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天已帶了點涼,但在中午,太陽仍有點炙熱,那點涼早就被融化,大家還要找個涼快點的地方消熱。

長興侯爵府,老長興侯和他夫人便也懶得出門,一邊在屋子裡喝茶解暑,一邊在等幾位說要緊也不要緊,說不要緊倒也不合適的客人。

而長興侯爵府的後門,一個老奴正領著四個人進來,四人鄉下人的打扮與這尊貴的侯府格格不入,好奇興奮四處打量的目光也像極了鄉巴佬進城。

好不容易繞過彎曲的迴廊,走過大大小小的院落,終於被帶到了長興侯的住處時,四人也都已經看的頭暈眼花,如吃醉了酒一般暈乎乎又飄飄然了。

“大燕,你快掐我一下,我不是在做夢吧!”

四人中的中年男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侯府真氣派啊,他回去後能跟人吹一輩子。

旁邊的中年婦女白了她那沒出息的丈夫一眼,“還不知道是福是禍呢,別到時候站著進來的,橫著出去!”

【唉,橫著出去不至於,這趟是認親的,我爹就是長興老侯爺那失散多年的親兒子。唉,只不過......】

四人除了那個十五六歲的少女悠哉悠哉,其他三人都是豎直了耳朵聽接下來的內容,但那聲音卻忽然停住了,剛才進去通報的老奴回來了,招呼他們進去。

三人吃到了大瓜,震驚的好像被雷劈了一樣,誰?老侯爺是誰的親兒子?啊不,誰是老侯爺的親兒子?!

那老奴看著他們剛才還興奮的不行,現在卻一幅受了什麼天大的打擊一樣,心中疑惑,但也沒說什麼,催促立著不動的幾人快些進去。

不知道被聽了心聲的傳文也疑惑了,爹孃和哥這是怎麼了,她搗了搗自家老孃的胳膊,“娘,咋了?”

徐燕趕緊回神,呵呵笑了笑,“沒事沒事,走吧。”

一個月前他們開始能聽到閨女的心聲了,也不知道為什麼,不過他們能聽到閨女心聲的事好像不能跟閨女說,因為一旦他們說起這個話題,就會自動消音,而且還會有不好的事發生,所以現在他們對於能聽見閨女心聲這件事已經見怪不怪了,而且也不想著跟閨女說。

一行人走進客廳,客廳不大,為首的坐著兩位老人,說是老人,也只有五六十歲,一個鬍鬚花白,但精神矍鑠,一個滿頭銀髮,但也很是康健。

兩人皆是錦衣華服,玉簪金飾,看著好不富貴,四人,除了那個少女,都看的呆了,一時間竟然忘了剛才的震驚。

直到少女的心聲再次響起:【這就是我那從未見過面,見面一次就死翹翹的爺爺奶奶嗎?哦也不對,雖然爺爺今晚就要死了,但奶奶活到了九十九呢。】

驚!

長興侯和長興侯夫人震驚的看向下首站著的四人,確認四人都沒有張嘴,那這聲音是哪裡來的?

而左右轉頭去看,身邊的丫鬟僕人都還是恭恭敬敬的,沒有人聽到剛才那聲音似的。

聽到了傳文聲音的不僅長興侯和長興侯夫人兩人,傳文爹孃和哥也都驚訝了,咋的,剛認親就要先哭一波喪?

還不知道自己的心聲已經洩露的傳文偷眼瞧了瞧上位的長興侯和侯爵夫人,疑惑的心聲再次響起:【咋了這是,咋都不說話?】

聲音又一次傳來,這次長興侯和長興侯夫人都鎖定了聲音來源:站著的四人中那個雖然穿著粗布麻衣但依舊眉清目秀的少女。

長興侯畢竟是見過世面的,選擇了先按兵不動,他調整了下自己臉上的表情,笑道:“都坐吧。”

四人如釋重負,坐下來後三人又都如坐針氈了,剛才沒進來的時候傳文說他是長興侯的親子,然後又只不過,現在又聽到自家這個便宜老爹都要死了,他們的下場肯定不是什麼好的。

都期待著傳文把只不過後面的內容給補上,然而傳文卻對桌子上的糕點茶水來了興趣,眼睛在那些精緻的糕點上來回遊弋,內心糾結道:【好糾結啊,這些糕點看起來比鎮上唐記鋪子的可好吃多了,可是主人家還沒發話,自己拿起來吃會不會被說鄉下來的沒規矩。】

長興侯把目光落在那些糕點上,好吃嗎?都是些平常糕點,他是吃不慣的,太甜太膩。不過看見四人的穿著就想起來他們生活在鄉下,三餐亦需要謀算,肯定沒吃過這些糕點,目光親切了很多,問道:“吃過了午飯沒?若餓了,先吃些糕點,喝點茶水,等會我讓下人再給你們備些飯菜。”

“謝過候爺候爺夫人!”

傳文笑容甜甜的拿起一塊花瓣形狀的糕點,兩眼放光,心中又是一番讚歎。

【古代的有錢人家做東西就是講究啊,既要味道還要好看,有福了有福了......】

長興侯捋著鬍鬚笑的更親切了,宛然把剛才聽到的自己今天晚上會死給忘在了腦後,他家裡的幾個孫子孫女每次來看他都是規規矩矩的,沒趣,眼前這個丫頭倒是挺有趣的,表面裝的一本正經,內心這麼多詞。

由此他又不由想到養在自己身邊的孫子孫女,難道也是表面裝的乖巧,內心詞語豐富?竟有點想知道他們來看自己時的心聲了。

玩心大起的長興侯沒注意到自家夫人鐵黑的臉色,看向傳文的目光又親切了一層。

“你就是傳瑞?”

