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現在晚上在院子裡洗澡,已經有些冷了。”

黎蕎想起最近幾日晚上洗澡時的情況,身子抖了抖。

之前他和陶竹都是在院子裡洗澡,但最近氣溫下降,若是洗的時候恰好有小風吹過來,那當真是渾身哆嗦還起雞皮疙瘩。

“明日就去買浴桶,你每天要讀書,可不能染上風寒。”陶竹見他抖,趕緊道。

“你不覺得冷?”黎蕎有些驚訝。

“習慣了,不覺得冷。”陶竹搖頭,這才哪兒到哪兒。

“……行叭。不過用浴桶的話還得燒水,倒水,清洗浴桶,太麻煩了,我覺得咱應該僱個長工。”

“啊?”

陶竹愣了,連手中的動作都停止了,僱長工刷浴桶?

開什麼玩笑!

但他還未說話,黎蕎又道:“而且,一旦咱們搬到新房子裡,那老房子裡必須得有人守著,不然我怕咱的牛車被人偷走。”

“就連現在這個鐵管子,我都怕被人給偷了,七八兩銀子呢。”

陶竹:“……”

他神色嚴肅了起來,這話沒錯。

“那從明天開始,咱們物色合適的人選。”

“可是,這需要銀子吶。你不是還想養點家畜麼?咱也不多養,但隨便養一養,那小豬小雞仔都得花錢吶。”

“這花不了多少錢。”

陶竹這般說道,但這話一出口,他挑了下眉:“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說,如果我真給紅薯尋了個條出路,那不僅僅是鄉親們受益,咱也能掙不少錢,就如同玉米那般。”

“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再生氣了,我不僅僅是為了鄉親們去想這事兒,我還是為了咱們自己。”

“我知道你是心疼我,但我不想你再為這事浪費情緒了。看你生氣,我焦急,我想讓你每天都開開心心的。”

黎蕎正了正神色,一臉認真的道。

陶竹:“……”

他抿了下唇,垂下眸子,有些難受:“還讓你專門費心思哄我,我這樣和大山舅舅沒什麼區別,都是在給你添麻煩。”

“……沒有!”

黎蕎趕緊搖頭,他扔下手裡的鐵鍬,兩步走到陶竹跟前,一把抱住了他:“咱們們倆還需要說這種話麼?太生分了!”

他說著忍不住伸出手捏住陶竹臉頰上的軟肉往外扯了扯,有些無奈:“我發現自從我開始讀書,你就把我當玻璃人了,待我總是小心翼翼的。”

比如說只要他在讀書,那陶竹就不靠近堂屋,也不讓其他人靠近堂屋,除非他主動出來,不然陶竹絕對不會打擾他。

還有日常的活計,除了做肉鬆外,他現在什麼家務都不用做了。

以前他什麼都做,比如洗衣服,掃地,擦桌子、澆菜等,反正都是順手的小活兒。

但現在陶竹一點兒都不讓他碰。

這是把他當做巨嬰了麼?

“你讀書那麼努力,我不想影響到你。”

被戳中了心思,陶竹點頭承認。

他說著也扔了手裡的鐵鍬,抬手握住黎蕎在他臉上作亂的大手:“考科舉那麼難,文哥讀了三十年書都沒考上秀才,當然,你肯定比文哥聰明,但我不懂科舉,使不上勁兒,我能做的,就是做好其他的,不讓你分心。”

他一臉認真,但語氣裡卻是藏著失落。

在科舉這塊,他一無所知,和黎蕎除了談一談書籍、筆墨紙硯有多貴之外沒有任何話題……

他參與不到黎蕎的事業中了。

他不能像是做點心那般,跟在黎蕎身後,與黎蕎一起撐起家裡的生意。

科舉,他真的無能為力。

陶竹的這一絲絲失落,黎蕎沒有錯過。

沉默了一瞬,他臉上掛上了自責:“對不起,是我的錯。”

“你哪裡有錯。”陶竹驚訝,水眸睜大了幾分。

“我錯在沒有與你溝通,以至於讓咱們之間有了隔閡,我該多給你說一說科舉的事兒的。”

“……就算你說了,那我也不懂。”陶竹抿了抿唇。

“不,科舉沒你想的那麼神聖,你肯定懂。就像是之前文哥給我看的兩道策論真題……”

