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廢屋與魔錘

我叫阿卡託什，

終於讓我逮到一個。

——4E，201年，爐火之月，10日，8:43——

馬卡斯城是天際省最特殊的一座城市，因為它是矮人而非人類所修建的，帝國能夠控制的範圍只包括地表建築和地底淺層，更深處則是雖然荒廢已久卻仍在運作的遠古遺蹟，只有冒險者和鍛莫學者才敢深入調查。

隨著這個事態的持續，天際省一直有謠傳說馬卡斯城將是矮人反攻地表時的橋頭堡，因此敢於在這裡定居的人都是些無所畏懼或者在其他領地因為各種原因呆不下去的人，以及為了採掘銀礦前來的礦主和他們僱傭的礦工。

在數十年前的棄誓者叛亂之後，一個叫做“銀血”的家族強勢崛起，協助帝國派來的領主迅速穩定局勢，並掌握了馬卡斯城中最大的銀礦礦場以及相當多暫時沒有人涉獵的產業，其中就包括整座城市唯一的一家旅店，“銀血客棧”。

吱呀——

伊莉雅推開銀血客棧的巨大銅門，瞬間投射而來的各種目光讓她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

馬卡斯城的居民主要由頭髮和鬍子都比較稀疏，個子也相對矮小的布萊頓人組成，即使偶爾有諾德人出現也不是那種金髮碧眼，高眉深目的傳統形象，相比之下一個銀髮紅眼的少女就相當引人注目——就算她穿著讓娜·達爾克，不，貞德姐姐特意為她挑選，相對不怎麼吸引目光的深紫色厚實裙裝也沒什麼作用。

銀髮一般是高等精靈的象徵，而紅色眼睛則是黑暗精靈的標誌，綜合了這兩種特徵的伊莉雅卻明顯是個諾德人，這種身份不定的奇妙外表雖然容易引來注視，但同樣也會讓不懷好意的人望而卻步。

“貞德姐姐，我現在要做什麼……”伊莉雅穿過旅店門口的市場時，低聲喃喃自語。

“暫時按你的想法遊覽城市，”耳邊傳來清晰的聲音，“無論是我們的目標還是加盧斯，都不是在街上隨便抓個人問一下就能找到的。”

這是她們進入馬卡斯城之前就定下的策略，由於西塞羅本身太過詭異，而貞德氣場太強，如果出面去搜集情報很可能引起不必要的注意，相比之下雖然容貌有些特殊但頗具親和力的伊莉雅就是最好的調查人選，他們兩個只要保持隱身跟在附近就好。

除此之外，貞德還使用某種魔法將三人的言語交流聯絡在一起，即使低聲的絮語，也可以讓其他兩人清楚地聽到並做出回應。

“嘿嘿嘿~”西塞羅發出毫無意義的聲音，不過透過那個魔法之後話語中奇怪的圖案反而不會出現，也不知道小丑先生會不會強烈要求新增回來。

肉販霍尼·紅臂，乞丐班寧，小販利斯貝特，伊莉雅低聲念著幾個名字在市場中尋找，雖然發現了幾名肉販和乞丐，但她總不能直接去問他們的名字吧？

按照旅店老闆所說，馬卡斯城由於整體呈傾斜的階梯狀，沒有任何地方能夠統一安置商人和店鋪，因此整個城市有許多分散的小型集市，固定店鋪的位置則完全憑運氣，因為根本沒有什麼遊人密集的好位置。

“姑娘，賞我這個老頭子一枚金幣吧……”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乞丐在伊莉雅路過時出言說道。

“嗯……”伊莉雅想了想，從口袋裡摸出兩枚金幣放進乞丐的破碗裡：“你認識一個叫‘班寧’的乞丐嗎？”

“去去去，給了錢就趕緊走。”老乞丐揮著手：“別來煩老頭子。”

“呃？”伊莉雅愣住。

“噗……你為什麼覺得能從隨便一個路邊乞丐那裡問到情報啊，”貞德帶著笑意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一個城市裡訊息最靈通的人一般來說都是旅店或酒館的老闆才對。”

