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春曉很認真地在廚房裡忙碌著,蔥剪了蔥須,剝了蔥根上附著的皮,放在流水下洗淨然後放進另一個裝滿水的池子中。池子裡已經有焯過水的茄子,洗淨的西紅柿。轉過身止將電燉鍋的電源切開,開啟蓋子,剎時廚房裡香氣四溢,電燉鍋裡依舊咕咚咕咚地冒著泡,紅燒肉油紅色澤發亮。

從冰箱裡端出一碗已經制好的肉醬,將鍋燒滿,依次放下大蒜末、蔥末、蔥末,再倒下一大勺肉醬,濃香撲鼻。將焯過水的茄子入鍋,扁炒至發軟散開,入鹽、料酒、醬油、味精、雞精起鍋。順手又做了一道西紅柿雞蛋湯。

將菜擺上桌子,端上已經做好的蒸魚和紅燒肉,洗洗後擦乾,對著客廳叫道,“吃飯了。”

這個家庭一共有五口人,林春曉以及先生梁祺生,小姑子梁祺靜,公公梁偉毅和婆婆趙玲。

五個人坐下來吃飯,除是輕微的筷子勺子觸碰的聲音,安靜得很。這一直是這個家庭的習慣,食不言,林春曉來到這個家庭大約有五年了,也習慣了從吃飯吵吵鬧鬧到現在安靜地吃完一餐飯,飯後,照例是林春曉收拾。

梁偉毅坐在椅子上開口,“這湯太淡了些。”

林春曉點頭,“知道了。”

梁偉毅這才滿意地起身走向客廳。

梁祺靜看著爸爸走遠,輕快地走到林春曉跟前,兮笑著,“別理老爸,人老了,嘴淡了總想吃鹹的,嫂子燒的菜很好吃。”

林春曉笑著點頭。

把廚房清理好回房間時,梁祺生已經洗好了澡躺在床上,還是一貫的位置,靠左,房間裡是淡淡的菸草味,儘管這麼多年一直聞著這個味,林春曉還是不太喜歡,她皺了皺眉,什麼也沒說,從衣櫃裡搜出衣服,去了浴室。

開啟噴頭,溫暖舒適的水噴到身上,林春曉無言地輕輕嘆氣。

大約花了二十分鐘,林春曉走出浴室,梁祺生已經有些不耐了,他盯著林春曉叫道,“這個你看下。”

林春曉這才看到他的手裡是兩張紙,她的心撲咚的跳了一下。她走上前,接過紙,快速地流覽一遍,最主要的意思是離婚之後自己能分到一套位於別苑小區的148平米的房子,另外有一百萬現金,外加一輛雅閣。她知道,這是梁祺生能做出的最大的條件。看完了,她的心思卻不知飄到了哪裡,站在那兒,半響沒有動靜。

梁祺生等了又等,終是不耐煩,輕聲嘰笑,“還不滿意?”

林春曉回神,有些茫然,隔了一小會兒,回過神來,抱歉地笑了笑,“我只是……真的決定好了嗎?”她其實是在問自己,不管做了多少她以為充分的準備,可是到頭來都有點捨不得。

梁祺生見狀,挑眉,大約是在意外怎麼反應如此平淡,卻還是不住開口,“不滿意?”

林春曉搖頭,“不,很滿意。”拿著紙,走到臥室側面的書房,取筆俯身桌子上籤下了名字。直起身,又看了一遍,無聲地輕笑,卻帶著些淒涼的意味,返到床邊,她將紙遞給梁祺生,“什麼時候辦手續時,再通知我。”

“你不鬧?”

“現在還有什麼好鬧的,你闊綽,這大約是你可以做出的最大的讓步了。”

梁祺生冷笑,“你很精明。”

林春曉沒有回話,不然能怎麼辦呢,大多的財產都在公婆的名下,有錢人總是總一步就佈局好了的。她走到床的另一側,掀開被角,躺了進去。

床很大,約有兩米二,兩個人各自躺在床的邊沿,中間看起來有巨大的空缺,但是兩個人誰也無意往中間挪,誰也沒有看誰,各自都在想著自己的事。

難怪今天他會回來,原來是為了這個事。林春曉難過地想。

一晃多日,這天梁家爺爺,如今75歲的梁聲地產創始人生日,梁家聚到了酒店,二人協議離婚的事並未告知眾人,且也未辦理手續,所以林春曉還是和梁祺生一同去了酒店。梁祺生看著林春曉在酒店眾人面前安靜沉默、謙讓低聲的樣子,始終還是為這個馬上就要成為前妻的女人感到無力,她始終學不會大方待人。

兩人回去的時候,梁祺生開的車,車窗外下著大雨。

“東西我已經搬得差不多了。”林春曉開口。

“你的速度倒是挺快的。”梁祺生的口氣聽起來有些不滿。

林春曉沉默了一會兒,想起兩個人馬上就要成為陌路人了,心裡也不動氣,只乾巴巴地說說,“嗯,所以請你把我送到別苑小區吧,麻煩你了。”

梁祺生挑眉,“你昨天不是說今天要燉羊雜給爸爸吃的嗎?”

這回輪到林春曉挑眉,她快速地低下了頭看了一眼包,裡面裝著還熱乎的綠本,想了想,“好吧。”

要說林春曉這些年的成就,就是鍛鍊了一手好廚藝,她燒出的菜能讓人進門時聞到那個香味就垂涎不止。

羊雜怎麼燒呢,這是很麻煩的一道菜,羊肉有腥氣,羊雜更甚,梁祺生也算是吃過大大小小無數的飯店,但是他還真的沒有在外面吃到過比林春曉燒得更好吃的羊雜了,羊肝嫩而不羶,羊肚軟滑而有嚼頭,湯鮮香卻毫無腥氣,細細品嚐大約還能嚐出一點酸甜,讓人吃了口齒留香,再加上純手工打製的地瓜粉條,碧綠的蔥花夾雜其間,味美無窮。就連一向對吃的很挑剔的梁偉毅對林春曉這手藝也相當滿意。

所以,這麼多年來,梁家主廚的一直是林春曉,梁家的人也一直習慣下班了就回家裡跑。

飯後,林春曉收拾好餐桌,她的動作比起往常來,慢了許多,在這個家生活了有五年,陡然真的要離開了,心底竟然有那麼一絲不捨,她輕輕地笑了笑,她閉了閉眼睛,把眼角的淚意收回去。

“嫂子,動作快點,吃葡萄啦。”梁祺靜開朗的聲音傳過來。

“知道了。”

梁祺靜也是這個家庭當中唯一的性子活潑些,愛笑,貪玩,就如同她的年紀,二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