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黑雲壓城

那天之後，林啟就正式接過了三十三號避難所的管理權。

就連張年修都沒有反對，別的人更不要說了。自然，不是沒有人打著離開的主意的。對這些人林啟一點都不強留，給了五天份的食物讓他們離開——在嚴寒面前多數人都打了退堂鼓。

而林啟確實有幾分本事。

張年修那懷柔的方針近乎被徹底廢除，從老者手裡借來的十幾名軍人迅速將避難所的成員統一分類編號，倉庫裡的物資被清點一遍，食物配給也放開，完全按照戰時標準執行一切命令。

構築避難所外防禦工事，哪怕冒著極寒的天氣也必須動工。在林啟身先士卒挖起第一剷土壤的時候，沒有人再冒出一句反對的意見。

見過了那恐怖的魔獸群，再也沒有人抱著虛妄的和平幻想，他們只想熬過這個冬天，想要守住這茫茫荒原當中最後的一處家園。不努力的人很快就被憤怒的人群踢了出去，林啟對這些人的裁決只有一個，就是放逐。

“你們既然不想和這裡同生共死，那就別在這裡享受任何庇護！”

三十三號避難所的人們，終於發揮了該有的人數優勢。

“早這麼幹多好……”

三十四號這邊也是看得到的，楚劍庭偶爾會到外面來呼吸呼吸新鮮空氣，也知道那邊的動向。他忍不住惋惜張年修這個首領，畢竟大方向上來看他的方針也沒什麼問題。

“做不到的。張年修已經無法做出改變，他必須離開這個位置，大概他也是意識到了這個才沒有反抗的吧？整個避難所已經積重難返，不從根本上下猛藥是救不了的。”

陸凝日常每天出來看看避難所外面的情況，順便測量氣溫。如今她已經沒有多少需要外出做的事情了，每天除了早上一遍檢查就是跟著雲之瑤學習一些戰鬥技巧。

“不過，諷刺的是就算換了人也救不了。”

她露出一個淺笑。

“最要命的是來自外部的不可抗力，光是目前我們知道的惡爪就有十五隻之多，哪怕不是全都過來進攻，也足夠碾碎這個小小的避難所了。”

“但是看林啟的樣子是認真準備這件事的。”

“他是真心還是假意我管不著，我可不會忘了自己的身份。我絕對不會在這裡陪葬的——嗯？”

陸凝感覺到臉上微微一涼。

“下雪了？”

她伸手一摸，猛然意識到今天的陽光已經更加黯淡了，只是由於寒冷不那麼引人注目。

極目遠眺，可以看到東方的天空盡頭已經陷入了黑雲籠罩之中，到底還有多久，那些雲就能抵達這裡了呢？

【今天是第十二天的凌晨。此時的氣溫是零下二十二攝氏度。】

感覺血液已經快要凍上了，面板只要接觸空氣就會迅速失去知覺，失溫帶來的睏倦侵襲著每一個人，有的人睡下了，便再也不會醒過來。

如今，問題出現在三十四號這邊了。

由於制度原因，這邊的人們顯然有富得在房間裡燒爐子的人和窮到一群人擠在一起取暖的區別。這裡面尤其以後面來的人為甚，剛剛入駐又沒有時間去搜尋東西，結果就是靠著帶過來的那點物資過活。

有些人的東西已經消耗完了。

縱然曹雄稍微放出了一點儲備的糧食確保他們餓不死，可是再多的福利待遇真是想都別想，隨著第一個在睡夢中凍死的人出現，惶恐開始蔓延了起來。

馬上有人就想到了，這裡不像對面制度那麼死板，就算偷盜搶劫了都是自己的本事。

在這些人當中，看起來比較弱的陸凝等人再一次成為了目標，而且是直接堵在走廊裡偷襲的方式。

不巧陸凝剛好和雲之瑤在練習場對練過回來。

後來這些人就悄悄前往三十三號那邊當勞工去了，至少那邊現在還沒有聽說凍死過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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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如期而至，先是細小的冰粒，很快就變成了大蓬的雪花。伴隨雪落而來的還有狂風，烏雲引領著宛如鬼嘯的大風衝擊在牆壁上，鑽過了細小的縫隙，發出一聲聲如同哭泣的風響。

三十三號避難所那邊火熱的幹勁被迅速冷卻了，無論開出再多的獎勵，人們也不敢走到避難所外面。氣溫已經來到零下三十五度，可怕的低溫雖然還在人類的耐受範圍之內，卻足夠凍掉一兩根手指了。

陸凝開啟一聽剛剛在爐子上焙熱的罐頭，裡面是菠蘿和棗熬煮的粥，濃烈的甜香充斥了整個房間，也讓她緊張的神經略微放鬆了一點。

龐珩在房間的一角搬了個馬紮坐著，手指一會握緊一會鬆開，明顯能感到他內心的焦躁不安。相比之下宣梓瞳就淡定得多，她的揹包已經基本空了，也不知道炸藥都安到了什麼地方。這些天陸凝忙於鍛鍊也沒有特別注意，總之炸不到自己就好。

“請問有人在嗎？”

門被敲響了。龐珩伸手拉開了房門，呂文碩就站在門外，帶著一如既往的微笑，除了臉上前些日子被雲之瑤揍過的地方還沒消腫以外一切都好。

“你那邊的準備完成了嗎？”

“差不多，不過狩獵嘛，還是心裡沒底，就過來看看你們怎麼樣了。”

