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眷正濃 第9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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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宮恕你無罪,你若不說,本宮就把你押進慎刑司,治你大罪!”
玉言顫抖了下脖頸,“主子不要把奴婢押進慎刑司,奴婢說,奴婢這就說。”
她悄悄抬眼覷向許婉儀,又驀地收回眼色,頗為猶豫遲疑,“宮中人人都傳……泠貴嬪嫉妒主子誕下龍鳳胎,才暗中處理了小皇子。”
“皇……皇上……”玉言嚥了嚥唾,沒敢繼續說下去。
許婉儀死死掐住了手心,眼裡出了淚水,“皇上寵她,所以就連皇子也不顧了,是不是!”
玉言嚇得脖頸一抖,不敢繼續再說。
“好!好!”許婉儀擦去眼角的淚水,“皇上不管逸兒,本宮定要為逸兒,讓江婉芙付出代價!”
“主子,泠貴嬪聖寵正盛,主子如今只有懷安公主,怎麼為小皇子報仇?請主子三思啊!”玉言心底不安,苦苦哀求。
許婉儀眼眸掃向床榻裡呼呼大睡的小糰子,閃過一抹冷光。
左右一個公主,留著也沒什麼大用。
第79章
翌日,婉芙用過早膳不久,陳德海領著幾個小太監就進了殿門。
婉芙眼皮子一跳,直覺他這個時候來沒什麼好事。
“奴才給泠貴嬪請安。”陳德海笑呵呵地福了身子,繼續道:“皇上說了,泠貴嬪天生沒有慧根,不必強求通懂古治。”
婉芙嘴角抽了抽,沒有皇上發話,御前的人哪敢這麼陰陽怪氣地嘲諷自己。
“皇上吩咐奴才搬來了御書房的經文註解,主子有不懂的地方,就翻閱這些集註。皇上每隔十日,就會考主子一回課業。”陳德海拍拍手,跟著的小太監陸續將懷裡捧著的好好書摞放下,直看得婉芙眼暈。
婉芙眼眸一轉,忽地抬手扶額,千黛很有眼色地過來扶住婉芙,“主子這是怎麼了?”
“有些頭暈。”婉芙虛弱無力地半倚到千黛身上,懨懨地對陳德海道:“許是最近受了風寒,頭暈目眩,怕是看不了皇上送來的書了。”
陳德海哪瞧不出泠貴嬪是在裝病,也不怪泠貴嬪,就是他看了這麼一摞書也覺得頭疼。他又想到皇上話,忍笑,“皇上關心主子,說如果主子身子不適,吩咐奴才立馬去太醫院傳何太醫。”
婉芙氣得咬牙切齒,僵笑著一字一句,“那還真是多謝陳公公了。”
陳德海連忙擺手,“都是皇上吩咐,奴才不敢居功。”
“主子!”秋池從外面進來,搓搓懂得發紅的手,“許婉儀邀各宮主子去秋水榭品茶。”
婉芙“呀”了聲,倏地就精神起來,“陳公公也聽見了,許婉儀相邀,本宮怎好推脫,勞煩陳公公去皇上那稟明,今兒這抄例就算了吧。”
話落,婉芙沒給陳德海半點說話的機會,拿起狐裘披到身上,掀簾便出了外殿。
陳德海著急苦笑,狠瞪了眼傳話的秋池,“就向著你們主子吧!皇上生氣,受苦的還是你們主子!”
……
婉芙雖是為了逃避那些令她頭疼的集註才應的許婉儀邀約,但她不敢掉以輕心。當初小皇子薨逝,因她不在場,許婉儀把所有的罪名都怪到了她的頭上。
現在好不容易消停下去,皇上那邊的暗查遲遲未出動靜,許婉儀今日之舉確實怪異。
婉芙右眼皮跳了兩下,她放不下心,招來秋池,附耳低語,秋池點頭,轉向了另一條宮道。
到秋水榭的時候,外殿已聚了三兩的嬪妃,楚寶林,劉寶林還有幾個入宮沒受過寵的采女,溫修容也在其中。
婉芙見到她,頗為詫異,“你怎麼也來了?可帶了熙兒?”
