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這位了不得的大官竟然特意見了黎蕎,他又激動又開心又羨慕。

黎蕎聽了莊文的話,不由恍然:“盛平元年的二甲進士,這麼說聖上一即位,他便考上了進士。”

盛平是當今聖上的年號。

而江知縣瞧著有四十餘歲,這麼說,江知縣也是讀了二十餘年書才考上了科舉。

再加上當今聖上破例讓他一個二甲進士入了翰林院,那怪不得江知縣說話時愛引用聖上的小作文。

這是知遇之恩。

這是改變命運比山重的大恩。

“知縣大人說話時,總是引用聖上文章裡的話,這其實算不算在變相的劃重點呢?”

他又道。

縣試的主考官便是一縣的知縣大人,也是批卷人之一。

這是所有書生踏上科舉之路的起點,所以摸清楚這位知縣的喜好挺重要。

但莊文卻是道:“這個你就先別考慮了,江大人的三年任職期快要期滿了,若是他不調動,你再研究他的喜好也不遲。你明年又不參加縣試。”

他倒是沒想過江知縣能在科舉上給予黎蕎什麼幫助。

“……也是。”

黎蕎抬手拍了拍額頭,他倒是把這事給忘了。

不過,只要江知縣還在平城一日,那就是平城的老大,老大交代的事兒,必須得辦妥當。

尤其是對方還要拿著粉條和青團送禮。

他可不能在這上面出差錯,不然他科舉未起步就要胎死腹中了。

還有掛靠之事。

之前黎蕎真把這事給忘了,因為他和陶竹現在每日所掙的銀子看似多,但仔細算一算,距離一萬兩還很遠。

現在紅薯作坊一天大概能做五六百斤的粉條,一斤粉條他只拿四文多錢。

就算是按照六百斤、五文錢算,那靠著粉條,他一日也只能掙三兩銀子。

再加上玉米、點心、烤腸這些,他一天的日收益在十八兩左右。

一天十八兩,一個月才五百四十兩,一年也不到七千兩,距離一萬兩還有很長的距離。

更關鍵的是,粉條的收入很快就會沒了,因為過了年之後,紅薯要麼被做成了紅薯幹,要麼壞掉了,到時候紅薯作坊就要停工了。

所以,今日江知縣提及此事,是尷尬之下沒話找話?

還是真的為了他好?

……

算了,甭管是哪種情況,既然江知縣提了,那他肯定要照辦。

早辦理早安心,保不齊他今後又折騰出了什麼新錢路,趁著江知縣要拿他的吃食做年禮,他還是抓緊辦了此事。

按照盛朝律法的規定,不算自家田地的產出,只算販賣貨物的收益,一年盈利超過一萬兩的,就會被劃定為商籍。

但上有政策下有對策,若是不想被劃定為商籍,那可以把自家的鋪子掛在別人名下。

這個掛靠的人選,必須得好好選擇,不然的話,掛著掛著,自家的生意可能就真成對方的了。

所以,這個掛靠之人,選誰好呢?

黎蕎思考了一路,也沒確定好人選。

牛車到三柳村時,天已經黑了,冬日本就黑的早,更何況今日還飄了小雪花。

但幸好雪沒有下大,不然這路上就難走了。

和莊文道了別,黎蕎趕著牛車回了新房子那邊。

黎大山、黎春桃和王小啞都在。

晚飯在鍋裡溫著。

王小啞牽著牛車回老房子,黎蕎這邊幾個人開始吃晚飯。

大盛這邊對商籍的限制不算嚴苛,不像是前朝似的,對衣服、住宅、出行的車子等各方面都打壓。

當然,還是有一些打壓的,但黎蕎覺得不算嚴重。

最嚴重的一條是一旦入了商籍,那三代內不能科舉。

按理說,尋掛靠之人,最安心的便是找自家的親戚,但不能科舉這一條讓黎蕎無法對自家親戚開口。

因此,他瞧著飯桌上的黎大山和黎春桃兩人,並沒有提及此事,只說了縣太爺特意見他的事兒。

如同莊文那般,黎大山和黎春桃先是嚇了一跳,然後就是激動和高興。

艾瑪,縣太爺都知道他小叔/堂哥了!

“吃了晚飯就開始做粉條,縣太爺要買八百斤粉條,先把粉條做出來再說。”

黎蕎道。

幸好他之前一直在讓黎大山、黎春桃、王小啞做澱粉,不然的話,還真無法很快完成縣太爺的單子。

黎大山和黎春桃自是沒意見,縣太爺的訂單誒,再沒有比這個更重要的事兒了!

