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六章 洪荒（十七）

——洪荒——

北俱蘆洲。

保持著半人半蛇形態的洛神、或者后土、或者女媧，正緊張地看著面前的空龜殼。

如果霸下就這麼沒了，她可是很難向龍族交代的，一不小心就會引發第二次龍鳳之戰，令無數家庭破裂，夫妻反目……話說，就算本身是互補的天地元素，又是陰陽的象徵，這些傢伙配對成功的機率也有點高得離譜了啊！

作為天生道體，女媧本身是有著“正常”的審美觀的，在捏的人越來越多，有了比較之後，什麼樣的模樣和體型“好看”也逐漸有了標準，但龍鳳之間根本不在乎那個，它們只透過構成對方本體的元素與自己是否合拍互補來確定另一半。

比如又像豺狗又像龍的睚眥和單足獨翼的畢方，任誰去看也不好誇他們兩個“般配”，但如今就偏偏膩得蜜裡調油——話說當初他們早一點看清楚對方的屬性不就沒鐘山島那檔子事了嗎？

如果那些事沒有發生的話……且不說被“準提道人”收走的螭吻和麟好，至少現在狴犴和霸下應該還會是好好的。

【水火相爭，不周山傾，天塌西北，地陷東南。】

這是女媧第一次同霸下見面時，他背上那部【海洋法典】未經狴犴解讀，而主動浮現出的內容。

那時，法典本身也失去了“石碑”的外形，轉而化為一幅“畫卷”的模樣，而這畫卷，女媧卻是見過的。

在那個開天闢地之前便存在的“農莊”裡，它就被隨隨便便地掛在一塊“路牌”之上，當時她的“知識”無法對其進行解讀，以為只是普通的地圖，但現在再看，它的名字卻是【山河社稷圖】。

在看到這個名字之後，女媧便對它產生了極大的親切感，而使用方式，具體效果以及限制完全一清二楚，就像它原本便應該屬於自己一樣。

或許這就是某些亞聖常說的“此寶與我有緣”吧。

但是，印象中它除了擷取一方天地於圖內、困住他人、以及令圖中植物隨心生長的能力之外，似乎並沒有“預言”的能力才對。

不過，這種明顯後果很嚴重的“預言”——天塌地陷，作為曾清楚地看到“天外”那一片黑暗的女媧，完全沒辦法將它無視掉，畢竟根本不知道那些東西涌進來會有什麼後果，所以，她暫且放下了捏人的工作，想要尋找原因。

原本來走親戚的霸下和狴犴，以及路過秀恩愛的睚眥和畢方，全數被負屓，或者說伏羲抓了壯丁幫忙調查這件事——順帶一提，霸下沒了那石碑，四條腿跑起來的速度還是挺快的。

在有“水火”，“不周山”等關鍵詞的情況下，原因很快找到了。

那是十大巫祖中最特殊的兩個，水神“共工”和火神“祝融”。

他們兩人各自帶領的共工氏部落和祝融氏部落分別居住於那座位於大陸正中心【不周山】的兩側，由於兩位族長的能力，共工氏的農地不需要去水源舀水灌溉，而祝融氏的爐灶不需要手段複雜地生火。

就像龍鳳互補一樣，這兩個部落的族人們互相合作以及來往多時，通婚者亦不在少數，照理來說不久的將來他們就該合併才是，但問題卻出在雙方的族長身上。

因為巫祖本身是人族，所以他們啟用那“紅球”的力量時，往往選擇獸化自己的軀體，只留下完整且明顯的人族腦袋，但只有這兩個反其道而行之，作戰時唯一獸化的位置就是他們的腦袋。

共工軀體壯碩，腦袋是牛，祝融身材勻稱，頭部是馬。

所謂風馬牛不相及……雖然女媧不太理解這句話的意思，但他們兩人頗為不和是肯定的。

在“預言”出現之前，兩個部落已經進行過多次合併商談，但每次都不歡而散，因為無法確定合併後的族名，以及族長。

共工提議叫做“共工祝融氏”，由他來當族長，而祝融則表示“祝融共工氏”不錯，而族長他就當仁不讓了。

得知這件事的女媧無比後悔當時把他們造出來的時候沒有造成一男一女，不然事情就好解決多了，唔……參考睚眥和畢方的話，其實也不一定？

或許他們原本會這麼鬥到壽終正寢，但女媧和伏羲的動作似乎起了某種反效果。

造物主和亞聖跑來關心他們兩族的爭鬥？那必須立刻決出勝負啊！

由於雙方族人都不肯跟這兩個族長鬍鬧，於是他們兩人最終決定在諸多亞聖的監督下來一場單挑。

對他們之間的勝負其實不怎麼在意，女媧讓他們在遠離不周山的位置戰鬥，又特別安排了幾個“壯丁”去守著不周山，以免真的造成“不周山傾”這個結果。

事實上，以當時祝融共工的本領，根本不足以對那根擎天巨柱做些什麼才對。

但，事情就這麼發生了。

祝融和共工原本越打越遠，女媧伏羲畢方睚眥以及守著不周山的狴犴霸下還鬆了口氣，但不料他們爭鬥了一段時間之後引起了火山爆發，從火山口中噴出了一扇奇特的，看起來堅不可摧的黑色石門邊框。

