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小子究竟是怎麼回事?

男人臉上的肌肉止不住地顫抖,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沒有露出驚愕或恐慌的神情。

“怎麼,不打算談談嗎?”

他聽到那小子正用一副平靜過頭的口吻對他們這群大人說話。

“現在槍在我手裡,也就是說,主動權也在我手裡,不是嗎?”

太囂張了,他這輩子都從沒見過這麼囂張的學生仔。

不論是因為工作,還是因為面子,他都不想在這裡退縮。

這小子……應該不會真的開槍吧?他肯定知道開槍究竟意味著什麼吧?那可是真會死人的,他們都沒開槍的打算,對付幾個普通人而已,開了槍反而容易暴露自己。

對了,男人突然想到一件事,看這小子拿槍時的姿勢,恐怕是壓根沒碰過槍——這很正常,但在關鍵時刻,這就是最大的破綻。

總有人以為手中有槍就萬事大吉了,卻不知道對於不會開槍的人來說,它跟鐵塊沒兩樣,這小子說不定連都保險沒開啟!

想到這裡,男人咬牙又往前走了一步。

他額頭上冷汗直流,卻努力擺出了恐嚇對方的表情,惡聲惡氣地朝少年吼道:

“喂,識相點就——”

他甚至沒來得及把話說完。

“砰!”

槍聲響起,宛如雷鳴,在夏日寂靜的餐館裡顯得愈發震耳欲聾。

男人的呼吸停滯了,面色蒼白,呆呆地看著不遠處的少年。

燕景行面無表情地舉著槍,槍口剛才火光乍現,冒出的白色硝煙眨眼間消失在空氣裡。

男人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連忙摸了摸自己渾身上下,沒有疼痛,沒有感覺異樣的地方,這才鬆了口氣。

還好,沒有打中。

男人一扭頭,看到自家兄弟們的表情都呆住了,顯然是沒能料到對方真的如此果決。

而在這其中,手臂受了傷、正捂著汩汩流血傷口處的大哥,朝自己投過來的眼神尤為冰冷刺人。

男人起初還沒明白過來是咋回事,直到他眼尖地發現,在身後的牆壁上,有個小小的凹陷。

從彈坑的方向上來看,死神幾乎是和大哥擦肩而過。

他倒是沒被打中,但剛才那發子彈朝後面射過去,差點把大哥打死了。

男人連忙轉回腦袋,他不敢看大哥的臉,氣急敗壞地大吼。

“你……你真的敢開槍?!”

“我有什麼不敢的。”

燕景行的語氣依然平靜。

他輕輕甩了甩手,手槍發射時的後坐力讓他的手臂微微發麻。

但燕景行覺得,或許正是這種衝擊力,才讓每次扣動扳機得到的反饋都變得令人著迷。

“你們老大不是說了嗎,我才十幾歲啊,這個年紀的人,‘容易頭腦發熱,衝動,行事不考慮後果’。”

燕景行的口吻略帶諷刺,疤臉男一共沒說了幾句話,全都被他還了回去。

“伱——!”

“還有,我討厭蠢貨。”

燕景行的語氣變得冷漠,這一次,輪到他來威嚇別人了。

“槍在我的手上,都到這種地步了,居然還敢威脅我……不要命了麼?”

燕景行說話間,手中的槍刻意往上抬了一下。

男人本就如驚弓之鳥,看到這個動作後,他更是嚇得連忙抱著腦袋蹲了下去。

“呵。”

耳畔響起了清脆的笑聲。

這種時候還能笑出來的,只有季春藻了。

看到自家手下丟臉的表現,疤臉男嘆了口氣,用力抓著受傷的手臂,勉強支撐著體重,搖搖晃晃站起來。

“小兄弟,我們認栽了。”

他低下腦袋,嘴唇發著抖。

“抱歉,我們是受人所託,前來打個先鋒,本來不想和你們起衝突。”

“你想說什麼?”

“我的意思是,這邊不止我們兄弟幾個人,槍也不止一把。”

疤臉男語氣誠懇。

“小兄弟,你的身手很高明,剛剛是我看走眼了。但即便如此,你還是沒有勝算的。”

“所以?”

