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點點雪花飄落,白先生坐在牛車上,伸手接了一點雪花在手。

“今年的雪下的有點小啊!”

感嘆一句後,隊伍繼續前進。

有民兵保護,一路倒是安全。

今年下雪小,也有雪小的好處,起碼不會凍死很多人。

城外還是有不少的人處在飢寒交迫中,幾個月的救災,只是保證這些人餓不死罷了,活著的人,僅僅只是活著。

白遙還是第一次出遠門,興奮地不得了,拉著趙若愚在地上跑來跑去,很是開心。

此時,正在白先生玉佩中的夜明感覺到情況有變,有東西在接近!

不多時,忽然陣陣寒風襲來,眾人瑟瑟發抖,全身冰涼,緊接著,眾人感覺腹中空空,飢餓難耐。

不少人忍不住直接吃起了隨身攜帶的乾糧。

白遙也感覺肚子餓的咕咕叫,甚是難受,想要吃東西。

白先生沒有感到飢餓,但見周圍人的表現,意識到了問題。

“所有人都到我身邊來!”

知道自己有些異於常人,白先生直接將眾人叫過來。

果然,隨著接近白先生,那種莫名的飢餓感消退了不少。

眾人好奇張望,只是天空白茫茫一片,除了小雪以外,看不見其他。

趙若愚歪著腦袋,含著一根手指,呆呆地看著天空。

不但是他,夜明也在觀察天空中的情況。

在凡人看不到的視角下,此時的天空中,正在發生大戰。

一群陰差手持鎖鏈、幡旗,將一個鬼物圍在中間。

為首者是一個寬袍大袖,不怒自威的中年人模樣的陰差。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延化府城隍大人。

在其身邊,另有兩人相助,這兩人一人持帛書玉筆,一人持鎖鏈彎鉤,正是賞善罰惡二司司正。

陰差們以這三人為首,將那鬼物團團圍住,使其不得脫困。

再看那鬼物,是一個乾枯消瘦的人形鬼怪,那鬼怪全身上下瘦的不成樣子,可以說只剩下骨頭、經脈、面板貼在一起,不見一絲血肉,臉色用面黃肌瘦來形容,都已經是莫大的誇獎了,唯獨腹部下墜隆起,一副餓死鬼的樣子。

但這鬼物可比一般的餓死鬼強了不知多少。

儘管從沒見過,但只是一眼,夜明就確認了,這就是那個“三千餓死鬼”!

府城隍一手持玉印,一手持打魂鞭,對三千餓死鬼發動攻擊。

玉印發光,照的眼窩深陷的餓死鬼睜不開眼,打魂鞭“啪”的打在三千餓死鬼身上,打的青煙直冒。

三千餓死鬼口中發出虛弱的疼痛叫聲,乾枯的手臂伸出,拍在打魂鞭上,抵擋府城隍接下來的攻擊。

一旁的賞善罰惡二司司正也一起發動攻擊,周圍的陰差不斷縮小鎖鏈和幡旗所編織的包圍圈的大小,不斷減少三千餓死鬼的活動範圍。

三千餓死鬼陷入了極大被動,被打的不斷虛弱吼叫。

眼看就快要將它拿下了,但出手的陰差們面上不但沒有任何驚喜之色,反而一個個神色肅穆,全神貫注的緊盯著三千餓死鬼。

在被一番痛擊之後,三千餓死鬼終於發出了一聲大叫聲。

這大叫聲一出,包圍它的鎖鏈大網都開始劇烈顫抖,似乎隨時會破碎一般。

三千餓死鬼向前衝去,雙手上似乎充滿了力量,不再虛弱,直接正面和府城隍拼鬥,竟然不落下風。

幸而有賞善罰惡二司司正從旁協助,才能保證勉強壓制住它。

但這並沒有能擊敗三千餓死鬼,只見三千餓死鬼手中鬼力凝聚,手中出現一根白骨大棒。

三千餓死鬼手持白骨大棒,繼續攻擊,頗有一種越戰越勇的氣勢。

府城隍再次使用發光玉印,壓制三千餓死鬼,打魂鞭發威,與三千餓死鬼對拼。

二司司正也全力攻擊,讓三千餓死鬼沒法全力針對府城隍。

三千餓死鬼在對方的配合之下,雖然未曾落敗,可也始終無法逃離,周圍的鎖鏈大網再次籠罩過來。

只是這三千餓死鬼到底不是易於之輩,手中又出現一根白骨大棒,繼續與陰差們大戰。

面對使用兩根白骨大棒的三千餓死鬼,眾陰差合力,也沒能拿下,只是將其困在中間,令其無法逃離......

下方的人群看不到上空的戰鬥,但都感覺很難受,不少距離白先生稍遠的人感覺飢餓難耐,吃完了帶的乾糧,就要去一旁的草叢找樹皮、草根吃。

白先生見趙若愚的舉動,猜到周圍有古怪,趕緊帶領眾人遠去。

一行人走出了約莫五里地之後,這才感覺好受些,那種飢餓感開始消退。

這時,白先生髮現,在不遠處的一處高聳斜坡頂上,有一個眉須潔白的老僧正在遙看遠方天空,看其觀望的方向,正是他們來的方向。

白先生感覺老僧可能知道些什麼,吩咐眾人在此等待,獨自上了斜坡,見到了老僧。

“晚生白謙,見過法師。”

白先生行了個書生禮。

老僧見到白先生,也是一笑:

“老衲金鳩寺宏賢,見過居士。”

“法師是金鳩寺高人?”