晚飯後,他們幾個人正要開始做粉條,莊豐收來了。

莊豐收是來找黎蕎說粉條的事兒的。

“這幾天有不少鄉親和外村的人找上我,說咱們做粉條的速度太慢了,一旦過了年,那就沒法做這生意了,所以我想著,要不僱人專門做澱粉?”

“澱粉能長期儲存,先把紅薯做成澱粉,這樣作坊那邊就能長期做粉條了。”

黎蕎聽了此話,立馬點頭:“我也有這個打算,今日見著了王掌櫃,王掌櫃也催我,希望一年四季都能吃到粉條。”

“一年四季?”莊豐收皺眉,若是想一年四季都能吃上粉條,那所消耗的澱粉可不是他們村之人能做出來的。

但若是讓外村的人做澱粉,那粉條的做法能藏多久?

萬一粉條的做法洩露出去,明年的粉條就不如今年好賣了。

但是,此時在紅薯作坊裡幹活的人,真的能保密到明年麼?

就算他制定了嚴酷的懲罰措施,但萬一有人為了銀子鋌而走險呢?

粉條背後的利潤太大了,大到他無法想象,萬一真的有人為了錢選擇一人蹲大牢幸福一家子,那明年村人的利益還是會受損。

“既然這麼難選,那就讓所有人投票好了。”

黎蕎自然也是無法下決斷。

既然決定不了,那就交給所有人。

莊豐收嘆氣:“行吧,讓所有人投票。”

這樣即便是有什麼壞的結果,那也是所有人一起承受,少數服從多數,到時候誰也別埋怨。

於是,當黎蕎幾人連夜做粉條時,莊豐收則是在搞投票。

莊豐收一向是雷厲風行,這個投票,除了十歲以下的小孩子,其他的村人都有投票權。

不僅作坊那邊要參與,沒有去作坊幹活的人也要參與。

這個投票一日之內就出了結果,選擇今年多做澱粉好過了年也能繼續做粉條的人,足足佔了九成。

村人的想法很簡單,雖然他們自己不會洩露方子,但保不齊旁人會洩露,既然如此,還不如趁著今年狠狠賺他一筆。

現在一日就能掙五十文,一個月就是一千五百文,一家有兩個人,那就是三千文。

若是這個活兒持續到明年麥收,那就是足足掙了七個多月的銀子。

也就是二十兩。

管他以後如何,先把這個銀子掙到手再說。

況且,現在因為作坊裡的人要做澱粉,所以一日只能做五六百斤的粉條。

若是不做澱粉,只做粉條,那這個數字肯定要翻一下,他們每日掙的銀子也能翻一下。

若是半年就能掙四十兩銀子,那還要啥腳踏車啊。

四十兩銀子能一口氣把人生中的大事都給辦了:蓋房子,娶媳婦/夫郎。

所以,先掙錢!

村人投出了這個結果,黎蕎和莊豐收自然是按照這個結果去做。

莊豐收先是讓村裡沒去紅薯作坊幹活的人做澱粉。

他又去附近幾個村子,找這幾個村子的村長,教他們如何做澱粉。

他還去鎮上,找三里鎮另外一邊的村子,讓這些村子也做澱粉。

這還不夠,趁著黎蕎去給江知縣交貨,他也跟著去了縣衙。

光是一個鎮子怎麼夠呢,若是讓全縣的人都做澱粉,那他三柳村的紅薯作坊能從現在執行到明年紅薯成熟。

江知縣把粉條和青團的銀子給了黎蕎,原本想打發這兩人走,但沒想到黎蕎和三柳村竟然整出了這麼一個決定。

確認黎蕎和莊豐收的確是這麼個意思,他立馬讓衙役去把各村的村長叫到縣衙。

這是一個皆大歡喜的事情。

種紅薯的人家能拿紅薯賣錢,三柳村這邊也能掙錢,他治下的百姓都能掙到錢,那他自然大力支援。

咳,原本吧,他想託關係,明年好調去他看中的縣城。

平城這邊雖然有山,但不是名山,山上也沒特色的動植物。

也沒有水。

總之,這只是北方一個平平無奇的縣城。

百姓說窮吧,那也不至於,凡是勤快的都能掙口飯吃,不至於餓死。

他每年在不欺壓百姓的情況下,也能收到足額的糧錢賦稅,能給朝廷交一份合格的成績單。

但是,說富吧,那也絕對稱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