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說,胡人還未跑到大盛的地盤就先死了兩千人。

這一事實,大大鼓舞了大盛將士計程車氣,胡人出師不利,老天爺是站在他們這邊的!

說起鼓舞大盛將士,黎蕎從椅子上起身向盛鴻請罪:“當時微臣為了活命,就許下每人賞銀十兩的承諾,好刺激咱們的將士奮勇殺敵,還望聖上勿怪。”

他一個三品官自掏腰包賞賜邊城眾將士,這名不正,言不順,他得先和盛鴻講清楚此事。

不過,以盛鴻對他的看重,肯定不會怪罪他。

果然,盛鴻忙抬手讓他起身,一臉的理解:“這有什麼可請罪的?你的做法是對的,別說是自掏腰包了,就是讓朝廷掏這個銀子,那也沒關係。”

“黎愛卿啊,你要認清楚你的身份,你是天子近臣,國之重臣,大盛不能沒有你,今後你不管身處何種境地,保命是你的第一要務。”

“只要你活著,只要你沒掀翻大盛的江山,那不管你做了什麼,朕都原諒你。”

黎蕎:“……”

心中再次暖呼呼,他眼眶紅了起來,這是何等的寬容。

說盛鴻不玩帝王之術是假的,但盛鴻的馭臣之術只有倆字:真誠。

盛鴻這一番話是真心實意的。

“聖上,微臣絕不會辜負您的信任,微臣此生第一要務便是守護大盛江山。”

“朕信你。”

盛鴻微微一笑,又抬手讓他起身:“快起來,別跪著了,你無罪。”

“那微臣明日就將所需的銀子送入宮,由您派人送往邊城。”

黎蕎惦記著履行承諾,並沒有起身。

“這是自然。正好這一戰朕的賞賜還未送過去,你的銀子就先送入宮來。”

盛鴻道。

“還有,因為這一戰並未有士兵致殘,微臣的承諾只能兌現一半,於是微臣便想和常總兵一起請將士們喝酒吃肉。”

黎蕎又道。

“應該的,打了這麼順利的仗,將士們的確該吃點兒好的。”

盛鴻很理解。

“有一小兄弟想吃皇家點心鋪的點心,能不能請皇家點心鋪的廚子往邊城去一趟呢?”

伴隨著此話,黎蕎臉上顯出幾分忐忑。

“原來是這等小事,這有何不可?不就是幾道點心,咱們的將士想吃,那一定得讓他們吃到。”

“快起來快起來,這種小事哪裡值得你一直跪著,趕緊起身。”

盛鴻又招手道。

“多謝聖上。只是微臣還有一事。”

黎蕎臉上的忐忑未消,沒有起來。

“何事?”

盛鴻好奇的看著他。

“就是那些殘疾了的無法再留在軍營裡的人,常總兵想讓微臣給他們尋個出路。”

黎蕎清澈的眸子直直的看著盛鴻,臉上除了忐忑,還帶著幾分小心。

盛鴻不要懷疑他和常無常有多過的聯絡啊,他可沒有。

“原來是這事兒啊。”

盛鴻聞言,頓時無語,他是那麼小心眼的帝王嗎?

“你能給那些人提供一份活計,朕得謝謝你,你這有什麼可跪的?你看著安排。不過也別逞強,能安排幾個是幾個,朝廷給他們發的有恤銀。”

他給禁軍發的餉銀絕對算豐厚,包吃包住每個月還給一兩銀子,只要心中有成算的,就算是帶著殘疾離開禁軍,那日子也能過的不錯。

雖然說這些人是為了保護大盛江山才落下殘疾,但他也不是沒給銀子。

一個人這輩子到底能混成什麼樣,更多的是在於此人自己。

他對殘兵歸家之後的遭遇也有所耳聞,但對待禁軍,他問心無愧,他銀子給的足足的,他不可能負責這些人的一生啊。

自己立不起來,守不住自己掙的銀子,那他有什麼辦法?

他又不是這些人的親爹親孃。

至於紅巾軍,餉銀遠不如禁軍,這些人若是落得了殘疾,那他心中的確有些愧疚。

但愧疚歸愧疚,要讓他有實際行動,那不可能,因為他雖是帝王,但他個人能力是有限的。

需要他花銀子的地方太多了。

而且,大盛過的不如意的百姓多了去了,他不可能將每個人都照顧周全。

不過,現在黎蕎站出來願意給這些人尋個出路,那他可太滿意了,他無力將愧疚轉為實際行動,黎愛卿替他付諸實際行動,他求之不得。

黎愛卿就是想太多。

這種事他只有大力支援的份。

黎蕎看盛鴻答應的如此爽快,心中的大石頭終於落地,他忙道:“微臣是這樣打算的……”