“嘿嘿嘿~要是我哪天去當乞丐，也不會去在意城市裡其他乞丐叫什麼的~”西塞羅也發出怪笑。

“從，從那些冒險小說裡，畢竟我很少出門。”伊莉雅在老乞丐看傻瓜的目光中快步離開。

“都是加盧斯的錯。”“對對對~”貞德和西塞羅還在隔空對話，所以他們到底隱身藏在什麼地方……

伊莉雅離開市場之後，轉向一條通向高處的岔路，既然在旅店和市場都問不出來，就只能去找領主總管了，至少那些商人應該會有交稅的記錄吧。

——9:17——

“這位女士，請等等。”

在伊莉雅走到坡道盡頭，準備尋找另一條通向領主要塞的道路時，被一名身穿白袍，頭戴兜帽的男子攔住，他的容貌看起來有些剛毅，但似乎不怎麼自信，腰間挎著一柄連鞘的單手劍。

“我叫提蘭努斯，是一名警戒者。”他自我介紹道。

“你好，有什麼事嗎？”伊莉雅疑惑地問。

這人似乎想憑藉那兩句話就讓人理解他的意思，怎麼可能？

“我們‘警戒者’是正義之神斯丹達爾的利刃，發誓毀滅一切來自異界的邪惡之物。”見伊莉雅似乎完全無法理解，提蘭努斯皺皺眉開始詳細解釋。

“我聽說有人在這間房屋中舉行邪惡的儀式，準備突入進行調查，但還少一位有實力的冒險者進行支援，”他抬手指了指背後的一間石屋，“我能感覺到你擁有強大的力量，並且從慷慨贈予乞丐金錢，以及發現上當後沒有報復的行為都可以看出你足夠善良。”

“嗯……”伊莉雅偏偏頭，下方的市場平臺從這裡確實可以看得十分清楚。

“所以，我邀請您加入對這個廢棄房屋的調查行動，希望你不會拒絕。”提蘭努斯說著：“當然，會為此提供滿意的報酬。”

在馬卡斯城，每個房屋的內部環境都不盡相同，更有些房屋因為通向下方深處的遺蹟而被領主下令關閉，如果非要進去也不會有什麼懲罰，但人身安全就得自己負責了。

至於邪惡的儀式……就像自己數天前做的那樣？這裡也有人要召喚黑暗兄弟會嗎？正好此時有三名兄弟會成員在，可以去詢問一下對方的要求——如果舉行儀式的人還沒有離開的話。

伊莉雅略微等了一下，除了西塞羅還在嘿嘿嘿之外，貞德並沒有提出反對意見，於是微微點頭。

“請帶路吧，提蘭努斯先生。”她回答道。

“太好了，我自己不太敢——咳，我是說裡面如果很大的話我自己無法徹底搜查。”提蘭努斯咳嗽了一聲，上前推開隨意閉合著的黃銅大門。

“嗯，確實是被廢棄了，也沒有什麼近期使用過的樣子。”進入廢屋後，提蘭努斯一手舉著火把一手提著長劍在前方探路，並認真檢查地面是否有人類腳印或者別的什麼透過的痕跡。

“既然您沒有進來過，為什麼會知道這裡有人在舉行黑暗儀式？”伊莉雅跟在他身後，也觀察著周圍各種蒙塵的傢俱和木桶。

“因為城內有那樣的傳言，而警戒者的責任就是調查一切可能有魔族出沒的地點——哈！果然！”提蘭努斯拐過一個彎，立刻在牆壁上發現了一處幽深的洞窟入口。

“警戒者不去追殺魔族，跑來調查都市怪談，真是厲害。”伊莉雅聽到貞德這麼說著，也十分贊同她的判斷。

“看這扇門！上面雕刻著邪惡的圖案，後面一定有什麼在！”踏入洞窟後不遠，提蘭努斯的聲音再次傳來。

伊莉雅循聲望去，只見那位警戒者面前的鍛莫銅門上雕刻的並非毫無意義的花紋，而是融化並扭曲形成了一隻有著巨大雙角的骷髏圖案，其“臉”上還有三道清晰的豎直抓痕，讓看到它的人下意識地聯想到火焰和死亡。

“見鬼，那是莫拉格·巴爾（MolagBal），母親的仇敵。”伊莉雅感覺西塞羅聲音中的瘋狂似乎暫時消失了，語氣有些焦躁：“別去管那個倒黴的警戒者，儘快離開這裡！”

