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0、自由之翼（十）

――TR.82.11.28――

遮蔽區域，地下通道。

阿歷克斯負手站在高速執行的平臺上，看著前方濃郁的黑暗和時不時閃過的燈光，一語不發。

凱瑞甘則沒他那麼自信，正半蹲在他身側舉著“黑百合”四下警戒，她的護甲已經切換為力量模式，護目鏡也擴充套件為全覆蓋，隨時可以應對從任何方向發動的突襲。

之前，凱瑞甘對聯邦多個秘密據點進行了搜查，阿歷克斯也用“擬態”能力對一些相關人士進行了套話，終於找到了這個直達事故基地深處的辦法，略作準備後，兩人決定直接殺奔敵方的老巢。

“我從‘阿歷克斯’的記憶裡找到了一些類似的場景，”阿歷克斯忽然說道：“外出執行任務時，你一直力求每個環節都盡善盡美不出差錯，而‘我’總是說‘差不多就行了’。”

“那是因為出任務和冒險的不是你！”凱瑞甘隨口回應，然後發現不對：“我的意思是……”

“就是這樣，呵呵。”阿歷克斯雖然在笑，但整體表現看上去就像是蹩腳的演員在進行不走心的表演。

“如果你仍然沒有對這個身份認同，也不必強行如此，”凱瑞甘微微搖頭：“畢竟阿歷克斯·瑞姆從物理意義上已經消失了。”

“確實，”阿歷克斯點頭表示贊同：“無論我新獲得多少關於‘自己’的情報，也沒有那種恍然大悟，‘這就是我’的感覺，當然，也可能失去記憶的人本就如此？”

“不，我被……喚醒原本的記憶時，能很清楚地感覺到‘這才是我’，或許你缺少一些‘契機’。”凱瑞甘不太確定地說著。

如果去請艾米爾幫忙，或許這件事還有轉機，但雙方都是她難以摸透想法的，貿然介紹他們認識，可能會出現預料之外的情況。

無論如何，只要繼續同聯邦戰鬥，他們總有相見的時候，屆時再順勢提出請求吧。

“或許，‘契機’就在於殺掉那個曾抹掉我記憶的‘主宰’。”阿歷克斯的語氣帶上了點殺意：“希望它不會殺一次就死。”

雖然這句話語法有明顯的問題，但凱瑞甘聽懂了他的意思，這是希望“主宰”擁有“再生”或者“思維轉移”之類的能力，好讓他多殺幾遍。

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有的，畢竟它自從爆炸發生，就一直躲在地底動也不動，如此貪生怕死，不給自己準備好退路才是怪事。

“希望如此，不過在那之前，我們可能得跨過一些障礙。”凱瑞甘看著前方逐漸增大的亮度說道。

“哼，如履平地。”阿歷克斯雙手一甩，化作一對巨大漆黑的利爪。

————

片刻後，“主宰”的巢穴。

作為原本的聯邦秘密基地，就算曾經發生爆炸，至少也該保留著原本的人類建築風格，所以，此時宛如血管內壁般血紅，還不斷收縮舒張的古怪通道，怎麼想都是“主宰”的傑作。

“怎麼？沒有更強的手下了嗎？憑藉這些小蟲子可阻止不了我！”

阿歷克斯揮舞利爪將撲來的十幾頭“跳蟲”切成兩半，又彈飛數枚“刺蛇”噴出的骨刺，然後化為大錘砸扁五六隻“蟑螂”，字面意義上掀起了血雨腥風。

他的弱點還是很明顯的，幾乎沒有遠端攻擊手段，所以需要別人配合。

凱瑞甘現身，呯地一槍打爆了遠處試圖對阿歷克斯噴吐骨刺的刺蛇，而後再次遁入陰影。

不過，目前來說場面還是比較有利的，畢竟通道狹窄，異蟲的數量優勢難以發揮，而更強大的異蟲，比如雷獸，也鑽不進來，如果只有這些東西的話——

剛剛想到這裡，某種刺骨的危機感襲來，凱瑞甘猛地向側面一閃，而後看到一排足有半人高的“地刺”從她剛剛所在的位置掃了過去。

如果被那個東西打到，即使此時的盔甲模式是比較抗揍的“力量型”，應該也討不了什麼好。

“哈！抓到你了！”正在前方衝殺的阿歷克斯幾乎同時發現了對凱瑞甘進行偷襲的異蟲，直接一把將它從地底揪了出來。

那是一種造型奇詭，像是蜘蛛一樣的蟲子，雖然躲在地底時的地刺攻擊非常陰險毒辣，但被揪出來之後，完全沒有任何反制阿歷克斯的手段，被幾錘砸扁。

“我欠你一次。”凱瑞甘再次開槍擊殺一頭向阿歷克斯攻擊的異蟲，然後說道。

“不客氣，搭檔。”阿歷克斯隨口回應，而後哈哈一笑：“哈哈，這種時候果然應該這麼說啊。”

