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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魯斯·韋恩(BruceWayne)已經很久沒有做夢了。

對於一個已經決定將畢生精力投入到打擊犯罪中的復仇者而言,不會實際造成任何危險的夢境本身就是種危險。

不過,在遊歷世界各地,拜訪多位頂級或傳說中的格鬥大師,學習數種流派格鬥技術,最終返回哥譚(Gotham),即將以蝙蝠俠(Batman)的身份打擊這座城市中的黑暗之際,稍微放鬆一些,也情有可原。

但,夢到父母被殺時的情景是否可以稱為“放鬆”,還有待商榷。

漆黑的夜幕下,蝙蝠俠站在“犯罪巷”的古舊路燈上,沉默地看著托馬斯·韋恩,瑪莎·韋恩,帶著只有八歲的布魯斯·韋恩,毫無察覺地走向他們人生的終點。

這個三口之家剛剛看完一部叫做《佐羅》的電影,美麗的母親認為戴著面具一身黑衣很帥氣,瀟灑的父親則認為在行俠仗義之後,畫出象徵身份的“Z”字標記才是這個人物打動人心的點睛之筆,而布魯斯還沒有能力組織起語言表達自己的想法,只是單純地認為父親和母親說的對。

蝙蝠俠微微低頭,看向自己的黑色戰衣和胸前的蝙蝠標誌。

毫無疑問,自己這身打扮受到了父母生前最後時光所說話語的嚴重影響,但這沒什麼不好。

而影響最大的……蝙蝠俠抬起頭,看向小巷角落,在昏暗燈光中一閃而逝的蝙蝠之影。

以一個八歲兒童的視角,幾乎不可能注意到那些陰暗的角落,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他作為韋恩集團總裁的獨子,會在一個條件優渥的環境中長大,順利升入中學和大學,並在成年後離開家,按照興趣自己選擇一種事業,還可以日常調侃自己:不努力的話,就只能回家繼承億萬家產了。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

不用夢境演繹,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已經在蝙蝠俠的腦海中往復了不知多少遍:

一個叫喬·切爾的底層混混,進行了一次臨時起意的搶劫,

兩顆最廉價的子彈,帶走了兩個最珍視的親人,

散落一地的珍珠項鍊,映照出遮蔽天空的蝙蝠群。

這件事最麻煩的地方在於,他甚至找不到一個復仇物件。

喬·切爾?他拿著從韋恩夫婦那裡搶到的錢去還債,因為還清欠款後對債主出言不遜,被當場爆掉了腦袋。

他所在的黑幫?在韋恩夫婦出事的第二天,就被哥譚教父卡邁恩·法爾科內(CarmineFalcone)徹底血洗。

至於說這一切都是法爾科內的安排?那更是無稽之談,作為哥譚最大的黑幫頭目,他同托馬斯的韋恩家族和瑪莎的凱恩家族有著緊密合作,全面壓制著埃利奧特和科伯特這另外兩個老牌哥譚家族和他們旗下的黑幫,沒有托馬斯的幫助,他很難坐穩哥譚教父的位置。

單從利益分析,倒是可以推斷出那個小混混可能是敵對家族和他們的手下安排的,但完全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這一點,胡亂打擊就等於哥譚內部全面開戰,而這是所有人都不希望看到的。

少年時期的布魯斯滿懷仇恨,滿腔怒火,但卻不知該向誰宣洩,只能透過拼命鍛鍊來讓自己無暇思考,但這種情緒讓他在向一位主張“心、體、技”保持平衡的格鬥大師學習時毫無成果,大師同他仔細談過之後,為他指出了一個方向:他要打擊的其實不是“邪惡”,而是“混亂”。

那位大師用手杖在沙地上畫出了一個九宮格,並按“守序→混亂”、“善良↓邪惡”進行了劃分:

守序邪惡,即成規模的黑幫,會顧忌韋恩集團的影響力,不會對托馬斯動手。

中立邪惡,即有計劃的犯罪者,他們會考慮被報復的可能性,也不太敢搶劫和傷害有勢力的有錢人。

而混亂邪惡,只看到眼前利益,沒有計劃,不考慮後果,才會對哥譚四大家族之一動手,更由於這些特質,這個陣營甚至被其他兩個邪惡陣營所厭棄,而喬·切爾,毫無疑問屬於這個陣營。

布魯斯因此深受啟發,並在接下來的學習中獲得了立竿見影的進步,讓這位大師深感滿意。

但大師不知道的是,當天他離開之後,布魯斯盯著九宮格看了許久,最終把周圍一圈全部打上了叉,只留下位於正中的“絕對中立”,這才滿意地抹掉了它們。

布魯斯從那時就已經決定,他的行為將不會被善良或邪惡的定義所束縛,手段也不會拘泥於守序或混亂。

因為,他是蝙蝠俠。

“嘿嘿……讓我瞧瞧,這是誰啊?一個有錢人~”