呂文碩走進了屋，從兜裡掏出一罐八寶粥擺在了爐子旁邊，開啟蓋子後問道：“你們選定的是哪兩隻？”

“甲殼蟲和猩猩。”

這個回答讓呂文碩稍微有點驚訝。

“我以為你們會挑看起來更好應付的。”

“你也說了是看起來，那還不如從相性上挑。你們呢？沒衝突吧？”

“沒有，我們也挑選了適合自己獵殺的目標——只是事情恐怕不會特別順利。”

“啊？”

“意外是永遠存在的，或者說我們根本掌握不到的訊息，會成為致命的紕漏。”

呂文碩笑著看了龐珩一眼，將已經稍微有些熱度的罐子拿起來喝了一口，然後舉起來對陸凝敬了一下。

“祝你好運。”

“你也一樣。”

第十五天的早晨，就這樣到來了。

一名年輕人從避難所出來，拎著一桶生活垃圾，準備扔在外面的什麼地方，卻被遠方突然出現的黑色“潮水”吸引住了目光。他眯起眼睛仔細觀察了片刻，猛地意識到了那是什麼，頓時將桶一扔，轉身就往避難所裡跑。

然後，他的頭留在了原地。

三十三號、三十四號避難所留在地面監察崗哨的十二個執勤人員，一夜之間全部被割掉了腦袋，甚至沒有做出多少反抗。正因為他們連預警都沒能發出，兩邊都沒有在第一時間察覺到鬼影的存在，清晨外出的八個人也全部死得不明不白，直到有人看見了屍體。

警報聲晚了六個小時。

東方的天空中，出現了飛蛾組成的烏雲。

和之前在外面看到二三十隻的規模完全不同，那是上千只飛蛾組成的大軍，如同蝗蟲群一般連天空都遮蓋了起來。它們作為先頭部隊，以最快的速度往避難所方向衝了過來，遠遠看去就像一塊巨大的黑布當頭罩下。

此時，避難所的人們也已經開始就位了。重機槍在天空掃出了金屬與火的鋼鐵風暴，幾挺火焰噴射器組成了近距離撲殺的陣型，將能夠透過子彈靠近的飛蛾燒死在地面上。

地面警衛也在同時開始肅清避難所內部的鬼影。莫憐人和圖力巴分別帶著一隊人馬，背後插著發煙筒開始在避難所中放煙，另一邊也是同樣照做。鬼影的戰鬥力固然不低，但在人們不要命地搜捕之下也一個個被揪出來格殺，僅僅多製造了幾具屍體。

很快，外面就被焦臭味充滿了。大量飛蛾的屍體落在避難所內外，火焰依舊在燃燒，將這些屍體焚化成了焦黑的顏色，但在人們眼裡這就是最好的景色。

最後一隻飛蛾被打落之後，負責機槍的人員終於能騰出手來慶祝一下了，毫無疑問他們是第一場戰鬥的功臣，絕大多數飛蛾都倒在了子彈的暴雨之下。

就在這時，一陣刺骨的寒風吹過，伴隨著風，地面開始微微顫動起來。

“戰鬥準備！第一防線入駐！衝擊象襲擊！”

廣播喇叭中傳出了林啟的聲音，三十三號避難所裡衝出了一群捂得嚴嚴實實的人，他們身上沒有攜帶任何武器，輕裝簡從就為了跑得更快，迅速衝向了距離避難所三四百米以外的第一道防線。

此時，大約一百隻巨型衝擊象已經完全開始了奔跑模式，它們踩得地面隆隆作響，口中探出的獠牙便是最尖銳的衝角，帶著毀天滅地一樣的威勢發起了叢集式衝鋒！

“三百！二百！一百——拉起來！”

陣地上傳來一個男人喊道破音的吼聲，隨後，幾十根將近一米高的圓柱忽然從雪地裡豎了起來！

衝擊象的身長在七八米左右，至於身高，這個圓柱的高度也就剛剛能夠到它們的膝蓋。

咔嚓！

隨著一隻衝擊象的身體猛地一沉，叢集衝鋒的節奏頓時混亂了起來。而在透過那些圓柱的時候，它們的身體肉眼可見地一滯，瞬間減速被後面的撞上，一瞬間便落下了兩根前蹄！

“陷坑和絆馬索，應對騎兵屢試不爽的好東西。”

陸凝拿著望遠鏡看了看，然後對旁邊的大叔道了聲謝將望遠鏡還給了他。現在沒人還管天氣冷不冷了，全都跑到外面開始準備戰鬥。

“怕嗎？”

檢查槍械，掛好手雷。現在避難所的武器彈藥大量發放，陸凝和宣梓瞳都趁機補充了一下自己的東西，之前製造的幾種特攻型炸彈也被陸凝帶上了。

“怕。”宣梓瞳老實地回答。

無論經歷過再多的恐怖，在知道自己可能會戰死的情況下也會有些害怕的。

“走得動嗎？”

“嗯。”

陸凝拿起水壺將裡面剩下的熱水喝了個乾淨，然後衝出了避難所的圍牆區域。

把怪物放到避難所近前來打當然不可能，無論是哪一邊都清楚必須在荒原就展開對魔獸的攔截，攔住第一批飛蛾的空襲之後，後面就必須派出人去各處阻截。

為此，避難所還專門為要外出攔截的人配備了無線電和便攜的野外作戰套裝，顯然出去這麼一打就不只是一天而已。

對於“烏鴉”們來說，要完成這次狩獵，也自然是要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