白先生有些意外。

宏賢老僧微笑點頭。

玉佩中的夜明也是意外,金鳩寺名頭可不小,與智素和尚所在的少覺寺,以及金鵬寺,號稱佛門三大寺。

“法師在此作甚?”

白先生問道。

“老衲來此,自是為了降服此處惡鬼。”

宏賢法師指著遠方道,

“那惡鬼現下正在與城隍陰差纏鬥,老衲便是要助眾陰差一臂之力。”

白先生問道:

“法師距離那邊可不近,這麼遠,如何援手?”

“關鍵時刻的援手,只需一擊便可,老衲正在此蓄力,稍後出手時,還請居士站遠些。”

說著,宏賢法師單手合十,對著白先生一禮,繼續面對那邊的天空,雙目緊閉,口中默唸佛經,一手緩緩盤著念珠,一手掌著一個金缽盂。

白先生見此,也不再打擾,退遠了些,觀察著老僧。

夜明從這裡看向遠處的戰場,陰差們與三千餓死鬼的拼鬥已經到了雙方見紅的地步了。

府城隍都被白骨大棒打中了好幾下了,那三千餓死鬼也被打的一身是傷,身軀暗淡了不少。

只是,無論陰差們怎麼努力,也無法殺死或是抓住這三千餓死鬼,再打下去,雖然可以讓著三千餓死鬼重傷,但還是免不了讓其走脫。

那樣的話,過一段時間,這鬼物又會恢復過來,那陰差們的努力就白費了。

就在三千餓死鬼又被府城隍打魂鞭擊中,打的身體左搖右晃之時。

站在斜坡頂上的老僧,睜開了眼睛。

將手中金缽盂扔出,那金缽盂飛出,眨眼間,便已出現在了五里之外的空中,一股強力金光從金缽中釋放而出,瞬間將三千餓死鬼定住。

隨後,金光回收,連同那三千餓死鬼也一起收進了金缽之中。

金缽一閃,呈一道金色弧線劃過天空,飛落回老僧手中。

金缽落在老僧掌中之後,居然還在顫動,顯然是裡面的三千餓死鬼還在掙扎。

老僧見此,將手中念珠也丟盡了金缽中。

那金缽立馬安穩下來,再無動靜。

如此,老僧略點頭,微微一笑,單手合十,口誦佛號。

遠處的府城隍等陰差也飛了過來,見到老僧,致意感謝。

老僧與府城隍等陰差寒暄幾句後,說道:

“此鬼怪因饑荒而生,怨氣極重,難以除滅,老衲要將其帶回寺中鎮壓,還請城隍通融。”

城隍自然沒有意見:

“那便辛苦法師了,此番援手,延化府謹記在心。”

老僧合十回禮,雙方又聊了幾句後,眾陰差離去。

這時,老僧才又看向白先生。

雖然不知剛才老僧在同誰說話,但顯然現在已經說完了。

“法師,方才金缽之中收下的,是何邪祟?”

“此鬼物名為三千餓死鬼,乃是此次饑荒死難災民怨氣所生......”

老僧解釋了一遍,又將目光看向了躲在一棵樹後偷看自己的白遙,以及一旁呆呆地趙若愚。

“這小妖倒是有幾分慧根的,將來若是福緣到了,興許會有所成就。”

白先生聞言,有些意外:

“他名叫趙若愚,是在下昨日在城中趙員外家......”

解釋了一遍趙若愚的來歷。

“哦,看來居士你也是個有福緣在身的,倒是老衲看走眼了。

這小妖看去呆傻,只是因為心竅未開,頑真未去,若得機緣,開了心竅,解化頑真,則未來可期。”

老僧看著趙若愚,笑著說道。

“若法師有意,可收他為弟子。”

白先生知道面前是位高人,自然希望趙若愚能有個好前程。

老僧搖頭:

“他的福緣不在老衲處,若是帶走,只怕誤人子弟。”

說著,老僧從袖中取出一本薄薄的小冊子,

“老衲這裡有一本‘木魚心經’,居士若有空閒,可每日為這小妖誦唸一遍,興許對他開心竅有所幫助。”

白先生沒有拒絕,大方收下:

“如此,在下那替若愚謝過法師了。”

一旁的趙若愚好像懂了點什麼,跟著做了一個感謝地動作。

白遙見此,也跟著做了一個感謝的手勢。

老僧送了“木魚心經”,也不再逗留,笑道:

“居士,我們有緣再見。”

說罷,緩步下山去了。

雖說是緩步,但前一刻還在此,下一刻就去到了幾十丈外,再一步,便已看不到其人影了。

“爹,這老和尚是神仙嗎?”

白遙好奇的問道。

“是得道高僧。”

“既然是得道高僧,為什麼不阻止飢荒呢?反而在饑荒之後,才出來收走惡鬼?”

“因為,普通人的事,需要普通人自己解決啊!

遙兒,記著,不要想著去依靠什麼神佛,解決問題,始終都要我們自己來。”

“哦,我還以為爹爹你見識了老神仙的本事後,就想著去求仙問道呢!”

“求仙問道是修行,我等自紅塵泥溷中行走,又何嘗不是修行。

而且,我認為,紅塵之中的修行,更甚求仙問道的修行,否則,這些高人明明都有了超脫世俗的本事,為何又要紮根在紅塵中呢?”

“額,聽不懂!”

白遙撓了撓腦袋,聽不懂自家老爹的意思。

白先生笑了笑,道:

“明不明白都無所謂,反正我們一直在這紅塵中,遲早都會明白的。”

說著,一群人再次上路。

玉佩中的夜明也是一知半解,感覺白先生說了一堆聽不懂的話,令魔費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