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竹有些奇怪,現在還在假期裡,黎蕎雖然是聖上的得力助手,但聖上還沒正式辦公呢。

前兩年過年時聖上都是處理一些瑣事,黎蕎當完代筆之後早早就回府了。

今年咋回來的這麼晚?

黎蕎知道自己要去邊城這件事會讓陶竹很擔憂,因此晚飯過後,他特意將陶竹帶到了書房,單獨與陶竹說此事。

果不其然,陶竹聽完他的話,水眸瞬間就睜圓,原本垂在身側的雙手也不由抓住了他的胳膊:“你要去邊城?!”

“那邊在打仗啊!”

他的語氣前所未有的強烈,裡面滿是擔憂,雙眉也擰在一處,不等黎蕎回答,水眸就聚集起了水珠。

這可把黎蕎心疼壞了,長臂伸出,直接將人抱在了懷中:“別擔心,邊城很安全,聖上原本打算讓七皇子或者是四皇子前去,皇子都能去,真的很安全。”

陶竹已經掛上了哭腔,擔憂一點兒都沒減少:“那為何換做你去?”

“因為聖上怕六皇子回來了鬧騰,而其他幾個大學士上了年紀,聖上看來看去,便選了我。”

“這說明聖上信任我,今天聖上給我看了邊城的防務資料,從前我為了避嫌,連餘光都不能瞄一下那些奏報呢。”

黎蕎說著輕輕拍了拍陶竹的背,放柔了語氣:“別擔心,那邊真的和盛京一樣安全。”

“怎麼會和盛京一樣安全?那邊可是在打仗!”

陶竹咬緊了牙關,不想讓眼淚掉下來,可眼淚不聽話的往外跑,他視線很快模糊了。

他寧肯黎蕎不那麼受聖上信任……

可現在黎蕎已經應下了,聖命不可違,他幹不出讓黎蕎進宮否了這差事的事兒。

他只能抱緊了黎蕎,努力讓自己的眼淚憋回去。

懷中人的擔憂,黎蕎感受的明明白白,他不由抿了下唇。

他就知道會這樣。

可是,他的確是最合適的人選。

早知道這樣,他肯定不會向盛鴻提議讓六皇子回京,六皇子的命哪有竹哥兒的擔憂重要,這麼一來,差事就落在七皇子或者四皇子身上了……

深吸一口氣,他抬手輕輕揉了揉陶竹的背:“竹哥兒,相信我,我肯定會活蹦亂跳的回來的。”

陶竹不吭聲,只是默默的哭,眼淚已經打溼了他身上穿著的棉袍。

他沉默了一會兒,按下了將異能告訴給懷中人的衝動。

現在竹哥兒的情緒本就不穩,他要是再丟擲這個炸彈,那竹哥兒會是什麼反應……

他只能抱緊了懷裡人,一遍又一遍的重複邊城很安全的話語,並且,他將一些能說的不算是機密的邊城現狀告訴給竹哥兒,好用資料讓竹哥兒放下擔憂。

那麼多駐軍在呢,胡人根本打不進城。

他又不出城,他真的可安全了。

他這些安慰,讓陶竹慢慢止住了哭聲,等陶竹抬起眸子看向他時,水眸已經腫起來了。

陶竹睜著腫起來的雙眸看了他好一會兒,又微微踮起腳親了他一下,然後才啞著嗓子道:“我看那些俠義裡有很多刀槍不入的軟甲,這種軟甲你能買到嗎?”

“還有毒藥,毒藥也能用吧?”

“……”

看著陶竹腫腫的眼皮,他再也忍不住心中洶湧的情感,低頭狠狠親住了陶竹的唇。

他的竹哥兒,又堅強又愛極了他,這叫他怎麼不愛?

陶竹被黎蕎親著,眼眶裡不自覺又湧出了水霧,有時候他寧願黎蕎沒考科舉,這樣他和黎蕎永遠都不會分開……

等黎蕎和陶竹從書房出來時,夜已深,陶竹又累又困,但他腦中亂糟糟的,不肯入眠。

一會兒想該給這人準備什麼樣的行李,一會兒想該怎麼讓黎蕎保護好自己。

可惜黎損黎受在彭縣,這會兒就是傳信也晚了。

但幸好不矜不伐在家。

而且,奉命前去暨北省四府挖河的黎滿幾人也因為過年而回了盛京。

黎蕎把這十個聖上賞的護衛都帶上,再加上聖上此次也會派近衛隊保護黎蕎,就算是城破……

啊呸,呸呸呸!

邊城牢固著呢,才不會破!

還有,俠義裡的那種火燒不了、刀砍不了的軟甲,現實裡真沒有嗎……

陶竹一夜都沒睡好,翌日醒來,雙眼腫的更厲害。

這可把家裡人嚇了一跳,咋哭成這樣啊?

等得知黎蕎要去邊城,這下子家裡炸鍋了,黎小蘭、黎菽紅了眼睛,其他人皆愁眉不展唉聲嘆氣徹底沒了吃早飯的食慾,黎糧更是問能不能讓聖上派其他人前去。

他家小蕎是文官,文官!

哪能上前線呢!