女媧即使不用掐算都感到大事不好，她趕去試圖用黑箱將其收起時卻發現來不及了，祝融噴出的火焰直接點燃了那門框的“內部”，無數紫黑色的“魔氣”從中湧出，將身軀龐大轉向不便的共工被噴個正著。

“魔氣”散去之後，原本只有一個頭是牛的共工變成了完全的牛形態，而且體積膨脹了不知多少倍，最詭異的是，他整體呈死掉多時的狀態，軀體的許多部位破損且露出了白骨。

下一剎那，因為這個變故而驚異不已來不及做出反應的祝融被共工一角刺穿，而似乎失了智的共工帶著他狂奔不止，一路衝向遠處的不周山。

“站住！”“停下！”“颯！”

周圍的亞聖和同伴們自然不能放任不理，於是各展神通試圖阻止那頭怪牛。

噗噗！嗤嗤——

然而，一切手段都毫無作用，阻擋的手段被那頭牛角上泛起的黑光完全消弭，而直接對牛本身發動的攻擊除了令它皮肉飛散露出更多白骨之外毫無意義。

這頭怪牛頃刻之間便衝到了不周山山腳，沒什麼神通手段的霸下直接轉過身打算用龜殼阻擋它前進。

砰！轟！

怪牛沒能刺穿霸下的背殼，但卻頂著他一同狠狠撞上了不周山，大片咯咯吱吱的斷裂聲開始自不周山上傳出，看它們擴散的方向，正是朝向東南方。

女媧等亞聖準備合力修復柱子，但卻被那瘋牛所阻時，紅雲，不，地藏王出現了，他少見地用了兵器，那是一塊似乎損毀了一部分，殘餘部分寫著“以頭觸柱，後果自負”的木牌，只是一敲就將怪牛形態的共工制服，然後用一個奇怪的袋子將它和幾乎死掉的祝融以及那扇門一起收走。

而在女媧和伏羲請他幫忙時，他卻搖搖頭道了一句“為時已晚”後徑自消失。

確實，為時已晚，對於一根通天徹地的巨柱，其根部小小的傾斜，頂部已經挪移了不知多遠，女媧抬頭看時，便看到了天空中的一個“孔”，那裡似乎正有無窮無盡的黑色泥漿想要湧出，只是瞄了一眼，女媧便被它蘊含的死亡和毀滅所震驚。

如果讓它當真湧出，或許龍鳳兩族以及亞聖還好，盤古大陸上的生靈卻毫無疑問會完全滅絕，即使“六道輪迴”已經原因不明地稍稍成長，但仍然會被徹底地堵死。

我需要能拯救這片大陸的辦法——

就像往常一樣，在女媧需要的同時，解決辦法便已經出現：“以各自擁有地、水、火、風屬性的聖獸合力將鰲足化為四隻天柱，使盤古大陸一分為四，以避開湧出之物，之後煉五色石堵住孔洞。”

睚眥：水，畢方：火，狴犴：風，腹部重傷瀕死而四足完好的霸下：地。

即使是這個行動早已結束的現在，女媧心頭被算計的感覺也揮之不去，但即使去向“知識”詢問誰在算計她，也根本得不到答案。

這批親友沒有任何被刻意引導的跡象存在，會湊到一起並看到霸下那“海洋法典”的變化也是個巧合，所以究竟是怎麼回事……

喀啦，霸下的空龜殼動了一下。

“【這傢伙不是還揹著石碑吧，怎麼這麼慢喵？】”“【我早說能感知到他沒事，你還不信。】”“【但沒有親眼看到就無法放心不是嗎？】”“【老孃心情不好，別跟我抬槓。】”“【嗯，我錯了……】”

已經化身白虎、朱雀和青龍的狴犴、畢方和睚眥的虛影漂浮在女媧和伏羲四周，用他們的話講，這個姿態比本身高了半階，而且感覺和平時沒什麼兩樣，如果需要的話也能暫時凝實碰到物體，但女媧還是感到非常抱歉。

即使他們用的理由是“九妹做得，我們做不得？”也無法讓女媧的心情好起來。

“【抱歉，我想我大概太習慣它的存在了。】”霸下，不，玄武的身影出現了，他的虛影果然還揹著那個原本寫著海洋法典的石碑，行動慢吞吞的。

喀啦。

空龜殼的動靜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如果霸下在這裡，那麼殼裡面的是誰？

喀啦喀啦，嘣！

龜殼的腹部位置瞬間崩散，而背殼則如同被融化了一般開始拉伸，在大家看清楚之前，一道紫光閃過，原本龜殼的位置上出現了一名淡紫短髮遮眼，容貌精緻卻幾乎面無表情，手持黑色紋章巨盾，身穿露著手臂和腿部的紫色輕鎧，大約十六七歲模樣的少女。

“我叫‘龜靈聖母’，”

她轉動沒有被短髮遮住的紫色眼眸看向伏羲：

“前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