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內。

周玉成和楊金堂相對而坐。

氣氛極和諧。

楊金堂笑呵呵道:“周大人,那這件事情就這麼說定了。”

周玉成則雙手撐開一幅畫卷,仔細端詳。

良久。

笑道:“齊景山書畫雙絕,最擅工筆花鳥,筆下花鳥無不栩栩如生,神韻非凡,便是在神京,齊景山的畫也價值不菲,本官心慕已久卻始終沒有機會入手,沒想到楊大人竟然珍藏一幅。”

楊金堂笑呵呵道:“早年間剿匪所得,不過我一大老粗,不懂這些,留著也是白瞎,送給大人,正得其所。”

周玉成滿意點頭,小心合上畫卷,放入盒中。

然後才道:“楊大人,這件事情到此為止,待徐捕頭歸來,本官立刻結案,就當……這案子從未發生過。”

“多謝大人寬宏大量。”

“呵呵,本官心知肚明,不過大事在即,不願計較罷了,若本官真要計較,親自出手,兇手絕無倖免,便是那位神秘莫測的柳三變當面,也絲毫不懼。”

楊金堂忽然有點心虛。

面前這老狐狸可是進士境的儒道修士。

儒道神通本就霸道。

何況還極神奇。

誰也不知道儒道修士會使出來怎麼樣一個神通。

哪怕沒有強力神通,這些儒道修士也不可小覷,都是讀書人,腦子好使,足智多謀,或者說詭計多端。

這老狐狸,會不會什麼都知道?

正心虛時。

衙役通報:“大人,徐捕頭到。”

周玉成“嗯”了一聲:“讓他進來。”

待徐太平進來。

周玉成隨口問:“徐捕頭,案發至今已有兩日,你可查明兇手?”

徐太平直接下跪。

棒棒磕頭。

紅著眼睛重重道:“大人,屬下幸不辱命,已經初步查明弓箭手的來歷。”

周玉成詫異挑眉,凝視徐太平。

楊金堂更是霍然起身,又驚又怒地盯住徐太平。

徐太平恍若未覺,斬釘截鐵道:“兇手來自縣兵營!”

楊金堂再也忍不住,厲聲喝道:“徐太平,休得信口雌黃!”

徐太平頭也不抬:“鐵證如山!”

這時,周玉成開口,淡淡地問:“證據何在?”

“二十二具屍體以及這些屍體的家屬、縣兵營伙房眾人的口供全是證據。”

“怎麼說?”

“屬下收攏兇手的屍體共二十二具,不但記錄其身形相貌,更剖開其腸胃,發現其胃內有大塊的羊肉以及四月份較為罕見的星星菜。

“屬下今日入縣兵營,沒有調查別的,只調查縣兵營伙房近幾日的採購與伙食。

“據司務長供述,其前日上午奉命購買三百二十多斤羊肉,全部以燉煮的方式烹飪,另採購二十斤星星菜搭配六十餘斤羊肉做成宵夜,供五十名弓箭手食用,食用時間為戌時三刻。

“大人,星星菜是簡陽縣特產,只生長於簡河北岸,與蘆葦相似,極難發現,只有夜間才會發出星星點點的光芒,是以有星星菜之名。

“這星星菜鮮美可口,葉片清脆肥厚,食之有魚肉鮮香,加之採摘不易,所以價格較為昂貴,一般人吃不起。

“屬下昨日便命人調查簡河附近專業採摘星星菜的漁夫,確定三日內曾採購星星菜的商戶名單以及採購數量,經過訊問,其他商戶只是試探性購買少許,最多隻有五六斤,少則不足一斤,唯獨縣兵營司務長一口氣採購二十斤。

“僅捕快班那二十二具屍體內發現的星星菜,便在十斤左右。

“所以,大人,那些弓箭手,必然來自縣兵營!”

徐太平一番話,有理有據,證據足夠詳實,也能閉合成鏈。

雖然角度很奇特。

但足以稱得上鐵證如山。

楊金堂聽到這裡,更坐不住。

這踏馬都能查出來?

還開膛破肚。

真殘忍!

可是,這個罪名絕對不能背上。

私自調兵是掉腦袋的重罪。

私自調兵襲擊縣衙胥吏更加嚴重,甚至會被扣上造反的帽子,那可是要抄家滅族的。

所以,厲聲喝道:“胡說八道,怎可以區區菜餚定罪?徐捕頭,你這是栽贓陷害!”

徐太平依舊跪著:“大人,除這些證據,屬下還請來那些在縣兵營服役的弓箭手的父母。”

周玉成的面色更加嚴重:“徐太平,當真?”

“千真萬確,”徐太平沉聲回答:“屬下昨日便讓眾捕快去城內城外打聽誰家兒子丈夫在縣兵營服役且擔任弓箭手,這不是什麼機密,輕易便打聽得一清二楚。

“今日便派人直接登門,請眾多家屬來捕快班認領屍體,只要三五個家屬認出屍體,便可確定這批弓箭手來自縣兵營。”

這話一出。

楊金堂瞬間冷汗淋淋。

看徐太平的眼神,又驚又怒,甚至有些懼怕。

這個徐太平,竟然真有神捕之姿,這推理能力堪比郡城甚至州城的推官,竟然能在幾乎不可能的情況下找到這麼多破綻。

可怕!

此子決不能留!

所以,抬手朝徐太平腦袋拍過去。

掌風凜冽。

瞬間便到了徐太平跟前。

這時。

周玉成同時出手,輕喝一聲:“移形換位。”

徐太平瞬間自原地消失,出現在周玉成身邊。

楊金堂一掌拍空,勃然大怒:“周大人,你要為了這個小捕快與楊某決裂?”

周玉成淡淡道:“楊大人,當著本官的面殺本官的人,是你要與本官決裂。”

楊金堂瞬間啞口。

目光一掃,落在裝有畫卷的盒子上:“但你剛才答應楊某……”

“對,本官既然答應會將此事了結,自不會食言,如何了結此事,那是本官的事,還輪不到你操心。”

“你……”楊金堂這才反應過來,惡狠狠瞪徐太平一眼,一屁股坐下:“周大人,楊某看著你結案。”

周玉成眯起眼睛:“楊大人,你這意思,不信任本官?”

“某不信任姓徐的小王八蛋!”

“那也不用打打殺殺,官場上的事情,當用官場上的手段解決,”周玉成說到這裡,看向徐太平,和聲問:“徐捕頭,你說呢?”

徐太平依舊低頭,卻毫不猶豫道:“大人,屬下聽從您的命令,您說怎麼做,屬下就怎麼做。”

周玉成滿意點頭:“這個案子很複雜,不過本官相信,楊縣尉絕不可能做私自調兵之事,應該是某個屯長所為。”

說到這裡,看向楊金堂:“楊縣尉,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