“所以,我們來談談條件,你想要什麼、想知道什麼,都可以談,只希望你能放我們幾個走,要是對我的老闆有什麼話想說,也可以讓我幫忙牽線搭橋。”

燕景行沒有立刻回答。

眼下的狀況有點微妙,槍和主動權在他手上,但他要麼有辦法全綁了看管起來,要麼也只能放走;此外,他口中的那位幕後指使者,燕景行必須知道和這個人的情報,才能做到有的放矢。

這次的突然襲擊,已經為他敲響了警鐘。

一個心懷惡意的人,和他們一樣盯上了那位失蹤的探險家,對方甚至可能同樣知道有關“素體”與另一顆星球的訊息。

敵明我暗,第一局已經失去主動權,得儘快扭轉這種不利局面才行。

他重重吐出一口氣。

這個決策不該由他一個人來做,而是需要三個人的共同考慮,得讓謝大小姐在場才行……

心念電轉間,燕景行聽到門外傳來汽車隆隆靠近的聲音,引擎的轟鳴和輪胎與地面的摩擦聲。

一輛、兩輛、三輛……一共三輛車,在餐館附近停下。

燕景行忍不住蹙起眉頭。

當下這個時間點會出現在這裡的人,很難認為是無關人士。

也就是這個時候,疤臉男突然露出猙獰的笑,對他來說,剛才的那些話無非是在虛與委蛇。

“我剛剛說什麼了?小兄弟,不如再考慮考慮,你們沒有勝算的。”

燕景行瞥了他一眼,沒有回應,他轉身向春藻交代了幾句之後,徑直朝著對方走去。

“喂,別過來,你想做什麼?”

“滾遠點——”

另外三人立刻試圖圍上來擋住他前行的腳步,但燕景行只是再度做出一個抬起槍口的動作,輕而易舉阻止了他們的行動。

“別動,不準再靠近了。要不然,你們的大哥就等於是死在自己人的手上。”

燕景行舉著槍靠近他們。

“還不快照小兄弟的話做?”

疤臉大哥顯然是惜命的,立即向自己的兄弟們發出呵斥。

手下們面面相覷,最後只能無奈地選擇讓開去路。

“感謝諸位配合。”

燕景行不慌不忙地從男人們驚怒交加的視線中走過,似乎一點兒都不擔心這群人會翻臉。

從疤臉大哥的口袋裡,他果然翻到了想要的東西——幾枚彈夾,他放入口袋後再站起,然後——

他再一次抬起手,用槍對準了對方的腦袋

“站起來,跟我走。”

燕景行下達命令,態度自然得好像從一開始就是這群道上兄弟的老大。

“還有你們,不要做出任何可疑的舉動。與我保持三米以上的距離,就這樣走在我前面,聽明白了嗎?”

……

一輛越野車、一灰一白兩輛桑塔納同時抵達了餐館附近,陸陸續續跳下來七個人,包括留在車上的司機,一共十人,他們全都手持武器、虎視眈眈,其中有的人風衣掀開後,露出底下插著槍柄的皮套。

他們正準備衝進餐館裡,卻看到透明簾布被掀開,裡面的人率先踏步走了出來。

走在最後面的是一個年輕過頭——看上去不過十四五歲的孩子,手裡卻死死抓著一個體型比他整整大上一圈的男子的頭髮,慢慢走了出來。

在他的身前,還跟著幾個成年男子,他們面色都顯得屈辱和尷尬,像是一群被訓的小學生。

“別抓別抓,頭髮要薅禿了!”

疤臉男痛得大叫起來。

燕景行這才鬆開手,但他另一隻拿著槍的手始終沒有放下過,槍口對準著他的後腦勺,還用力戳了兩下。

“不知道你的性命對這些人來說,有多少價值?”

“我……我……等等,別戳了,小心走火!”

從車裡走下來的人們不知道燕景行是誰,卻認識疤臉男和他的小弟們。

如今,眼前的景象明顯超出了他們的預料,打手們正在互相交換眼神,都能看到彼此臉上的驚愕。

“你們認識他?都是他的同夥,對吧?”

即便是面對一群凶神惡煞的傢伙,燕景行的語氣依然沒有半點起伏。

“我不知道你們來的目的,我能說的只有一件事,從現在開始,他,就是我的人質。你們只要有一點輕舉妄動,我就會立刻開槍。所以,諸位打算怎麼做?”