總覺得他說話的神態自然了不少，繼續下去的話，即使無法認同“阿歷克斯·瑞姆”的身份，應該也可以擁有“人”的自我認知。

接下來，“主宰”似乎也對於這種單兵突入沒有太好的應對方法，只是不停地派遣各色蟲子前來對兩人進行堵截，但效果不佳，最終被他們抵達了“巢穴”的正中心。

“讓我看看，一直同我作對的傢伙是什麼模樣！”阿歷克斯一腳踢開擋在血肉通道前方，毫無意義的瓣膜，踏入了“主宰”所在的巨型洞窟。

下一秒映入凱瑞甘護目鏡的，是一條巨大的……蠶。

那條巨蟲整體呈灰白色，身體很寬，但不長，盤起來甚至還不能首尾相接，整個趴在“菌毯”上，看起來完全沒有攻擊性。

雖然看不到眼睛在哪裡，但凱瑞甘始終覺得它在死死盯著自己看。

“嘿，你這肥蟲子，想好怎麼死了嗎？”阿歷克斯全無遲疑地大步上前，雙臂不斷幻化成爪子、巨錘、雙刀、流星錘等等，最終定型為一對殺氣騰騰的大斧。

“小心，這裡一個蟲子也沒有，我不覺得它會坐以待斃。”凱瑞甘嘗試提醒阿歷克斯小心。

“我先砍了它，再看它能變出什麼花來！”阿歷克斯一邊回應，一邊惡狠狠地斬向“主宰”。

【！@#￥%】“主宰”發出了意味不明的刺耳尖叫。

————

唔……這裡是……哪裡？

凱瑞甘恢復意識之後，發現自己身處一個到處都是一片霧濛濛的奇怪空間。

仔細想想，其實也不是那麼奇怪，之前擺脫聯邦的“記憶灌輸”時，她是來過這裡的。

所以，這又是那位克哈小公主做的？

但是，和上次情況不同，這次明明還在進行戰鬥……

等等，戰鬥的結果如何？

凱瑞甘努力回想，但始終沒辦法回想起“主宰”發出刺耳尖叫之後的事情。

“莫非我直接昏倒了？”她猜測道。

“【如果是那樣倒好，】”隨著熟悉的聲音，艾米爾出現在她面前：“【你的任意妄為可是給我們添了好大的麻煩。】”

她的模樣同在休伯利安上幾乎沒有差別，只有氣質上的些微差異，而語氣依然空靈。

“這樣啊……”凱瑞甘挑了挑眉：“但既然你有空來見我，證明情況其實不算太嚴重？”

“【要我說……不，還是你自己看吧。】”艾米爾抬手撥開一片混沌的雲霧。

【服從於我！】

聲音依稀是她失去意識前聽到的聲音，但這次卻神奇地理解了意思。

而聽到這聲直擊靈魂的尖叫之後，阿歷克斯直接抱頭狂吼，而凱瑞甘自己則愣在當場一動不動。

接下來，那“聲音”接連下達命令：

【在我面前跪下！】

【殺了他！】

【把她帶到我這裡來！】

但阿歷克斯和凱瑞甘沒有一個理會它的，場面有點尷尬。

便在這時，另一個方向的瓣膜同樣被一腳踢開，阿克圖爾斯當先走了進來。

“泰！倫！聯！邦！”阿歷克斯大約認錯了阿克圖爾斯身穿的制服款式，將手臂變化成一對大砍刀，狂吼著朝他衝了過去。

阿克圖爾斯一個標準的戰術翻滾躲過撲擊，同時舉槍瞄準：“嘿！阿歷克斯！冷靜！”

對於名字的呼喚起了一丁點用處，阿歷克斯斬去的大砍刀遲疑了那麼一下，但對整體而言沒什麼影響。

而後，身穿奇怪飛行盔甲的艾米爾後發先至，凝聚出一對水藍色光劍直接挑飛了阿歷克斯的砍刀。

“唔哦哦哦！”阿歷克斯暴怒狂吼。

【殺了他們！】主宰也在搗亂。

或許阿歷克斯本身的意願同主宰基本一致，他再次啟動時，雙手化為無法彈飛的巨錘對著阿克圖爾斯就是一頓砸——然後全空了。

接下來，大概是惱羞成怒，阿歷克斯先是升上半空，展開一對巨大的翅膀，而後以翅膀為發射器，將無數細小藤蔓和種子向阿克圖爾斯一行激射而出，幾乎封死了他們所有的閃避路線。

