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叫秋梨膏?”

韓寧睜大眼睛,好奇的看著小陶罐裡褐色的液體,湊上去聞一聞,有淡淡的梨子清甜。

“對,是我從醫書上看來的方子,但具體是哪本醫書我忘了,這幾年看的書太多太雜了。”

“不過韓兄你放心,這的確是從醫書上看來的方子,能生津潤肺,效果很好。它用料很簡單,裡面只放了酸梨子,紅棗,生薑,冰糖。梨子是涼性的,放生薑、紅棗是為了去寒,裡面沒新增亂七八糟的東西,放心喝。”

放了羅漢果和川貝的秋梨膏黎蕎沒拿過來,他和陶竹拿到韓家的是普通版本的秋梨膏。

“這個季節人們白日裡要圍著炭盆,晚上要睡火炕,所以很多人的嗓子會幹癢不舒服,體內也會燥熱,秋梨膏潤喉去燥,清熱去火,喝秋梨膏可以改善這些症狀。”

“如果還有更嚴重的咳嗽症狀,那可以往秋梨膏里加止咳的羅漢果川貝等藥物,效果很好。”

黎蕎解釋的很詳細,畢竟是藥膳,得慎重一些。

“我自是相信黎弟的,我這就讓人拿溫水來。”韓寧吩咐完小廝,他看向黎蕎,一臉感動:“只是幾揹簍梨子而已,黎弟你竟然如此上心,讓你花時間做這個,我這個做哥哥的心裡難安吶。”

“剛好我記得這個方子,而且也沒花費多少時間,考科舉不在這一日兩日的功夫。況且,這一路行來,若不是有韓兄在,我又怎能安心讀書呢。”

韓家之前走官道時一向匆匆,可此次為了配合他,不僅將自家的生意暫時擱置,還提前摸清楚了這一路上大小河流、村鎮,好讓他日日都能吃上熱飯。

他完全不需要操心路線和其他問題,每日只需要趕路、讀書、等著吃飯就成了。

第一次入京,路上能安逸成這樣,全都是靠了韓家。

韓家雖已經對這批酸梨子釋然了,但這批梨樹是花三千多兩銀子買的,還佔用了一個小山頭,這幾年下來,韓家因為這批酸梨子已經賠了大幾千兩銀子了,還開了韓家幹啥啥虧損的頭,現在他有能力把這批酸梨子變廢為寶,那他自然是要幫一下的。

而且對他而言只是動動嘴巴的事兒,費不了什麼時間。

韓寧聽了黎蕎此話,臉上的感動更甚,黎蕎這個人好的讓他不知道該怎麼誇了。

他給黎蕎梨子時只是想著大冬天能讓黎蕎有個梨湯喝,可誰知道黎蕎把他家的困難當自己的困難,在會試前專門花時間解決這批酸梨子。

世上怎麼有黎蕎這麼好還這麼聰明的人!

這時小廝端了碗和溫水過來,等把秋梨膏喝到口中,韓寧咂摸咂摸嘴,隨後點頭:“味道不錯,微微的甜,喝完嗓子的確比剛才舒服些。”

黎蕎聞言笑了:“是的,畢竟是藥膳。不過,秋梨膏不是人人都合適,脾胃虛寒者少喝,因為梨子性涼。”

他又細細說了一些禁忌。

韓寧見狀,趕緊拿來紙筆一一記下,免得忘掉。

“韓兄,這秋梨膏做好之後能存放很長時間,你家的酸梨子可以做成秋梨膏,自家吃或者是送親朋好友都是極好的。”

“當然,如果有多餘的,也可以放你家的燴菜館子裡售賣。不過,得提前給食客講清楚哪些人不宜食用。”

黎蕎又道。

這話說到韓寧的心坎上了,身為一個商人,看到一個新物品,腦子裡下意識會去估量它的商業價值。

現在黎蕎這般說了,他趕緊又詢問了一些細節,入嘴的東西,還打著藥膳的旗號,必須得慎重。

注意事項密密麻麻寫了五張宣紙,他這才擱下手中的毛筆。

他一臉嚴肅的開了口:“黎弟,我家如今還有兩萬多斤酸梨子,能做不少秋梨膏,咱們按規矩來,這些秋梨膏你三我七,你幫了我家的大忙,我不能讓你白拿方子。”

“……行叭。”

看韓寧一臉堅決眼神堅毅語氣中是滿滿的不容置喙,黎蕎便沒在這個問題上費口舌。

接下來他和陶竹去了韓家的廚房,教韓寧和韓家的廚子做秋梨膏。

秋梨膏的製作非常簡單,但小細節挺多的,若是不注意,那做出來的味道就不好,比如說熬秋梨膏不能用鐵鍋,這樣會染上鐵鏽味,影響口感。

黎蕎和陶竹在韓家待了一整日,連晚飯都是在韓家吃的,等他們夫夫回去時,夜已經深了。

天空飄起了小雪花,又下雪了。

陶竹右手與黎蕎的手牽在一起,他伸出左手去接雪花,雪花落在掌心,涼涼的,他有些慶幸:“幸好咱們已經在京城了。”

若是在路上遇見下雪,那可太難熬了。

黎蕎嗯了一聲,也伸出手去接雪,瑞雪兆豐年,希望今年的雪下的正合適,不多也不少。

“不知道三柳村下雪了沒有。”

陶竹仰起頭,瞧著隨風飄舞的小雪花,有些想念三柳村的大院子,也想念村子裡的人。

黎蕎聞言,不由握緊了他的手:“明日咱們給家裡寫信報平安,他們一定也很牽掛咱們。”