……

趁著這群人被鎮住的這段短暫空隙內,燕景行開始思考接下來的應對策略。

他們中有不止一把槍,確實難辦。

如果對面只有一到三名槍手,並且在有大量障礙物的寬敞環境下,燕景行還有信心周旋一下。

雖然他只開過一次槍,但在“戰士本能”啟用後,自己的射擊技巧想來會在短時間內突飛猛進;

但若是企圖近距離正面對抗好幾把槍,自己的下場恐怕不會好看——這是冷靜計算後的結果,自己只是反應力和判斷力都遠遠超出常人,而不是體質變成了超人。

燕景行目光不動聲色地在人群中一個個檢索過去,試圖找出其中配槍的人。

要是等會兒真的要翻臉,他必須搶佔先機,先解決掉拿槍的人……但即便如此,他依然不敢保證自己能活下來,槍殺人的速度可太快了。

還好,他的目的不是戰勝在場的所有人,剛才已經讓季春藻和那個餐館老闆從後門逃走了,只需要拖延一段時間即可。

接下來,他要做的是等待——

“嗷!”

燕景行耳朵微微一動,聽到了不遠處的狗吠聲。

“……已經來了。”

他心想,嘴角不自覺上揚。

面前的這些人都沒有把狗的叫喊當做一回事,還以為是附近路過的野狗在亂喊亂叫吧。

但只有燕景行清楚,他等待的機會已經到來了。

“唉……你還真沒說謊,人居然有那麼多。”

燕景行故作遺憾地嘆著氣。

“照我看,還不止這些吧?後面還有更多?”

“那當然。其實這裡的人都是我的兄弟……除去我以外,肯定還有別人盯上那位老闆給的錢,老闆自個手底下也有幫人。”

“哦,他們都是你的人?沒想到你還挺厲害的,算是頭目了吧?”

“小兄弟過獎。”

疤臉男“嘿嘿”笑了起來,用雙手抱著腦袋,很乖巧地擺出投降的姿勢,在他的一幫手下們面前好像完全不覺得丟臉,也算是能屈能伸了。

怪不得這群人的表情那麼尷尬,原來是看到自家老大已經被控制起來了。

燕景行沒有再說話,而是在心中默唸倒計時。

三、二、一——

狗吠聲再度響起。

這次的距離明顯變近了,簡直像是來自的他們頭頂,所以其他人也被驚動了,下意識紛紛開始尋找這條膽大包天闖入現場的“野狗”。

“什麼聲音?是狗嗎?”

站在越野車前方的一人疑惑地朝後方看去,卻正好見到車窗戶上倒映出一個巨大的腦袋,它有著厚實的頭蓋骨與下頜,銅鈴大小的猩紅色瞳孔,白森森的牙齒上流淌著涎水。

最可怕的是,自那肌肉膨脹的脖頸處,還長出了兩顆碩大的腦袋,展露著非人的猙獰。

他嚇得渾身一抖,連忙抬起頭,只見雙頭黑犬正站在越野車上方,如幽靈般下落。

尖利兇猛的牙齒咬中男人的要害,伴隨著慘叫聲響起,鮮血四濺。

黑犬再度躍起,在人群中縱躍,把人的肩膀和腦袋當作是快速移動的平臺,鋒利的爪牙迅速撕裂下一個目標的身體。

怪物突如其來的襲擊讓這群只是普通人的打手們措手不及,有人想要躲閃,有人想要反抗,有人正在拔槍。

“砰!砰砰砰!”

混亂間,雷霆聲起,火光乍現。

關鍵時刻,終於有人開了槍。

然而子彈射出去的方向,卻不是對準怪物。

其中一個打手剛剛舉起槍,動作卻僵在了原地,不可置信地盯著自己的胸口正在被大片殷紅的血跡浸染。

開槍的少年面色沉靜,眸光閃動,這片刻的心緒湧動不足以影響他做出及時的判斷。

“進林子!我帶一個人走!”

他朝著也不知道是哪個方向大喊一聲,隨即立刻轉身退回到門內。

……

十幾秒鐘後,燕景行聽到背後槍聲大作,而他已經拽著那個私家偵探離開了餐館,進入後方的山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