長興侯夫人的聲音響起,看向四人中的中年男人,此時他正裝作喝茶,其實在豎著耳朵聽自家閨女的心聲。

不期然的被點名,傳瑞趕緊起身,不等他回答,候爺夫人就又問:“你身上的玉佩呢,拿給我看看。”

長興侯夫人的語氣淡漠,她看起來並不太喜歡自己一家,傳瑞一邊內心猜測難道自己不是這位候爺夫人所出,一邊不好意思的摸摸頭。

“怎麼,丟了?”

看他這個樣子,長興侯夫人皺了皺眉。

長興侯也不禁坐了坐正,那玉佩是很重要的信物,雖然他已經派人查明,眼前這人就是他那丟失了三十多年的兒子,但沒有玉佩,終是一個疙瘩。

“沒丟是沒丟...”傳瑞有些不好意思,這他也不好意思當眾掏出來啊。

徐燕正要起身說明情況,就聽見自家閨女內心放肆的大笑。

【噗哈哈哈哈哈哈,那玉佩在我家可是壓箱底的寶貝,也就一個月前家裡週轉不開拿出去當過一次,之後就再也沒見我爹拿出來過。雖然爹孃沒說,但書中有寫,我娘怕我爹弄丟了,讓他藏在了褲襠裡,噗哈哈哈哈,就是碰上了強盜,只要那人不拉我爹上床,就發現不了那塊玉佩,哈哈哈哈】

傳瑞:......閨女你這麼肆無忌憚的嘲笑你爹不好吧。

徐燕也在聽到強盜拉自己丈夫上床時表情僵了僵,應該...不會吧...要不,下次還是找個更隱蔽的地方藏吧...

傳文的哥傳武:......

上個月還是他拿著玉佩去當的,我...我的手不乾淨了...

“哥,你吃啊,好吃嘞。”

傳文看自家老哥收回了伸向糕點的手,還把手默默放到了桌下就好奇,還勸道。

但見自家哥一臉豬肝色,就疑惑問道:“咋了哥,你身體不舒服啊?”

傳武衝她搖了搖頭,嗚嗚嗚沒事妹妹,哥哥今日跟這些糕點無緣,你替哥哥多吃些吧。

傳文拍了拍老哥的肩旁以示安慰,衝他重重點了點頭,哥哥,妹妹會替你吃回來的。

同時,傳文內心嘆氣:【唉,我哥真是吃屎都趕不上熱乎的,偏偏今天身體不舒服,來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

看見了傳武桌子底下擦手的動作,長興侯和長興侯夫人有被傳文的粗俗語言尷尬到:有沒有一種可能,不是身體不舒服呢。

此時,開心吃糕點的傳文又響起心聲了,【唉,我們在這侯府也就今天能吃點好的了。今天晚上爺爺一死,明天我們就會被扣上客死爺爺的罪名,親孃離心,又被養子一家算計,以後在這捧高踩底的諾大侯府可是沒好果子吃嘍!】

這是長興侯第二次聽到傳文說他今晚會死了,可他身體健康的很,就連那風溼的老毛病都很長時間沒犯了,好端端的怎麼就會死呢?

長興侯想開口問,但出口卻是什麼聲音也沒發出來,但是他是張嘴了的啊。

長興侯的表情逐漸震驚,與自家夫人對視,看到了對方眼睛同樣的震驚,因為就在長興侯張口的同時,長興侯夫人也張口問了,但同樣沒有任何聲音。

傳文沒發現什麼異樣,專心吃糕點,吃著自己盤裡的,眼睛已經瞟向了老爹跟前盤裡的。

【我爹跟前那盤看著更好吃呢,也不知道我爹會不會給我揣點,呃...還是不要了,我爹拿玉佩就得掏褲襠...】

傳文想著後背就是一陣惡寒,不過她爹已經快被她氣的翻白眼了。

“就是丟了!”

傳瑞斬釘截鐵的聲音迴響在安靜的客廳裡,正吃的香的傳文被冷不丁的嚇了一跳,剛拿了一塊的桃酥差點脫手。

她疑惑的看向自家爹,也不知道她爹為啥那麼激動,胸膛都呼吸的起伏不定。

【丟了嗎?劇情不應該是我爹不好意思的說藏在褲襠裡了,然後長興侯讓人把爹帶去另外的房間裡拿出來,然後我爹被嫌棄,府裡的丫鬟僕人都拿這個指著我爹的鼻子嘲笑?】

【咦,我爹咋了?咋看起來比剛才更激動了?】

傳文咬了一口桃酥,【嗯,好吃。】

表情複雜的徐燕:......閨女啊,你少說兩句吧,你爹快被你氣死了啊。

傳瑞已經不氣了,氣到狠處竟然變成了詭異的呵呵冷笑,他在清水村過的好好的,為啥非得來淌他們侯府的渾水,愛咋咋地!他回去就把這玉佩給賣了去!啥親生父母,三十年來沒有為他做一點,三十年後了還要來磋磨他和他的孩子,做夢去吧!

“回家回家!”

傳瑞拉上自家媳婦和閨女就要走,傳文內心激動:【咋了咋了這是,劇情崩塌了?】

但卻被長興侯和長興侯夫人叫住了,兒子是要認的,而且他們對於老侯爺今晚會死一事還想了解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