但，也只是幾乎。

艾米爾揮舞著光劍，硬生生將所有的，如雨般襲向她們的攻擊挑飛或者斬斷。

“冷靜點！阿歷克斯！我們是來幫你的！不要被‘主宰’影響了神志！”阿克圖爾斯在後面繼續喊話。

而安吉拉則用她的醫療燈照著半空中通阿歷克斯對陣的艾米爾。

“呼——呼——”阿歷克斯懸浮在空中，身形不斷扭曲變化，但基本還能組成人型：“你們……要……怎麼幫我？”

“我們會幫你找到你所有的生平資料！”阿克圖爾斯說道。

然而，這話一出口，凱瑞甘就知道要糟，畢竟“透過偽造經歷令阿歷克斯為聯邦效力”是她找到的情報之一，而阿歷克斯現在因為主宰的影響，神志顯然不大清楚。

【他在騙你！】主宰果然又用那尖銳的聲音摻了一腳。

“唔唔唔！哦哦哦！”阿歷克斯將身體蜷成一團，匯聚的靈能甚至讓他周圍的空氣都不斷扭曲波動。

主宰大概察覺了不妙，大批蟲子從其他通道的入口湧了進來，有試圖保護主宰的，也有試圖將發呆狀態的凱瑞甘捉走的。

而後者顯然刺激到了空中的阿歷克斯。

“都·去·死·吧！”他狂吼一聲，身體驟然化作無數觸手般的藤蔓，無差別地向在場所有活物發動了攻擊。

因為是情景回放，艾米爾竟然把這個畫面定格，還打出字幕：“萬千觸鬚·終結一切”。

“之後發生了什麼啊！”凱瑞甘差點吼出來。

“【那個……】”艾米爾難得露出了點不好意思的神色：“【不關我的事，如果他保留一個本體，我是砍不死他的。】”

說完，不等凱瑞甘做出反應，便直接將“錄影”繼續播放了下去。

那些觸鬚如暴雨般四散，插穿了所有異蟲援軍，捅進了主宰的身軀，但效果不佳，對準凱瑞甘飛來的那條觸鬚反而環繞著她形成了一個看起來像繭的防護盾，最後，襲向阿克圖爾斯和艾米爾等人的觸鬚被一道明亮的刀光整整齊齊一分為二。

下一刻，從被艾米爾斬斷的部位開始，一股彷彿被燒焦一般的黑色以極高的速度蔓延開來，以極高的速度影響了阿歷克斯化身的所有藤蔓，令原本有點像原始森林的情況瞬間變成了被大火燒掉只剩殘骸的原始森林。

唯一不同的只有兩處，保護凱瑞甘的“繭”依然青翠，插到主宰身上的則正被反過來同化。

阿歷克斯大約察覺到了自身情況的不妙，那些宛如被燒焦的藤蔓驟然向這兩處尚未出問題的地方收縮。

匯聚向凱瑞甘的藤蔓將那個“繭”變得越發巨大厚重，而匯聚向主宰的藤蔓則瞬間就消失在它體內。

前者看不出什麼特別的，而主宰顯然獲得了很大的好處，只見它周圍浮現出一股包裹自身的紫色霧氣，而後在下一秒直接消失不見。

“【然後嘛……阿歷克斯消失，主宰靈能躍遷跑路，失去了能直接控制它們的首領，地表的異蟲和植物全都發瘋了。】”艾米爾撕開另一片灰白霧氣，那裡正顯示著地表的蟲子和植物完全瘋狂，互相攻伐之餘開始向封鎖線外面衝殺的情景，那些守在路口的聯邦部隊因為閒得太久，對這種情況猝不及防，幾乎直接被打崩。

“你的意思是，我能對這種情況做些什麼？”凱瑞甘略一思考就想明白了艾米爾為什麼來找自己。

就算是十級乃至以上的靈能者，要面對這十幾個區塊的蟲子和植物，也沒法那麼輕易收拾，在那之前，塔桑尼斯全無防備的居民就會傷亡慘重，而只要聯邦把這事往“克哈的孩子們”頭上一扣……

“【我就是來問一下，現在的條件正好，你有沒有興趣成為——】”

艾米爾眨眨眼：

“【刀鋒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