”

“晚上也看得到?”

朱雀不知想到哪裡去了,她有點羞澀地點點頭。

李鄴笑道:“我一般都會在晚上一更時分行動,到時我就在大樹背後等你,然後把信和球杆一起給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