溫修容笑著搖頭,“熙兒鬧了一夜,睡得正香。”她瞧了眼內殿,許婉儀尚未出來,擰眉低下聲,“這事兒有古怪,我放不下心。”
放不下心誰,婉芙心裡清楚。她神情動容,宮中交好的幾人,莊妃娘娘避世不出,良婉儀性子跳脫,即便溫修容有心利用自己,可也是實打實地為她著想。在這後宮裡,唯有她們二人默契,一個眼神就能會意彼此。
婉芙斂眸,彎唇一笑,握住溫修容的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任能翻出什麼風浪。”
溫修容回握住婉芙,明白她的意思,“姐姐小心。”
……
時辰差不多,後宮裡許婉儀能請來的位高的嬪妃,也就只有婉芙和溫修容。
許婉儀生育後容色大不如從前,為顯得精神,她敷了厚厚的脂粉,衣著湘妃色金線宮裙,鬢邊的步搖是有孕時,皇上御賜的大紅寶石,一行一步,搖曳生姿。
這番大張旗鼓,哪像誠意邀人品茶的意思。
許婉儀落下座。
按位份,許婉儀是三品,溫修容是二品,婉芙是四品,沒有後宮的娘娘,溫修容在這些人裡反而品階最高。許婉儀禮術上沒出錯,先給溫修容福了身,緊跟著,婉芙一等人給許婉儀做禮。
“皇后娘娘染疾後,後宮姐妹也許久沒在一起聚聚了。”許婉儀含笑抿了口茶水,宮人將備好的熱茶呈到嬪妃手邊,婉芙掃了眼,指腹摩挲著茶碗的沿兒,始終沒動。
許婉儀瞧見,似是好奇道:“泠貴嬪莫不是嫌棄本宮裡的茶水不好,為何遲遲不飲?”
婉芙抬起眸子,牽起唇角,“許婉儀何出此言?”
她指腹捏起杯沿兒,闊袖遮掩,小口抿了半盞的茶水,放下茶盞時,她緊著帕子擦了擦嘴邊的水漬。
“想必是皇上疼愛懷安公主,許婉儀宮中的茶水,比嬪妾宮中不知好喝了多少。”
這一句話,簡直戳中了許婉儀的心病。
她是三品婉儀位份,身邊養著龍嗣,皇上卻遲遲沒讓她遷到別宮主位。旁人笑著聽她自稱本宮,不過是給幾分臉面罷了。而江婉芙,四品的位份,至今沒有身孕,子虛烏有地懷疑金禧閣有人暗害,皇上就立即讓她遷去了昭陽宮。她與江婉芙倒底差在了哪兒?皇上為何如此偏心!
殿內人各懷心思坐在一處,到了晌午,許婉儀還有要留的意思,吩咐御膳房傳膳。婉芙和溫修容對視一眼,這許婉儀究竟要做什麼。
宮人去御膳房傳膳,坐在下首的劉寶林忽然捂住小腹,疼得臉色發白,伺候她的宮女驚撥出聲,“主子?主子這是怎麼了?”
劉寶林疼得厲害,大汗淋漓,指尖緊緊攥著帕子,說不出一句話。
婉芙嚇了一跳,不動聲色地瞥了眼自己的衣袖,鬆口氣,幸而自己今日穿了闊袖宮裙,那盞茶水一滴不剩地灑去了袖裡。
許婉儀好似也萬分驚訝,手忙腳亂地過去扶住劉寶林,著急道:“這是怎麼了?”
她抬起頭,“雪茹,快去傳太醫,快去傳太醫給劉寶林看看!”
半刻鐘之間,劉寶林就被許婉儀攙扶著進了內殿。剩下的幾人面面相覷,尤其是位低的嬪妃,根本猜不到今兒這是唱得哪一齣。
殿外宮人進來,將剩下的幾人請去暖閣用午膳。經劉寶林那一遭,已有人打了退堂鼓,尋個由頭打算離開。但那宮人沒給她機會,平和地笑,“主子交代,請各位主子用了午膳再走。”
婉芙心底無語,許婉儀太過蠢笨,這番作態,生怕旁人不知道她是在算計什麼。
幾人被強迫著去了暖閣,有人開始不悅,礙於溫修容和婉芙,沒將那些難聽的話說出口。
等了會兒,暖閣開始布膳,玉言端著託碟,放到婉芙面前,“婉儀主子請泠貴嬪去一趟內殿。”
婉芙眼眸微動,掠了眼身邊佈菜的宮人,輕巧地勾了下唇。
果然是衝著她來的,為算計她,許婉儀還真是好大的手筆。
……
宮人將婉芙帶去了偏殿,遠遠地,婉芙就聽見了一陣撕心裂肺的哭鬧聲。小皇子薨逝,能在秋水榭哭鬧的,只剩下了懷安公主。
許婉儀能對付她的法子,也就只有利用懷安公主了。看來她是沒吃過璟才人的教訓,利用皇上的孩子爭寵,算計嬪妃,可不是聰明人的做法。
既然明白許婉儀要怎麼暗算她,婉芙不想再留下去。她停下腳步,輕咳了一嗓子。沒等玉言發問,脖頸驟然一痛,暈暈乎乎倒去了地上。潘水給婉芙福禮,婉芙掠了眼昏過去的玉言,輕飄飄道:“找個地方藏起來,別讓人發現了。”
……
半刻鐘後,偏殿內。
許婉儀抱著哭嚎不止的懷安公主,傷心難言,眼眸狠狠地瞪向地上的宮人,“你方才說,只有泠貴嬪進過偏殿?”