黎蕎只能把昨晚安慰陶竹的話語重複再重複,但這打消不了眾人的擔憂。

刀箭無眼啊!

黎家眾人的擔憂,並不能改變什麼,黎蕎吃過早飯,先是去了范家找範不著核對此次的煤炭交易。

他昨天已經派人通知範不著了,他打算給邊城捐三十萬斤煤炭。

這幾年范家的煤炭生意很不錯,范家在盛京儲備了不少煤炭,他現在一口氣要買這麼多,算是把范家在盛京的庫存給清了。

範不著與他做交易,只想收成本價,但他拒了,不過,範不著堅持說兩家是親戚,再加上這批煤炭是捐給邊城的將士的,范家絕不能按照市場價收費。

最終,一番拉扯之後,他以每斤比市價低十文錢的價格買下了這批煤炭。

煤炭搞定了,他又進宮繼續聽盛鴻給他講邊城的事兒。

昨天只知道了邊城的防務,今天要了解民生。

這仗,能不打就不打。

第236章啟程陶竹送行

邊城在前朝由集市發展成小城之後,當時是胡人和漢人各佔一半。

前朝末年,胡人趁著戰亂,南下燒殺搶掠,邊城被胡人佔據。

大盛建立之後,胡人欺負大盛初建,不把大盛放在眼中,越過長城搶掠財物和人口。

盛鈞親自率兵北上,御駕親征,前後與胡人打了十多年,這才將胡人逼入草原腹地再不敢露面,於是邊城成了大盛的領土。

如今邊城裡居住的都是大盛人,這些年來,邊城風平浪靜,明面上大盛與胡人是沒有貿易往來的。

但民間有悄悄走私的。

胡人貴族需要大盛的絲綢、茶葉、香料、藥材、鐵器等剛需物件,而胡人的駿馬牛羊以及一些藥材也是大盛人所需要的。

這種走私的規模不大,影響不了什麼,盛鈞盛鴻父子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權當沒看到。

水至清則無魚嘛。

眼下,胡人連著幾年進犯邊城,這種民間的走私被徹底禁止,現在邊城的十幾萬百姓靠養殖、種地、打零工、做點小生意為生,整體經濟很一般。

當然,盛鴻並沒有將邊城經濟搞上去的想法。

這是大盛的門戶,起的是警戒作用,本就不該太過熱鬧。

但這幾年胡人持續南下,胡人這不是吃飽了撐的故意作惡,胡人是被逼上絕路必須南下,於是他有了新的想法。

既然胡人缺糧,那大盛能不能和胡人恢復前朝時的貿易往來?

如今大盛不是很缺糧,而且糧食也不是白給胡人,若是雙方恢復了商業交易,那雙方都不用像如今這般天天死人了。

盛鴻從沒想過能把胡人趕盡殺絕,他父皇雄才大略,依舊和胡人糾纏了十多年才讓胡人消停了二三十年,他身為二代帝王,沒親身上過戰場,哪有能力將胡人給滅絕。

況且,歷朝歷代,凡是大一統的王朝,都和胡人糾纏不清,甚至還有胡人入主中原建立政權的日子,歷朝歷代都沒能把胡人給收拾完,他就不痴人說夢了。

最好的方式就如前朝那般,雙方開展貿易往來,互通有無,這樣才能和平共處。

但是,想要講和,那肯定得把胡人給打服了,這樣才能佔據主動位置。

現在大盛是被動防禦,沒有主動出擊。

在這種情況下大盛若是講和,那胡人絕對會認為大盛是在求和,肯定要蹬鼻子上臉。

盛鴻的想法,黎蕎很同意,可不是,與其費勁巴拉的浪費人力和財力,不如恢復貿易。

想讓對方主動求和,的確得把對方打服了,讓對方看不到勝利的期望。

但盛鴻信心不足。

當年盛鈞在盛年花了十幾年功夫才把對方給打消失,現在的大盛,哪有十幾年的時間去和瘋狂的胡人糾纏?

胡人最擅長搞遊擊,而且還都是騎兵,但大盛對那邊的地形不熟悉。

大盛打不起這個仗。

頭疼。

盛鴻愁眉苦臉,黎蕎也是一籌莫展,他是文官,雖然當年為了考科舉看過一些兵書,但他不懂軍事。

他也唉聲嘆氣,愁眉不展。

從宮裡回家,莊文、徐瑛沈畫還有孟月都在,他們幾人在盛京當官這麼久,不出差則已,一出差就是危險重重的邊城,黎蕎此行要保重啊。

黎蕎笑著將安慰自家人的邊城資料擺了出來,十二萬大軍呢,哪裡會有危險。

而且,盛鴻此次會派一百名近衛隊隊員貼身保護他,近衛隊的戰力就不必說了,就算真遇見了危險,這支小隊也能給他殺出一條血路。

話是如此,但幾位好友還是有些擔憂。

胡人那邊也遭了蝗災的事他們聽說了,胡人這是被逼上絕路了啊。

不過,聖命難違,知道黎蕎此次捐了三十萬斤煤炭,莊文、徐瑛、孟月表示也想捐點東西。

此次黎蕎還要代盛鴻犒賞眾將士,他們想捐一百頭豬,讓守邊的將士吃些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