黎蕎開始講當今聖上寫小作文的喜好,以及把莊文折磨得夜不能寐的邪門考題。

陶竹還是第一次聽到這些事,他先是驚訝,但很快就變成津津有味。

這些事對他而言,是一個全新的世界。

“咱們平城沒有颱風,但偏偏考題上有,我明白聖上想要接地氣,但這題對咱們平城的考生而言,不是接地氣,是接地獄。”

黎蕎忍不住吐槽。

陶竹:“……”

他先是一愣,隨後噗嗤樂出聲來,水眸亮晶晶的:“你這話可小聲點,別被人聽到了。”

“放心吧,我也就是和你發發牢騷,在旁人跟前是萬萬不敢說的。”

“這下子你知道科舉考試考的都是什麼了吧,一點兒都不神聖。你也能懂的。”

“如果不提書本上的大道理,那這策論題,我的確懂。”

陶竹臉上的笑沒有淡去。

黎蕎這些話像是一個繩子,把遠遠落在黎蕎身後的他,拉到了黎蕎身邊。

“那今後我多向你講一講這方面的,我今日去書鋪買書,專門買了記錄各地情況的方誌和遊記……”

黎蕎又說起了他的應對思路。

陶竹聽的很認真,等黎蕎講完了,他忍不住誇:“這個思路好,甭管下次考什麼,咱們先做萬全的準備。”

“你看,你能給我意見的,之前是我不對,忽略你了。”

黎蕎說著忍不住抱緊了他。

在他不知道的時候,陶竹這些日子心裡肯定煎熬極了。

陶竹聞言,笑了笑:“你做的很好了。”

這世間的讀書人,哪個會這樣把科舉試題拿出來和自己的夫郎閒聊探討的?

反正他見過的讀書人裡沒這樣的。

這人不僅在生意中拉著他並肩前行,現在連科舉都是如此,他開心的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咱們快把這個鐵管子埋好,然後你回去讀書,我去做點心,順帶想一想該找誰當長工。”

最終,他還是選擇了務實。

雖然開心,但還是得幹活。

黎蕎聽著他輕快的語調,忍不住也跟著笑:“好。”

接下來,他也要折騰紅薯了。

其實,想要大批次的消耗紅薯,方法很簡單:

粉條。

紅薯粉條的吃法多種多樣,每種都很美味,而且可以長久儲存,用來消耗紅薯是再合適不過了。

但是,這麼好的法子,他不能輕易拿出來,他得“試驗”。

接下來幾日,黎蕎依舊專心讀書,但傍晚等黎大山和黎春桃走了,他會和陶竹聊起當天所看書籍裡的內容。

不僅聊方誌、遊記裡的內容,也會說一下四書五經裡的內容。

當然,他不會說那些大道理,而是提一些有趣的點兒。

陶竹想跟上他的腳步,哪怕他說的內容不有趣,陶竹也聽的津津有味。

兩個人的感情比從前更好,陶竹像是放開了所有心結似的,對黎蕎不再是小心翼翼,他自己臉上的笑容也多了不少。

不過,這天中午,陶竹笑不出來了。

因為陶老太來了。

其實,之前陶老太也時不時的過來,問陶竹要點心,要肉,要錢,還讓陶竹拉扯陶樹。

這些,陶竹通通拒絕。

陶竹拒絕,陶老太要麼哭著賣慘,要麼罵人。

這些陶竹權當是沒聽到。

陶老太敢來拉扯他,他就躲。

如果恰好有村人在,村人則是去把陶老太拉走。

總之,陶竹沒讓陶老太佔什麼便宜。

但這一次,陶老太過來不是來作妖的,她是來宣佈大事情的:從今往後,陶竹要給她和陶老漢提供一日三餐。

她家的小麥吃完了,陶樹、賴冬梅倆人去賴冬梅孃家收紅薯,她和陶老漢沒吃的了,只能來找陶竹。

陶竹不開心,但他沒有拒絕。

畢竟他之前說過,他可以管陶老漢陶老太兩人吃飯。

等陶老太走了,黎蕎把陶竹拉到了房間:“不就是菜窩窩和野菜湯,值不了幾個錢,別不開心了。來,給我笑一個。”

“……我不是因為那幾個窩窩頭不開心。”

陶竹皺眉。

“那是為了什麼?”黎蕎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