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那回龍渦又是什麼說法?”

三灣九屍的案子,引起了我濃厚的興趣。

畢竟裡面也涉及到一些和縫屍匠有關的事,所以純當長見識了。

江六子入行早,大約和我差不多年紀就開始接活。

他說自己剛入行的時候,正好趕上三灣九屍案收尾。

當初鬧煞的水庫,現在早就改建成了溼地公園。

不過回龍渦,他卻是親眼見過。

水庫這種地方,地勢低,容易因水聚陰。

從風水的角度看,群山環抱下,水庫就宛若一顆明珠,藏風納氣。

而由水庫引出的水源,則猶如一條白龍,巡山潤物。

可水庫向來都是溺亡案的高發地!

陰行裡有種說法,人死後如果怨氣鬱結,則會在死地陰魂不散。

那些溺死的人,有些屍骨根本撈不著,這些找不到的屍骨,久而久之,就成了水煞!

一個水煞不可怕,可十個呢?

煞氣和怨氣會影響風水格局,原本好好的白龍巡山,就會變成病龍回淵。

在不同氣息的相互交纏下,水庫會出現一個個大小不一的漩渦。

這就是所謂的“回龍渦”!

說到這兒時,江六子雙眼怔神,菸灰掉到褲子上他都沒察覺:

“我記得老傢伙說過,三灣水庫一共出現了六、七十個回龍渦,而每一個回龍渦下面,都有屍骸。”

聽到這麼誇張的數量,我不禁訝異地問:

“六、七十個回龍渦?!下面真的都有屍骸麼?”

江六子回過神點了點頭:

“嗯,都有……”

他隨手扔掉菸頭,接著又重新點起一支,深深地吸了一口。

看這樣子,他好像回憶起一些往事。

但很快,江六子便收拾好情緒,擺了擺手說:

“嗐!都是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沒什麼意思,咱們還是聊聊別的事吧。”

我識趣的點了點頭,看得出來,這個話題應該勾起了他某些不太好的回憶。

不過以後要是有機會,我想去找江爺再瞭解一下。

沒準還能打聽到一些關於爺爺和我父親的事。

除了三灣九屍,我確實還有一件事想問江六子。

之前江爺說的“趕緊把門關上”,到底是什麼意思?

反正來都來了,索性問問看。

“哥,剛才你和江爺打的什麼啞謎?‘趕緊把門關上’,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心想,如果江六子不肯說,我也就不再問了。

好在我倆高低也算過命的交情。

他並沒有拿我當小孩兒,更沒有搪塞我。

江六子抿了抿開裂的嘴唇,小聲對我說:

“幹咱們這行,出活也叫‘開門’,只要把話放出去,誰家死了人,自然會來找我們。”

“沉江市裡的白事鋪雖說不止我們一家,但絕大多數都以老江馬首是瞻。”

我心思一動,想了想這裡頭的關係,猜測道:

“你的意思是,其他的白事鋪子要想接活,得先得到江爺的同意才敢開門?”

江六子搖了搖頭:

“那倒也不至於,充其量是種善意的提醒,免得像咱哥倆今晚似的,一腳踩特麼坑裡。”

聽他說得輕鬆,可我仔細一想,這話的背後,暗藏玄機。

說“不至於”,大概齊是謙虛的說法,畢竟他們江家又不是什麼地痞惡霸。

可之前他們叔侄倆爭論的時候,江六子無意間說過一句話。

在沉江市,江爺說一不二!

再說當年的三灣九屍案,江爺自己一個人就能擺平。

所以論眼力,我不相信他沒看出這單活透著蹊蹺。

四千塊,縫一般的屍首都不止這個價。

我猜,應該是某些人,一開始就沒把那女屍的死當回事!

而江爺既然接了,估計就是想把事情鬧大!

其目的,就是為了警醒那些不守我們陰行規矩的人!

我暗自琢磨了一番後,對江六子說:

“哥,既然‘開門’是可以接活的意思,那‘關門’就是出事了,對吧?”

江六子沒有否認,點了點頭回答道:

“好些事,空口無憑,如果不鬧出點兒動靜,有些人他就是不信邪!”

這就對了,我分析得沒錯,其實江爺心裡跟明鏡似的。

他從一開始就壓根就沒想管這檔子事!

恐怕只有我是他整個計劃裡唯一的變數。

我估摸著,要是不接手縫屍,這事也就到此為止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趟活要是隻有江六子去接,沒準兒還達不到江爺想要的效果。

縫屍劉雖然死了,但這反倒讓事情變得順利不少。

而通知大家“趕緊關上門”,也就等於是印了那句民諺——關上門,東窗事發!

不得不說,江爺的手段很高明。

緊接著江六子告訴我,檔案袋裡需要聯絡的人,基本都是沉江市的陰行師傅。

這樣一來,江爺想要傳達的意思就很明確了。

女屍的事情,任何人都不要插手,後果得讓主家自行承擔!

想到這兒,我又問江六子認不認識主家?

可出乎意料的是,江六子竟然搖了搖頭,說他也不清楚這活是從哪兒接的。

看來,還是得從江爺身上尋找線索和突破口才行。

畢竟作為一個縫屍匠,這趟活,我已經沾手了。

我倆一直閒聊到後半夜,直到困得不行我才離開。

然而回到房間後,我卻不小心把楊箐給吵醒了。

“才回來麼?”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問我。

我尷尬地笑了笑:

“回來好一會兒了,對不起把你給吵醒了,你接著睡吧。”

楊箐應了一聲,然後身子往裡挪了挪說:

“那個姐姐可以跟我一起睡。”

說完,這丫頭翻了個身就沒再說話。

我愣在原地,本來想關上燈的,手卻猛地縮了回來。

姐姐?哪兒來的什麼姐姐?

該不會是女屍的怨氣,好死不死地纏上我了吧?

不不不,如果它真的纏上我,我應該有感覺才對。

況且,我是縫屍匠,不僅是幫她投胎的人,還幫她把胎兒接出來了,她沒理由害我。

再者說,楊箐要真的看見了什麼髒東西,她絕不會這麼平靜,還提出自己可以和對方一起睡。

所以,她看到的“姐姐”,肯定不是什麼凶神惡煞!

沒錯,沒錯……一定是這樣!

楊箐這麼隨口一說,愣是把我的瞌睡給嚇沒了!

無奈之下,我只好搬來兩把椅子靠著歇息,全程沒敢回過頭。

我聽著自己雜亂的心跳聲,不斷自我安慰。

但除了安慰,更多的是自嘲。

本來早睡早起多好,好端端的熬什麼夜?跑去聊什麼天?

真特麼是有病閒的!