那宮人嚇得瑟瑟發抖,“奴婢在殿外灑掃,看見泠貴嬪從暖閣出來,鬼鬼祟祟地朝偏殿去了。小公主正在安睡,奴婢去攔住泠貴嬪,泠貴嬪卻說,她甚是喜愛公主,只想去看上一眼。”
伺候懷安公主的乳母忽地走進,將手中撿到的金珠子呈過去,“主子,這是奴婢發現小公主哭鬧時,在殿裡撿到的金珠。皇上沒賞過主子這等珠釵,奴婢懷疑,是今日來品茶的哪位嬪妃所戴。”
品茶的嬪妃們聚在一處,瞄著許婉儀陰沉的神色,滿頭霧水,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那兩顆金珠並不是她們的東西。她們在後宮裡不受寵,一年到頭侍寢的次數屈指可數,皇上怕是連她們的名號都叫不出來,怎會得這等封賞。
今兒來秋水榭的只有兩個高位的嬪妃,不是溫修容,就是泠貴嬪。但溫修容一向樸素,髮鬢間簪的是一隻梅花簪,哪用的著這等金珠裝飾。不是溫修容,只能是泠貴嬪了。
眾人默不作語。
溫修容斂眸,靜靜地站在一邊,唇角微諷,不動聲色地看著許婉儀這出戏碼。那宮人叫泠姐姐出去,她不放心,安排人跟上,泠姐姐確實做了準備,見那宮人被打暈,她也就沒什麼好擔憂的。
許婉儀大抵還沒從喪子之痛中走出來,被傷了腦子,不好好養懷安公主,還這般惹事,她倒是迫不及待看許婉儀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泠貴嬪呢?叫她給本宮出來!她害死逸兒,又虐待安兒,本宮定要稟明皇上,絕饒不了她!”
殿外,傳進女子慵懶的笑聲,“許婉儀又是鬧什麼,這般急著找我?”
溫修容看清婉芙鬢間的枯葉塵土,瞭然一笑,她的泠姐姐一向能忍,這般出其不意。
許婉儀見到婉芙,微怔了下,蹙起眉,視線冷冷掃向雪茹,很快又收回來。
“泠貴嬪,你虐待懷安公主,可認罪?”
婉芙扶住千黛,去找了個位子坐,在假山後躲了許久,站得她腿麻。
“認罪?許姐姐要我認什麼罪?入了秋水榭,我連懷安公主的面都沒見到,許姐姐可莫要覺得我好欺負,就隨意栽贓嫁禍。”
聞言,嬪妃們眼角微抽,泠貴嬪好欺負?真是笑話,跟泠貴嬪做對的,有幾個落得好下場?江采女身死宮中,應嬪小產,趙妃幽禁……反觀泠貴嬪依舊乾乾淨淨,做這後宮最受寵的嬪妃。
地上那個灑掃的宮女抖著脖子道:“奴婢親眼所見,泠貴嬪沒在暖閣用膳,去了小公主的偏殿。奴婢提醒泠貴嬪,泠貴嬪卻說喜愛小公主,奴婢只是奴才,不敢再攔,誰知泠貴嬪竟然……竟然狠毒地虐待懷安公主!”
許婉儀將其中一個金珠扔到婉芙面前,“人證物證具在,泠貴嬪竟還敢抵賴!”
圓溜溜的珠子滾到鞋邊,婉芙撿起來,撥到手心,又瞧向許婉儀,譏笑,真是蠢笨,被人利用了還不自知。
婉芙大大方方地承認,“這顆金珠確實是我的東西,不過許久前就丟了,還要多謝許姐姐,物歸原主。”
她刻意咬重了最後四個字。
許婉儀氣的冒煙,“泠貴嬪什麼意思?你是懷疑本宮虐待懷安公主,加害於你?”
婉芙挑眉,“究竟是誰虐待,許姐姐心裡自有定論。”
“大膽!”許婉儀挺直腰背,“泠貴嬪虐待龍嗣,將泠貴嬪押入慎刑司,嚴加審問!”
婉芙站起身,“許姐姐即便高我一階,卻也不是皇后娘娘,又沒有協理六宮的大權,要是皇上知曉,許姐姐真的能保全自己嗎?”
許婉儀認定了婉芙就是害死逸兒的兇手,“用重刑,本宮定要讓皇上看看,你是多麼蛇蠍心腸!”
“給本宮押下去!”
“朕看誰敢?”李玄胤跨入殿內,身上的正服未換,玄袍上的五爪龍紋飛舞雲間,那雙龍目不怒自威,是久坐帝位沉澱下獨有的威儀。
嬪妃們赫然大驚,沒想到皇上會忽然過來,忙屈膝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