殘疾程度輕的能幹活的,他給安排到自家鋪子裡。

傷重到生活不能自理的,他想建一善堂僱人照顧這些傷員,直到這些傷員老死。

這個善堂他想用盛鴻的名義去建,他只負責出銀子。

這麼一來,好名聲就落盛鴻身上了。

但盛鴻聽完他的打算,擺手道:“你建的善堂,你出的銀子,那好名聲自然是你擔著。”

“朕還不至於和你爭這點名聲,這善堂就由你的名義建。”

黎愛卿做的好事不必往他身上推。

黎愛卿在百姓心中的聲望高了,那將來等他走了新帝登基,看在這份好名聲的份上,新帝自然不敢輕易動黎愛卿。

唉。

黎愛卿這樣至純至善至傻的臣子,他得為其考慮將來。

黎蕎不知道盛鴻的打算,聽見盛鴻此話,他又勸說了幾句,見盛鴻不改主意,他便只能應下。

將該說的說完,他這才起身坐回到椅子上去,繼續說起了那一戰。

不過,等說到胡人來襲他又是往河邊跑又是站在城樓上的行徑時,盛鴻頓時眉頭皺的能夾死蚊子。

常無常在奏報中並未給盛鴻詳說黎蕎的大膽行徑,只請求盛鴻召黎蕎回盛京,因此,盛鴻這會兒才知道黎蕎當日都幹了啥。

他伸出手點了點黎蕎,想要出言責備,但是,知道黎蕎也是為了讓他知曉當時的每一細節,最終他只能重重的點了黎蕎兩下,將責備嚥了回去,一臉嚴肅的命令道:“以後不許這般莽撞,那些細節自有常愛卿報給朕,不需要你親身赴險。”

“你力氣雖大,但那是戰場,箭矢不長眼,你的大力氣無用。”

“記住,不管身處何種境地,保命都是你的第一要務。你也不想想,若你出了事,你夫郎該如何悲痛欲絕。”

他可是知道黎蕎離京那日陶竹跑去城門口的事,夫夫兩人在大庭廣眾之下你瞅瞅我我瞅瞅你的,整的跟生離……啊不,整的跟黎愛卿要去一年半載似的。

這倆人成親十多年了,竟還黏糊的跟新婚似的,也是稀奇了。

黎蕎沒想到盛鴻會提起陶竹,想到半個月未見的陶竹,他不由苦笑:“您說的對,此次是微臣莽撞了,微臣不敢了。”

“最好真的不敢。”

盛鴻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

怪不得常愛卿在奏報中特意強調希望他召黎愛卿回京,常愛卿真的受累了。

不僅身子累,心也累啊。

捱了盛鴻的白眼,黎蕎只能苦笑著再次保證,他今後絕對不會這般給人添亂。

保證完了之後,他忙問道:“微臣家人可知道微臣被困邊城的事兒?”

“知道。朕此次派了錢三和七百近衛出去,瞞不住朝臣,為避免有人亂傳假訊息讓你家人擔憂,朕便讓小七去你府上走了一趟。”

“……多謝聖上!”

黎蕎又感激,又頭大。

竹哥兒這幾日定然每一秒都處在煎熬之中!

他頓時歸心似箭。

盛鴻見他挪了挪屁股,嘴巴下意識抿起來,眉頭也皺出了淡淡的紋路,不由呵了一聲:“黎愛卿,這會兒急了?別急,等見著了你夫郎再急。”

黎蕎:“……”

他深吸一口氣,站起身來:“聖上,微臣想出宮,微臣夫郎此時定然也未入眠。”

“回去吧。看得出來,你的確待不住了。”

盛鴻甚是理解。

不過,他有些好奇:“小七去你府上之後,你夫郎當即就派人守在城門口,這樣若你回來他第一時間就能知道。剛才你入城時沒有碰到你家的護院麼?”

“……沒有。”

黎蕎搖頭。

剛才入城時城門已經關了,守城的將士特意開啟了城門讓他和錢三一行人入城,若當時黎刀幾個人在,那他一定會發現的。

“那你快回去看看。”

盛鴻讓他快快回府,並且給他一日的假,等後日再入宮。

黎蕎謝恩之後,快速出宮。

城內不能騎著馬兒狂奔,剛才他入宮時情況特殊,現在情況不特殊了,他自然不能違規。

但幸好他家離皇宮近,因此他也沒有騎馬,打算跑著回府。

結果還沒跑兩步,便看到內城門口不遠處站著一人,藉著內城門口朦朧的燈籠光,他認出了那人,正是他家的護院黎錘。

黎錘站在內城門口,身旁是黎家的馬車,看黎蕎出來了,大喜,趕緊朝著他跑過去:“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