“嗯!”陶竹重重點頭。

韓家的商隊還未回平城,他們得抓緊時間寫信。

翌日,黎蕎上午時連寫了好幾封信,然後才開始讀書。

陶竹也寫信,他不用讀書,所以他慢悠悠的寫,這一路上的所見所聞,京城的所見所聞,他都詳細寫了下來。

給鄭淺淺的,給白柚的,給李瓶的……

除了信,他還託韓家人買了些盛京特產,他自己是不出門的,因為他要照顧黎蕎的衣食起居,就跟在府城、首府時一樣,所以逛街買東西的活兒只能託給韓家。

莊家、徐瑛沈畫、孟家亦是如此,他們寫了信,買了點特產,請韓家人一併帶回去。

這場雪停了之後,已經過了臘八,韓家的商隊啟程回平城。

韓寧沒有回去,他要忙著做秋梨膏。

這幾日他把第一批秋梨膏送給親朋好友,讓親朋好友試吃,每一家都說好吃、有效果。

下了雪,天氣更冷,每個人都恨不能把炭盆、火炕綁在身上,吃的也是些熱的辣的,這麼一來,體內難免燥熱,會伴生很多不舒服的症狀。

他家的秋梨膏有兩個版本,一個是針對嗓子幹癢這些小症狀的,裡面沒有加藥物。

一個版本是加了羅漢果、川貝、甘草等止咳藥物的。

但不管是哪個版本,反響都不錯。

這種情況下,韓寧自然是幹勁滿滿,誰能想到開了他家幹啥啥虧本之旅的酸梨子,竟然能變成如此神奇的秋梨膏呢。

必須得感謝他大哥的堅持。

這幾年間家裡生意賠的連祖產都賣了,可他大哥就是捨不得砍掉那批梨樹,他必須得感謝他大哥的這份不甘心。

他也得感謝他當初的果斷。

要不是果斷賣了祖產南下去平城,那也沒現在的轉機。

當然,最最最應該感謝的是黎蕎。

家道中落,科舉不順,親事也被退掉,嚐盡心酸、心灰意冷的他當時真做好了不成功就自殺的打算。

幸好遇見了黎蕎!

現在他家有燴菜館,還有秋梨膏,他一定好好經營,將丟掉的家業一點點掙回來。

臘月中旬,韓家燴菜館推出了新品:秋梨膏。

韓家燴菜館在城北的主街上,地段不錯,食客眾多。

他家的燴菜其實不便宜,八十八文一碗,裡面只有一兩粉條,餘下的是豬肉、豆腐、白菜、海帶等普通食材。

這個價格普通小百姓吃不起,但城北這一片住的大多是小官、富商,這些人捨不得去雲霄樓吃五百文一碗的燴菜,但八十八文一碗的燴菜他們是吃得起的。

和雲霄樓那些大酒樓相比,他家的燴菜真的很親民。

去年平城那邊的紅薯欠收,粉條減產,再加上長途運輸不易,所以粉條到了京城之後身價陡增,一斤乾粉條高達五百文。

但是,商人們萬里迢迢的把粉條運送回京,當然要榨出它的最大價值,商人們都是把粉條做成熟食賣。

就像是他家,一斤乾粉條五百文,一兩粉條便是五十文,他家只有一兩粉條的燴菜賣八十八文一碗,這多出來的三十八文錢便是他家比賣乾粉條多掙的。

當然,刨除掉成本才是純利潤,但粉條的暴利誰都無法否認,靠著粉條,他家只花了一年時間就把虧掉的家底掙回來了一半。

他對粉條真的滿意極了。

他家的食客們對這個價格也還算滿意,所以他家的燴菜館日日都爆滿。

食客多,秋梨膏自是不愁賣。

他如同王掌櫃那般,從食客中挑選出幾人,向他們推銷秋梨膏,這些食客嚐了秋梨膏之後覺得味道不錯,便掏錢買下。

回家吃了幾日,發現效果和韓寧說的一樣,便一邊復購一邊向親朋好友推銷。

於是秋梨膏的市場一下子就開啟了。

祭灶之後,新年一日日臨近。

這是黎蕎和陶竹在一起過的第四個新年,現在是在京城,遠離三柳村,前兩年過年時的那種熱鬧氛圍此地沒有。

但該準備的年貨還是要準備的,而且,有莊家、沈畫徐瑛、孟家在,其實人也不算少。

臘月二十四,掃房子。

臘月二十五,糊窗戶。

臘月二十六,燉大肉。

臘月二十六一大早,陶竹帶著黎二山,和沈畫、莊泉莊園、孟家大哥一起去菜市場買肉。

肉買回來之後,各回各家燉肉。

快中午時,沈畫來了,他手裡拎著一個籃子,籃子裡放著的是他親手燉的排骨。

在京城的這些天,因為人生地不熟,而且無人與他一起出門,所以沈畫便跟著陶竹學做各種美食。

這道燉排骨便是他前幾天和陶竹新學的,他今日燉了,覺得味道不錯,便拿來給陶竹嚐嚐。

陶竹今日買了一些羊肉,打算做孜然羊肉和羊肉串,他到時羊肉串已經烤出來好幾串了,香味飄滿整個廚房。

但他聞不得腥羶味,可他也不想回去,於是他便站在廚房門口和陶竹說話。

“是徐家人在麼?”陶竹見此,直接問道。

沈畫聞言,重重嘆了口氣:“對,煩死了。”

“那你待會兒留下來吃飯,咱們倆回堂屋吃,把羊肉留在廚房。”陶竹道。

沈畫聞言,猶豫了一瞬,然後點了頭:“好。”

徐家人最近越來越過分了。

在來京城的路上,徐家人就經常打擾徐瑛讀書,似乎根本沒把徐瑛此次的會試放在心上。

到了京城的第二日,大家夥兒一起去採買東西,徐家只來了徐瑛的兩個哥哥一個嫂子,餘下的人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