“不，那傢伙現在正因為其他事物而自顧不暇，在這裡的不可能是祂的本體，所以我們可以趁機給祂造成重創。”貞德否定了西塞羅的安排。

“要和一位魔神為敵？你瘋了？”“你有資格說這句話嗎？”

在伊莉雅聽貞德和西塞羅爭論時，提蘭努斯已經伸手按上了那扇門，接著全身一顫，彷彿被燙傷一般彈了回來。

“【弱小（weak），強大（strong）。】”一個帶著嗡嗡迴音的低沉詭異男聲響起：“【強大必須殺掉弱小】。”

“從我的腦袋裡滾出去！魔鬼！”提蘭努斯用力抱住了他的頭。

於此同時，洞窟以及外面石屋中的所有傢俱、罐子、木桶等一切可以移動的物體都飄飛起來，胡亂地四處撞擊。

“腦袋裡？”伊莉雅疑惑地看向那聲音傳來的方向——有著古怪骷髏頭的黃銅門後方。

“【強大必須殺掉弱小】”那聲音繼續說著：“【否則你們都要死！】”

這句話中似乎帶上了某種強制之意，但伊莉雅只是微微恍神，完全沒有受到影響。

“不！我不想死！”提蘭努斯就沒有那麼幸運了，他目光呆滯地拔起劍轉向伊莉雅：“我……”

“你最好想清楚再說話~（黑桃）”身著小丑服的西塞羅出現在提蘭努斯背後，指尖夾著的鋒利靈能撲克正抵著他的咽喉。

“比如說，誰強大，誰弱小。”慢了西塞羅半步，穿著漆黑盔甲的貞德也出現在伊莉雅身旁，一把攬住了她，衝提蘭努斯冷哼道。

原來他們早就跟進來了嗎？伊莉雅莫名有些開心。

“我……我……”提蘭努斯顫抖不已。

“我真替卡西提女士害臊，”貞德說出了一個伊莉雅沒聽過的名字，邁步上前：“別管那小鬼了，來把這扇門拆掉。”

“嘿嘿嘿~（方塊）”西塞羅把提蘭努斯一把推開：“你真走運，母親沒有下令殺掉你~（紅桃）”

嗤——咔鏘！

西塞羅的撲克和貞德的佩劍同時斬上了那扇門，它幾乎瞬間就支離破碎地倒下了，露出後面一座看起來蘊含著神秘氣息的八角形祭壇，祭壇正上方還古怪地懸著一柄通體幽綠的可怖巨錘。

呼——呼——某種一直以來保護著伊莉雅的“力量”產生了波動，“它”在少女面前匯聚成了一把通體幽黑的長弓，伊莉雅試探地伸手握住它後，它自行搭上了箭矢並拉至滿弓。

由於某種莫名的感應，伊莉雅知道了它的名字，【夜鶯之弓】。

“喲？”貞德偏頭看了看那張弓，意義不明地感嘆了一聲。

“【梅法拉！諾克圖娜爾！波耶西亞！】”祭壇上的錘子發出了和之前十分相似的聲音，但似乎沒有那麼蠢笨，而且聽起來充滿怒氣：“【你們竟敢——】”

“腐爛的蘋果~嘿嘿嘿~（黑桃）”

“咆哮吧！我的憤怒！”

嗡嗆！

沒有任何人試圖和祂交流，西塞羅飛射的撲克，貞德的跨步斬擊，以及從伊莉雅手上長弓飛出的黑箭，一起狠狠地砸了在那柄巨錘上

“【可惡——我記住——】”聲音戛然而止，那錘子上的綠色幽光如同碎裂的冰層一般飛散消失，繼而咣噹一聲從祭壇上摔了下去，那個八角祭壇也彷彿失去了什麼般瞬間變得破舊了不少，不再讓看到它的人感到莫名神秘。

“呵，”貞德走過去撿起那柄錘子，遞給因為事情發生的太快完全來不及做出反應的提蘭努斯：“回去把它交給卡西提女士，她會知道怎麼處理的，如果問起我們的話，就說‘希諾學者’向她問好，至於你本人，獲得託蘭的認可之前還是不要跑出來刷功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