隨著口齒不清的嘟囔和傻笑,喬·切爾出現在巷口。

骯髒且帶著酒漬的衣服,蓬亂而枯黃的頭髮,以及渾濁而神經質的眼神,以及手上鬆鬆垮垮捏著的手槍。

任何有觀察力的人都能輕易判斷出,這是一個試圖鋌而走險的酒鬼或癮君子,毫無理智可言,沒有交涉的可能,趁他沒反應過來直接擊倒並繳械才是最佳選擇。

但很可惜,或許因為剛剛看了《佐羅》,又或者對自己的知名度很有自信,托馬斯·韋恩抬手將妻兒擋在身後,上前一步開口喝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唉……”蝙蝠俠嘆了口氣。

他不打算說已故父親的壞話,但如果是自己,這個該死的酒鬼已經躺到路邊的臭水溝裡去了。

當然,他現在可以跳下路燈,一拳擊倒喬·切爾,然後獲得父母和“自己”的感謝,接著飄然離去,圓滿結束這場夢境,但那毫無意義。

或許,正因為今天是他第一次披上蝙蝠衣的日子,才會在小憩時夢到這個時刻,也就是說,在他內心深處,努力鍛鍊,努力學習,用高科技武裝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只是為了能從一場臨時起意的搶劫中救下父母而已。

很可惜,【已經發生過的事是不可能被改變的。】

這兩個“父母”的結局,自己將不進行修正,但不會放過犯罪之後逃走的喬·切爾,或許自己內心深處想要以一場“拯救”來作為“蝙蝠俠”的開端,然而自己已經決定,“蝙蝠俠”的開端只會是“懲罰”。

“我管你是誰!”喬·科爾被托馬斯的語氣激怒了,抖著手上的槍:“立刻把錢包交出來!”

“哼……”托馬斯掏出自己的錢夾,啪地甩到喬·科爾腳邊:“拿上它,滾吧。”

“……”劫匪瞪大了眼睛,想要發作,又被錢包裡露出的鈔票吸引了注意力,一邊用槍指著托馬斯一邊蹲下撿起錢包,稍稍翻看之後,面露喜色,但仍然沒有放下槍,轉而把槍口指向瑪莎:“還有你,把脖子上的珍珠項鍊摘下來。”

“蠢貨,”瑪莎應道:“這串珍珠項鍊在哥譚僅有一條,拆了也沒用,除非你把它們磨成粉,不然你看哪個不要命的敢收?”

蝙蝠俠扶額嘆息,看了看旁邊一臉崇拜的小布魯斯,再次重重扶額。

“混蛋!我讓你摘下來!”喬·切爾一邊怒罵一邊衝過來,伸手抓向瑪莎的項鍊。

接下來就是父親試圖阻止劫匪的行動被射殺,母親想要奪槍也被命中的場景了……蝙蝠俠下意識地想要移開目光,但還是憑藉堅強的意志停下了動作。

砰!

喬·科爾的腦袋像西瓜一樣爆開了。

蝙蝠俠正在懷疑是不是自己無意間干涉了夢境,就看到犯罪巷的巷口出現了三個奇裝異服行為古怪的年輕女人,她們完全無視那邊倒斃的屍體和被濺了一身血的托馬斯夫婦,正在吵吵嚷嚷:

“奇怪,任務為什麼沒有完成?”

“難道這不是一起普通的搶劫嗎?”

“或許他是吸血鬼呢,光爆頭不會死,你們誰帶錐子了?我們扎他心臟試試?”

“不不不,可能是外星人吧,剖開胸口看看有沒有駕駛艙?”

“萬一是共生體宿主呢?我帶了超高頻音波CD。”

“【蒼茫的天涯是我的愛,綿綿的青山腳下花正開~】”

“我們看錯你了!”

“絕交!”

——???——

“……呃!”

布魯斯·韋恩猛然從靠背椅上直起身,晃了晃腦袋,看著面前熟悉的莊園擺設陷入沉思。

“少爺?”阿爾弗雷德·潘尼沃斯端著托盤走了過來:“行動前要嚐嚐我烤的小甜餅嗎?”

“阿福,”蝙蝠俠抬頭看著年邁瘦削,禮服筆挺的管家:“我是不是瘋了?”

“我早就說過了,少爺,”阿爾弗雷德把托盤放在桌上:“你想把自己打扮成蝙蝠,絕對是精神出了問題。”

------題外話------

沒有老爺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